果然真的應了那一句將門無犬子的話兒,王俞的箭術實在精湛非常,一連五箭出去,箭箭射中箭靶子上面的紅心,且不說常懷玉的爹娘大力鼓掌叫好,就連常遇春這位久經沙場、且以擅射聞名的老王爺,都忍不住在王俞那第五箭射出去的時候,出聲讚了一句好來。
「就算和他射得一樣,也不過是打成平手而已,後面兩場的勝負如果一勝一負打成平手,那事兒就會變得沒完沒了了!」我心裡面不禁有些擔心起來,「不論如何都要勝了這一場才行。」
因為我自小在王府裡面並不受寵,騎馬一事實在是沒有什麼機會接觸,就算是跟隨師父學習權謀之術那一年,能夠練習的時間也少之又少,因此一直到了今天,我的騎術直到了尋常能夠駕馭馬匹奔行的地步。相反看這王俞的架勢,大概在他父親定遠侯的熏陶下,騎射方面的馬上功夫都有著很好的底子,我能不能勝得過他那就是一個很大的問題了。
正在這麼想著的時候,只見常懷玉猶豫著向我瞅了一眼,然後就依照著我先前對她的吩咐,從下人的手裡接過剩下那五支為王俞準備的箭,不太情願的走向了王俞。
看見常懷玉的舉動,花園裡面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都是怔了一怔,隨即常懷玉的爹娘臉上很快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說道:「玉兒呀,看見你王俞哥哥的箭術,你總算是想通了,這樣不是很好麼?」
常懷玉走到王俞的身前,把手上的箭遞了過去,說道:「給你箭。」
王俞大概也未曾想到常懷玉的態度會突然來了個大轉變,聽了常懷玉父母所說的話兒,臉上不禁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說道:「謝謝世妹了。」接箭的時候,我看見他有意無意的碰了碰常懷玉那潤白如玉的手,全然是一副魂與色授的模樣兒。
常懷玉被人佔了便宜,正有心要發作出來,可是當她看見我朝她遞去的眼色,頓時就又強自嫣然一笑,然後說了一句「世兄不用客氣」,就施施然重新回到了原位上。
說起來,在常懷玉的這一笑下,不知道王俞的觀感如何,就只是我看了,也禁不住要暗讚一聲「真美」來,因為常懷玉臉上的那種斯文的氣質,實在能夠讓人有大家閨秀的感覺。
王俞重新執弓搭箭向著箭靶子又連番射出了五箭,看來是因為受了先前事兒的打攪,他這五箭中的頭一箭顯得偏了,差著一點兒沒有射中靶心,只射在了靶心之外。
我見狀心中頓時安落了下來,同時也欣喜我的「美人計」終於有了效用。要知道射箭時最講精神集中,如果箭者不能夠把精神集中在這即將射出去的箭矢之上,那準頭自然就要大大的降低。我常聽師父說,在我們大吳軍中一些真正的神箭手,他們已經訓練到了即使有人在一旁拿刀子砍他們的腦袋,他們亦能夠聚集全副精神將箭射出去,儘管箭射出去後自己也會死去。顯然王俞的箭術並沒有到那種心無外物的境地,所以我故意讓他一直耿耿於懷的常懷玉向他示好,這就終於讓他把箭射偏了。
得到這樣的結果,王俞看起來也並不滿意,他皺了皺眉頭後,有些擔憂的退到後面,等待著接下來我射出的結果。
我這時候勝券在握,實在是信心大增,因此拿起弓來,有意賣弄的施展起師父教導下來的連珠箭法,手上的五支箭矢接連射出,真的是一箭才發一箭又射……霎時之間,五支箭矢好像練成了一道直線般飛向遠處的箭靶子,情形壯觀不已。
在這當中,我又自施展一個小訣竅兒,後射出去的每一支箭都要比前一支箭貫入更大的真氣,因此等到那五支箭矢都紛紛射中箭靶的時候,更加讓人驚歎的事情發生了,就是前面四隻箭都紛紛被跟在後面的那只箭破穿箭身落下,最後搖搖顫抖的插在箭靶子上面的,只有那第五支箭。
「好,真是好箭術!」我還未回過頭來,立即就聽見常遇春在我深厚大聲讚道了。
我緩緩轉過身來,接過下人遞來的剩下五支箭,不動聲色道:「老王爺,這還不算好,更好的在後面呢!」說完,在花園一眾人等的驚愕眼光注視下,我再次張弓搭箭,將我那「天女散花」的手法融入在了箭術之中,同時把五箭一起射了出去……在那一霎間,那箭光真的如同五道齊頭並進的流星一樣極快的飛向遠處的箭靶子。
我不知道我的這一手突發奇想的箭術究竟會讓旁人有怎樣的觀感,但是我射出了箭,從容的轉身面向眾人的時候,我清楚的看見他們的眼睛裡面閃爍著驚歎、讚賞的目光,似乎想不到箭竟然還能夠這樣射的!
「五箭全中紅心!」就好像是特地要為我錦上添花一樣,那原本站在遠處查看結果的家丁跑近前來大聲稟報。
「我贏了!」我意氣風發的朝著常懷玉遞去這樣一個眼光,同時也留意到她眼睛裡面的異彩連閃,突然之間,我好像覺得她對我似乎有點崇拜,又有點仰慕……其實我自己也說不清楚,因為那單純是一種男人的直覺。
「想不到這天下之間竟然還有這樣的箭術!」常遇春是識貨的人,他應該已經看出了我這一手暗含了「天女散花」手法的箭術究竟怎樣不凡,所以他又由衷的稱讚了我一句。
有了常遇春的這樣一句話兒,不肖說,這一場箭術的較量我也就算是贏了,想了一想,不待常遇春說出要進行騎術較量的話兒來的,我逕自先行說道:「這一場晚生算是僥倖勝了,不過下一場騎術也不用比了,晚生自願認輸,我和王公子就用最後的那一場比武來比較勝負吧!」
眾人一愕,也想不到我第二場會主動認輸……常懷玉見我難得勝了一場,第二場既然比都不比就認了輸,不禁急道:「你……你怎麼這麼輕易就認輸了啊?」
所有人裡面,就只有王俞明白我的用意,他見識過我的武藝,也知道我的武藝比他要高,只見他沉吟了好一會兒後,終於有些頹然的說道:「這第三場也不用比了,我認輸了。」
「啊?」我第二場的主動認輸已經夠讓人吃驚了,可是常懷玉的爹娘萬萬想不到王俞竟然也會主動認輸第三場,因此都驚呼了出來。
「他人品雖然不堪,但是倒也算是爽利的人!」王俞看起來也並不是一無是處,他能夠主動認輸,倒是省了我再動一番手腳。不過很快的,我又懷疑起他是不是害怕我會對他下狠手,所以才不敢和我比武的,因為他突然又對常遇春道:「常爺爺,我爹常常對我說,帶兵打仗,最重要的是行軍佈陣的本事,武藝反倒是其次的,我希望您能讓我和他再比一場兵法,以此來定輸贏。」
「什麼?爺爺,明明就是他輸了,這時候又要來耍賴,不行不行,他已經輸了,不用再比了!」常懷玉心裡面還在為我的勝出感到歡喜無比,突然聽見王俞又要求比什麼兵法,當堂就急了。
常懷玉的爹娘聽了王俞的話兒,也連忙助他對常遇春進行遊說道:「爹,世侄他說的也對,這行軍打仗、千軍萬馬的可不是一個人功夫好就行的,需要的是領軍大將深諳兵法,運籌帷幄而決勝於千里之外。」
常遇春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又轉眼去望著王俞道:「好,念你說得也有些道理,你們就再比一場以定輸贏吧!」
「爺爺……」常懷玉正要再說什麼,常遇春當下就擺了擺手制止住他,對我說道:「你願意再比一場嗎?」
難得能夠獲勝,突然又無中生有的要我再比什麼兵法,我自然是不願意的,何況那輸贏的賭注是關係到了常懷玉的終身幸福,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和常遇春對望了一眼後,突然覺得眼前這老人的眼光之中似乎帶著一絲鼓勵,那種若有若無透露著的對後輩的關切目光,讓我當場從心胸中生出了一股熱流,豪氣干雲的大聲應道:「比就比,莫非我還怕了不成?」
「好!」常遇春讚許的點了點頭,說道:「那我各處一題,你們各自思想應該怎麼佈陣,然後寫出來,我再看誰的更高明一些。」
重新從後花園回到了銀安殿裡,我和王俞各自拿了一道常遇春給出的題目,就逕自在紙上寫了起來。我不知道王俞得到的題目是什麼,可是我的題目則是說一城池被圍,但是偏生城池裡面防禦極好,兵源輜備都足,問怎麼才能夠攻下這座池。當然,在題目之中,還給出了許多地形地勢之類的條件以供參考,極是詳盡。
我看了看那題目,又思索了片刻,當即就揮筆把心中所想原原本本寫了下來。其實如果要比較別的事兒,或許我還沒有必勝的把握,可是若要說起兵法,而且還是好像現在這樣紙上談兵,對我來說簡直就沒有什麼難度了。要知道因為父王鎮守一方的王爺,我自小為了能夠引起父王的注意,最用心去研讀的就是兵法,後來跟隨師父學習權謀之術,師父也是精通兵法的大行家,因此那短短的一年其實我的獲益真的可謂良多。
古往今來的兵書寶典,成就之高者沒有超得過《孫子兵法》的,後人就算再有發揮,也不過是比《孫子兵法》更加詳盡的舉證實例罷了。說起攻城,如果照著我那題目裡面的說法,硬攻的話就算能夠一舉攻下,那己方也會損傷極大,所謂的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也就是這個道理。我熟讀《孫子兵法》,自然知道裡面最緊要的兩個要義,第一是不戰而屈人之兵,第二是伐交、伐謀,若想在攻城戰中輕易取勝,就要「威加於敵」,「以鎰稱銖」,這樣才能給對手施加壓力,使自己的力量對比上形成優勢、強勢,間中再佐以反間、暗殺等旁門左道,定能得到出奇之好的效果。
我心裡面的思緒好像泉水一樣汩汩湧出,結合上題目給出的條件,把攻城的方法分為幾個層次有條不紊的寫出來,實在詳盡到了每一併每一卒應該怎麼運用的地步。
我全神貫注在了兵法之中,當我大筆揮就、回過神來的時候,我看見王俞已經早就答好了他的題目,交到常遇春的手中讓他審閱。我轉頭看了看大殿裡面的眾人,只見常懷玉的爹娘滿心期待的看著大殿正中的老人,也沒有留意到我,反倒是常懷玉眉宇間帶著些憂色的看著我,似乎很為我擔心。
好一會兒,常遇春終於看完了王俞的答案,抬起頭來對他說道:「你所答的也算是中規中矩,只是用兵略嫌孟浪了一些,日後若是多加磨練,變得更沉穩一些就更好了。」
要知道開國那些善戰的將領之中,常遇春一向被人稱為「智將」,他行軍佈陣的本領甚至比滁陽王徐達更老道幾分,因此能夠得到他中規中距的讚譽,王俞頓時就忍不住有些眉飛色舞起來。他滿帶笑容的謝過常遇春的稱讚,又得意的站在了一旁把挑釁的目光望向了我,似乎是算定了我不論如何也比不過他。
其實說真的,要不是我自小出身王府,又有明師指點,想要和軍旅世家出來的王俞較量兵法,那實在有些不太可能的,不過這種時候,我卻對自己充滿了有信心,從容不迫的遞上了我答出的攻城辦法後,我也靜靜的站在一旁等待常遇春看後的結果了。
常遇春拿著我的答案看了許久,臉色越來越顯得凝重起來。似乎是在反覆查看我的答案,他不止一次把目光重新抬起,又慢慢掃下,如此反覆十餘次之後,終於再次抬起頭來,把目光從那紙上收了回去。大殿裡面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雖然各懷心思,但都緊張無比的看著常遇春,只盼著他的嘴裡面能夠說出一兩個字兒來,也好看出些許倪端。
常遇春閉上眼睛,思索了好一會兒後,突然轉眼看向我,說道:「朱十七,我意欲把孫女兒許配給你,你準備什麼時候讓人過來提親。」
「啊?」我心中的驚訝剛剛升起,就又聽見常懷玉的爹娘大驚呼了出來:「爹,你……」
常遇春擺了擺手,打住了他們兒子兒媳的話兒,又對王俞說道:「你回去對你爹說,就說我們兩家的這門親事就此作罷了!」
王俞聽完臉色一變,好一會兒後,卻聽見他肆無忌憚的冷哼了一聲,然後轉身就走出了大殿,那模樣兒實在無禮到了極點。
常遇春袋王俞走出殿門,指著他的背影說道:「你們看看,此子氣量如此狹小,而且性子跋扈無禮,又怎麼讓他娶了我的好孫女兒?」
常懷玉終於回過神來,聽明白了老人的這一句話兒,當場就奔過去抱住了老人的頸脖,高興無比道:「爺爺,你真好。」
常遇春笑了一笑,對常懷玉顯得疼愛無比道:「玉兒啊,你先莫要高興,讓爺爺再問他些事兒。」微微一頓,他又轉過頭來對我說道:「你準備什麼時候娶我家玉兒過門啊?」
「娶她過門?」先前還為常懷玉感到高興的心情立即一下子跌到了谷底,支吾了好一會兒,終於想起先前常懷玉為我編出的說辭,推說道:「老王爺,會試之期降至,我現今還無心婚娶,這……這個提親的事兒,就等到我金榜題名之後再說吧!」說話的時候,我留意到常懷玉朝我投來了一絲讚許的目光,似乎是說我的謊兒說得真好。
常遇春想了一想,大概也覺得我的話兒說得不錯,於是點了點頭,說道:「這話兒也說得沒錯,那就等你考完了會試,再議這提親的事兒吧!」
我聞言暗自吁了一口氣,正要告辭,突然又聽見常遇春說道:「我先前見你所寫的攻城之法,實在老道精妙,就算是久經沙場的將校只怕也不能夠寫的出來,你的表現真是大大的超出了我的期望了!」微微一頓,他又問道:「你真的是出身在尋常人家麼?」
聽到這樣的質疑,我當場渾身一震:「想不到他竟然從我的表現懷疑起了我的身份來。」自從我被朱標推下錢塘江,流落在民間開始,直至今天還是頭一次有人從我的一舉一動中看出了我身份的倪端來,我靜靜的看了看眼前的這位老人,感受著他眼中閃爍著的睿智的光芒,這一刻,我才真真正正佩服起了這一位曾為我皇祖父開闢天下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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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們,另,看文的時候請不要太過正史,因為我在一開始就說明是架空的了!只要故事暢通就好,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