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平亂(七)
見程咬金和尤俊達二人已經遠遁,羅士信算是把一顆心放到了肚子裡。然後故意擺出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冷冷問道:
「秦二哥,如果我對著林子大喊一聲:『秦瓊已經被我挑落馬下!』,你說程咬金和尤俊達會不會馬上殺回來?」
「啊!」,羅士信一句玩笑之言差點沒把秦瓊的魂給嚇出竅了,本能地握緊了手中雙鑭,沉聲問道:
「說吧,你想怎樣?!」
秦瓊也是經過風浪的人物,什麼場面沒見過!俗話說得好,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秦瓊現在也沒工夫去猜測眼前這黑小子是怎麼知道程咬金和尤俊達二人的了。馬上震住心神,把心一橫,就準備幹掉羅士信滅口。
見秦瓊雙眼殺機畢現,羅士信就知道自己這玩笑開大了,趕忙換做一副和善的笑容,向秦瓊一抱拳,道:
「小弟信對秦二哥和你那兩位離去的朋友並無惡意,剛才是小弟和二哥開個玩笑,秦二哥千萬別往心裡去。」
這一下秦瓊就更摸不透羅士信的態度了,上下打量羅士信許久,卻不敢放鬆警惕。
「程咬金和尤俊達是何人?你口中說我那兩位朋友指的又是誰?」,秦瓊擔心羅士信剛才是在詐他的話,所以故意裝傻道。
「尤通,汝南莊的莊主,山東綠林的總瓢把子,手中一桿五股托天叉。程咬金,以前是個鹽販子,現在做了響馬頭子,使得一柄宣花板斧。我說的對也不對?」
羅士信說完看了看一臉驚愕的秦瓊,微微一笑,接著道:「尤通是二哥的江湖朋友,程咬金是二哥的發小兒。秦二哥冒名頂罪,固然是為了保全山東一地堂官捕快的性命,卻也是為了對得起朋友義氣。剛才你與程咬金和尤俊達廝殺,那也是假打,做給我們看的」
「別說了!你到底是什麼人?」
人家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顯然對自己的底細已經摸得一清二楚,秦瓊猛的感到眼前這人絕不簡單,竟然神通廣大到這個地步,不免對羅士信的身份產生懷疑。
「小弟剛才說過了,靠山王座下十三太保羅士信。怎麼,秦二哥認為我在撒謊?」
「你既然是朝廷的人,又知道我跟響馬的關係,為何還有與我說這些話?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這個」
秦瓊這一問還真把羅士信給問住了,其實羅士信幫秦瓊還真沒啥目的。在他心裡邊,就是對秦瓊有著一種天生的好感。一方面的原因固然是秦瓊這人仗義,肯為朋友兩肋插刀,值得羅士信去敬佩。不過更重要的原因卻是秦瓊和他的一段「淵源」。
自從多年前的一道閃電把羅士信給劈開竅以後,他的生命軌跡就發生了不可預料的變化。但是如果沒有那道神奇的閃電,羅士信現在就應該已經被秦瓊「收養」,認作了弟弟,管吃管住,悉心照顧。
雖然這些都因為那道閃電而並未發生,但這份「恩情」羅士信卻記在了心裡,他一馬當先跑來報信也是衝著秦瓊的面子,如果今天這事兒裡面沒有秦瓊參合,打死羅士信也不會趟這渾水。
轟轟轟
羅士信正在尋思著怎麼跟秦瓊解釋自己的目的,這時候身後方的大道上塵土四起,隋軍大隊人馬已經跟了上來。
「二哥,別的咱以後再說。一會兒其他人問起來,你就說響馬頭子程達尤金鑽進樹林裡跑了,小弟自會替你證明!」
秦瓊雖然不知道羅士信到底是何用意,但眼前看來此人應該是友非敵。秦瓊也沒矯情,向羅士信一抱拳,道:
「如此,秦某人就先謝過羅將軍了!」
羅方薛亮等人率隊趕來,聽說響馬頭子已經遁逃,兩人雖然失望不已,卻也不能說別的。大隊人馬再次回到歷城之外時,那些響馬早已不見了蹤影。羅士信的三千騎軍暫時駐紮在城外,羅士信則跟著羅方等人進城去見楊林。
「兒呀!我的兒!想煞為父也!」
楊林暫時住在齊郡的行府裡,此時已經收到羅士信到歷城的消息,老頭子竟然帶著幾個太保迎出府外。這真讓羅士信有點兒受寵若驚,讓其他幾個太保多少有些嫉妒,也讓秦瓊見識到羅士信在靠山王府中的地位,因為羅士信就算本領再大,那也是小輩兒,於情於理,都受不得。楊林親自去接。
「哎呀父王,您老怎的出來了,這不是折殺孩兒嘛!」
「哈哈,為父想你想的厲害。嗨,不談這些了,我們進去說話!」
眾人來到行府大廳,分級次落座。楊林先問了剛才與響馬對陣一事,羅士信自告奮勇,把整個「經過」細訴一邊。楊林聽到沒能抓住賊酋程達尤金,不免有些失望,不過今天雙喜臨門,先收了秦瓊,羅士信又隨後趕來,老頭子心情不錯,很快也就放下了響馬一事。
「秦瓊,士信,你們既然已經認識了,那為父也不用再多介紹了。以後你們便以兄弟相稱可是這長幼次序」
楊林手下十三個太保的排行其實並不是以年齡為參照,而是依據入靠山王府的先後順序。不過羅士信以上十二個太保的年齡相差不大,所以這樣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秦瓊就不一樣了,他比羅士信大出十多歲,要讓他管羅士信叫哥,這確實夠彆扭的,所以楊林也有點兒犯難。
「父王!秦兄較孩兒年長許多,孩兒願讓出十三太保之位!」
「哈哈,士信果然懂事!好,以後秦瓊便是十三太保,士信就是十四太保!」.
當晚,楊林在行府中大擺筵宴,招來歷城中的大小官員,為羅士信洗塵,為秦瓊接風。靠山王直喝到酣酣大醉,才被人攙回後宅,。待酒宴過後,賓眾散去,羅士信本想去休息,卻被秦瓊單獨給叫了出去,約到沒人的地方,抱拳向他謝道:
「今日羅將軍替秦某隱瞞實情,大恩大德,秦某人銘記在心!」
「呵呵,秦二哥要是看得起我,就叫我賢弟,要麼叫十四弟也行,總之別叫什麼將軍了」
「好,賢弟快人快語,那為兄也不再做作!為兄有兩句話要問你,希望賢弟能坦誠回答!」
「秦二哥請說!」
「第一,賢弟是怎麼知道程咬金和尤俊達二人的?第二,就是在小樹林中那個問題,你為什麼要幫我和我的朋友?」
羅士信今天雖然沒有在楊林面前揭穿秦瓊的秘密,但秦瓊還是對羅士信心存疑慮。要知道,羅士信可是當今朝廷新生代將領中最出眾的一個,深得皇帝和靠山王楊林的器重,前途無量。按道理這樣的人物應該是朝廷最忠心的走狗,可他卻莫名其妙的幫自己這麼一個素不相識的江湖中人,秦瓊實在摸不透羅士信的目的,不問個明白,心裡總感覺不踏實。
「小弟也是出身草莽,武林綠林中都有朋友,想要查到皇綱的去向,並不是什麼難事。」
羅士信當然不會告訴秦瓊說自己能未卜先知,隨便找個理由搪塞過第一個問題,然後接著道:
「秦二哥問我為什麼要幫你,很簡單,緣分。我相信咱們有緣,所以幫你,和二哥的朋友無關!」
秦瓊當然不信羅士信的說辭,可是人家不說實話,他也沒辦法,只能無奈一笑,再次道謝,同時心中對這個詭異的少年多加提防。
天災加上**,便釀成山東境內大範圍的民變。不過山東的民亂絕大多數並不成規模,都是一小股一小股的流民,少的三五十人,多的也不過兩三千眾,隨便拿起些能傷人的傢伙,就號稱是義軍。
這些義軍的素質也是參差不齊,有些義軍的確是好樣的,專門去搶油水大的豪門大族,有些更狠,殺官劫糧,還把剩下的餘糧餘錢分給窮苦百姓。這樣的義軍首領,都是那種豪氣在胸的遊俠壯士,有些是武林綠林上的英雄好漢,就像程咬金和尤俊達這類的。有些則是類似王薄那樣的梟雄,一心想要幹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來,為了拉攏人心,也不會去欺負窮苦老百姓。
不過除了這兩類人,其他大部分「義軍」就沒多少好東西了。那些義軍說白了就是些沒有活路的農民,把心一橫,跑出來用命換飯吃。這些人哪有什麼原則紀律可言,所作所為和土匪流氓無異,殺人放火,奸『淫』搶掠,能幹的他們都干了。更可恨的是,他們下手的目標,都是那些沒有反抗能力的鄉紳小地主和其他的窮苦百姓,而那些真正的豪門大族都有自己的武裝,那些流民說死也不敢對人家下手。被他們洗劫過的村莊,就好像被蝗蟲洗劫過的莊田,狼藉一片。
聲勢最大的王薄義軍被張須陀部纏住,楊林則坐陣歷城,都統全山東諸郡的平亂事宜。蘇成蘇鳳二人上次率部平定扶風彌勒軍之後,就回去駐地休整,不算他倆,楊林其他十二個太保現下都在齊郡。自從那晚酒宴之後,除羅士信和秦瓊以為的十個太保都被楊林派了出去,一方面繼續打探皇綱的下落,另一方面四處剿殺那些到處流竄的亂民。
楊林這人,說他好,是因為這老頭子一生為大隋王朝鞠躬盡瘁,直至死而後已,是一個無可挑剔的忠臣良將。說他壞,則因為這老東西是個鐵桿兒的衛道士,為了維護隋帝國的統治,對農民起義採取了及其血腥的鐵腕政策。鎮壓彌勒教起義時,就是他的一句格殺勿論,最後弄得扶風郡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現在對待山東農民起義的問題上,楊林依然採取了鐵血鎮壓的方針。他給張須陀、自己的那些太保、還有山東各郡各府官員所下的命令就是一個字——殺!
興兵作亂者,殺;聚眾不軌者,殺;哄搶官糧者,殺;鬧事起哄者,殺;不聽官軍號令者,殺總之一句話,但凡不是家裡老老實實種田的人,全部卡嚓,絲毫沒有情面可講。
羅士信是楊林手中的宰牛刀,殺雞用不著他出馬,所以楊林並沒有派羅士信出去追剿流民,只是讓他率部在歷城巡邏,保證歷城週遭平靜無事就好了。而秦瓊因為剛剛「投到」楊林門下,手中無兵,所以楊林也沒給他派活兒。就這樣,羅士信和秦瓊二人一直都留在靠山王楊林身邊,轉眼到了三月,秦瓊母親的壽誕之日就在眼前,家中很多事都需要他回去打理,秦瓊也呆不住了,準備向楊林請假。
這一天,楊林正在和羅士信商議軍機,秦瓊來找楊林辭行,道:「父王!家母壽誕將至,孩兒欲請幾天假,回家為母親過壽,尚祈父王恩准!」
楊林微微一笑,道:「為父本是不捨得你離開的,不過你既然要為母親過壽,我又怎能不准。這樣吧,我給你假期一個月,假滿要速速回我駕前供職,不得有誤!」
「孩兒遵命!」
「於情於理本王也應該去參加你母親的壽宴,不過最近張須陀那邊戰事吃緊,本王於這兩日要趕往張須陀大營督戰,所以就不能去為你母祝壽了。這樣,一會兒本王叫人備上一份厚禮,你帶回去,也算是本王的一點兒心意吧!」
「如此,孩兒就多謝父王了!」
其實秦瓊的老家就在歷城,也就是濟南府。秦家是濟南府的大戶,田產家宅都在濟南府東關外,所以秦家並不住在歷城城裡,但距離歷城卻不算太遠。
話說秦瓊立刻靠山王后,這一日回到家裡,秦母和秦瓊的妻子賈氏見到秦瓊歸來,自是歡喜不已。秦瓊把自己這段時間的遭遇向二人細訴一遍,只聽得秦母和賈氏驚喜交加,驚的是秦瓊此次好懸命喪歷城;喜的是秦瓊不僅沒死,還因禍得福,做了靠山王楊林的義子,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秦瓊在家中休息兩日,三月初五那天,秦瓊找來大舅子賈雲福和好友柳州臣一起喝酒。賈雲福和柳州臣是表兄弟,在濟南府東關外合開了一座客棧,名叫「賈柳樓」。這「賈柳樓」在濟南一帶那是數一數二的大客棧,前後有十幾層院子,足有三百多間客房,家什齊全,紅白喜事、婚喪嫁娶樣樣能辦,可以說是遠近馳名。
賈、柳二人也都是在道兒上混的角色,黑道白道都熟的很,濟南周圍有頭有臉的人家也都把酒席包給他們做,秦瓊找他們來,就是想讓他二人幫忙籌辦老母的壽辰。
「這還有什麼可說的,伯母的壽誕,就包在我們哥倆兒身上。」,賈玉福不僅是秦瓊的大舅子,也是秦瓊的哥們兒,秦瓊剛一說話,賈玉福就一口把事情都攬了下來。
「就是,二哥的事就是我們兄弟的事!」,柳州臣也在一旁拍著胸脯道:
「賈柳樓從明日起,把所有的房子都倒出來,現有的老客都請他們換個地方,新來的客人除來給伯母拜壽的以外,一概不款待。西頭兒那個『月明樓』客棧,咱們也包下來,專門招待白道兒上的人物。至於壽堂嘛」
秦瓊補充道:「壽堂就擺在我家裡,反正地方也夠,東西跨院專門款待左鄰右舍的賓朋。」
「哈哈,妹夫說的對!這樣伯母也不用動地方了!」,賈玉福哈哈一笑道:「想拜壽的,都讓他們到家裡來!」
轉眼到了三月初九,老天爺挺給秦瓊面子,這一日春風和暖,天空中萬里無雲。賈雲福、柳州臣二人早已壽誕所需一切都籌辦得妥妥當當,不過秦瓊還是早早的來到了賈柳樓,因為秦瓊在道兒上的朋友實在太多了,他也不知道啥時候就來一個,頭幾天已經來了好幾撥,現下都住在賈柳樓裡。
太陽剛剛高過屋頂,拜壽的賓客就陸陸續續到了。第一批就是從汝南莊過來的尤俊達和程咬金,緊跟著是二賢莊的單雄信等人,任丘縣的大刀王君可,少華山的王伯黨、謝映登、齊國遠等人
就這樣,來拜壽的朋友是左一撥,右一撥,秦瓊間或還得去西頭兒月明樓招呼官面上的客人,所以一直到晌午時分,秦瓊都不曾歇過片刻。
秦瓊叫人擺上酒席,準備中午先吃一頓,就這這時,僕人又來稟報,道:「稟二爺,又來了一夥人,說是您的朋友,現在正在樓下呢。」
「哦,幾個人?他們說名字了嗎?」
「五個,領頭的是一個黑臉兒小伙兒,他說他叫羅士信。」,那僕人想都沒想,便張口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