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萬國朝會(十四)
第二天一早,羅士信草草吃過早點,也沒有披掛盔甲,只穿了一身深色武生袍,帶上鑌鐵霸王槍,先去了趟長孫府,會同大舅哥長孫無忌,兩人一起奔城西校場而去。
城西校場其實就是一片很大很大的空地,稍加人工整理以後就作為西城守城軍點兵和練兵的地方,平時軍隊並不駐紮於此,因此這裡也沒人看守。
寒冬時節,天亮得本來就很晚,辰時才剛剛放亮,再趕上今天陰雲密佈,所以兩人來到城西時天空依然是黑漆漆的。不過羅士信目力很好,未入校場,就遠遠看見一人一騎佇立在校場中央,來到近處再細觀瞧,那不正是冷面寒槍羅成羅少保嗎。
羅成今天一身皆白,上穿乳白武生袍,下穿白褲,足蹬乳白虎頭戰靴,胯下西方小白龍,馬鞍橋懸掛精鋼打造的五鉤神飛槍,打眼兒一看,好不威風瀟灑!
羅成向長孫無忌微微一頷首,算是打過招呼,然後向羅士信一抱拳,道:
「天賜將軍,辰時已過,你遲到了」
羅士信抬頭看了看陰沉沉的天空,微微一笑,道:「天陰,沒看準時辰,羅少保來得倒真是準時呀。」
「我一向如此」,羅成冷冷回了一句,然後摘下馬鞍橋上的五鉤神飛槍,道:「天賜將軍,我們這就開始吧」
「不等建成公子和世民公子嗎?他們沒來,誰做見證人呢。」
「你我比試,輸贏自在心中,要別人見證作甚。」,羅成把弄著手中精鋼槍,不以為然道:「再說了,長孫公子不能做見證人嗎?」
「這是我大舅子,羅少保要是不介意,我沒意見。」
「無妨哈!」,言罷羅成猛地一調馬頭,催馬衝出百步開外,抖了抖手中鋼槍,高聲道:
「天賜將軍,來吧!」
像羅成這樣孤傲自負的性格,目中無人,他還真不稀罕藉著打敗羅士信而成名,挑戰羅士信,無非是要證明自己的價值。而羅士信接受挑戰,也就是想殺殺這狂小子的銳氣,所以就像羅成所說,有沒有見證人根本無所謂。
羅士信摘下鑌鐵霸王槍,一催胯下追風,來到另一邊,用大槍遙指羅成,道:「切磋而已,羅少保別太當真了!」
「少廢話,看槍!」,羅成雙手持槍,只以兩腿控馬,衝著羅士信疾馳而來。
「來得好!哈!」
嘴上說是別當真,可對手是以毒辣出名的冷面寒槍羅少保,羅士信就算自信羅成不是自己的對手,卻也不敢掉以輕心。
羅士信同樣雙腿控馬,兩手執槍,迎著羅成疾馳而至。甫一照面,羅士信就以雷霆之勢使出一招泰山壓頂,想要憑借自己的神力先聲奪人。
「天賜大將」神力可以匹敵「天寶大將」宇文成都,這在大興早已傳開,並不是什麼秘密。羅成雖然自負驕狂,卻不是沒有理智的人,他清楚自己的優勢和劣勢,懂得揚長避短的道理。他見羅士信一槍呼嘯著照頭頂劈來,知道不能硬架,而躲閃則會失去先手,於是他把五鉤神飛槍一探,索性以攻為守,一槍刺向羅士信右手手腕。
鑌鐵霸王槍夠快,五鉤神飛槍也不慢。羅士信無奈,只得回槍來架,依然想用霸王槍去磕羅成手中的神飛槍。羅士信變招,羅成馬上也跟著變招,猛地抽回五鉤神飛槍,然後閃電般再出一槍,直刺向羅士信的哽嗓咽喉。
羅成這一槍不僅出招快,而且設計也夠毒辣,他這一槍的真正目的並不是刺中羅士信,當然羅成也知道這一槍根本刺不中羅士信,他這一招的高明之處,是在於這一槍的後手招。羅成手中兵刃之所以叫五鉤神飛槍,是因為槍纓之內藏有五支精鋼打造的倒彎鉤,從外面看不出來,每一根彎鉤都鋒利無比,不僅可以勾敵人的兵器,同樣也可以傷人!
羅士信見五鉤神飛槍好像吐著信子的毒蛇般向自己咽喉處襲來,本能的向馬側一傾,讓過槍鋒,眼角餘光中卻發現羅成槍纓中寒光隱閃,羅士信心中一驚,猛地想起五鉤神飛槍中暗藏的玄機。
此時羅成的五鉤神飛槍已經回撤,說話間暗鉤就要刮到羅士信,如果被鉤子鉤到,就算羅成並不打算要了自己的性命,但掛綵也是免不了的。
失節是小,面子是大,千鈞一髮之際,羅士信急中生智,左腳鬆開馬鐙,重心向右撲去,把大半個身子藏在追風的右側,憑借高超的騎術,躲過羅成這「回槍一鉤」!
兩馬相錯而過,兩人已經數次變招,再次調轉馬頭,兩人都不由得重新評估對手的實力,尤其是羅成,他自信的一招「殺手鉤」,竟然被羅士信給躲過去了,如果不是羅士信事先知道五鉤神飛槍的玄機,那羅士信的反應也太快了!
「天賜大將果然名不虛傳,看招!」,羅成嘴上讚了一句,手上卻是不停,一催西方小白龍,再一次衝向羅士信。
羅士信也放下先前對羅成輕視的心態,抖擻精神,和羅成斗在一處。
寒風凜冽,空曠的大校場上,一邊是白馬白袍銀槍羅少保,槍法精妙毒辣;一邊是黑馬黑袍黑槍羅太保,出招霸道強橫,兩人一時間打得難分難解,轉眼過去十幾個照面。
羅成的槍法系家傳所來,經過數代人在實戰中的錘煉和改進,論技法已經無可挑剔,而羅成天資聰穎,人又勤奮,再加上這人天性心狠手辣,所以一套羅家槍法在羅成手裡耍起來,可以說是出神入化,臻於完美。羅士信的「破軍」槍法屬於大規模殺傷技能,更適於衝鋒陷陣,論細活兒自然跟羅家槍法沒得比,不過羅士信有一個非人類的優勢——近乎無窮盡的體力。
羅成可以憑花哨的技巧化解羅士信的怪力,可是對於羅士信近乎無窮的體力卻是無語了。十幾個回合過去,羅成已經漸漸體力不支,額角早已見了汗,而羅士信那隻怪物卻越打越起勁,絲毫看不出累的意思。羅成心裡犯了合計,照這樣打下去,就算羅成不被羅士信擊敗,也得活活被他拖垮。
稍一尋思,羅成也發了狠勁兒,把心一橫,就打算使出羅家槍法中最厲害,也是最毒辣的一招——回馬槍。
所謂回馬槍,就是在兩馬相錯而過的一瞬間,放開一側馬鐙,整個身子偏向敵方一側,一手控韁,一手持槍,整個身體扭轉將近一百八十度,回手刺出一槍。如此難使的一招,能練成已經很是不易,更不要說收放自如,所以回馬槍屬於殺敵絕技,出招必傷人,根本把握不住尺度。
不過現在的羅成已經有點玩兒激了,也不考慮什麼後果,趁著再一次錯馬的機會,左腳棄蹬,反手就是一槍。
羅家槍法中最厲害的一招就是回馬槍,如果歷史不發生變軌,楊林最終就會死在羅成的回馬槍下,如此絕招,羅士信怎能不做提防。尤其是剛剛這一回合,羅成目露凶光,殺機畢現,羅士信就猜到羅成要出殺招,暗中提起了十二分小心。
果不其然,兩馬相錯,羅士信就感到背後殺氣突至,因為心裡早有準備,所以羅士信並不甚慌張,從容回槍相架,用霸王槍槍桿壓住五鉤神飛槍。
當——
噗通——
說時遲那時快,一槍沒有刺中敵人,羅成便想撤槍。可惜事與願違,羅士信大槍壓住五鉤神飛槍,羅成往回一收槍,藏於槍纓中的倒鉤不可避免鉤的住了霸王槍的槍桿。此時兩馬速度極快,而且羅成現在整個身子都在馬的一側,在巨大拉力的作用下,羅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重心,被拖落馬下。
或許使用回馬槍時姿勢太過怪異,也或許是羅成太過倒霉,總之羅成落馬時臉先著了地。由於馬速太快,慣性之下,羅成還在地上滑出十數步。這下事情悲劇了,羅成原本比大姑娘也不遜色多少的嫩臉蛋被活生生蹌掉一大塊皮肉,鮮血直流。
「羅成羅賢弟」
「羅少保」
剛剛羅士信和羅成大戰的時候,李世民、李建成、柴紹和杜如晦四人已經結伴而來,不過場中兩人激戰正酣,李世民等人也沒出聲打擾,此刻見羅成落馬受傷,眾人不知道他到底什麼情況,呼的一下全撲了上。
「嚇!羅少保羅少保」
羅士信也沒想到這樣的結果,要知道羅成也是有背景的人物,如果就這麼掛了,他麻煩也不小。羅士信趕忙掛起長槍,下馬疾跑幾步,來到羅成跟前,仔細一看,心裡不由得咯登一下。就見羅成現在的造型狼狽極了,滿臉是血,左臉頰皮開肉綻。一摔之下,羅成還有點輕微腦震盪,此刻神智有些不清楚,但卻因為疼痛而不住的低聲呻吟。
「世民兄,羅少保怎樣?」
李世民從自己袖袍上撕下一塊絲布,正在給羅成止血,聞言搖了搖頭,道:
「雖然是皮外傷,但恐怕要破相了」
得,又闖禍了!羅士信現在這個後悔,昨天怎麼就那麼衝動接受挑戰了呢,刀槍不長眼,誰傷了誰都不是事兒啊!
「啊!我的臉!」
這時候,羅成也清醒了過來,他本能的摸了摸自己的左臉頰,不由得一聲驚呼。帥哥對容貌的惜愛並不亞於姑娘家,發現自己有毀容的危險,羅成當時就慌了神兒,抓著身旁的李世民,焦急問道:
「世民兄,我的臉怎麼樣了?」
「嗯是皮外傷,賢弟你也別著急,當務之急是快些去看大夫我在大興認識一個名醫,對外傷很拿手,我領你去他那裡」
「多謝世民兄,那我們趕快過去吧!」
看著羅成等人離去的背影,羅士信不由暗自歎息一聲,從羅成臨走時怨毒的眼神他就看了出來,今天這梁子算是結下了。
「看樣子羅成不會善罷甘休!」,長孫無忌幽幽一歎,不無埋怨道:「妹夫你昨天就不應該應下他的挑戰,現在出事了吧!」
「現在說啥都晚了」,羅士信苦苦一笑,道:「看來我得盡快離開大興,領軍府衙門的事剛了,這要是再傳到我義父耳朵裡,那我的麻煩可就大了」
辭別長孫無忌,羅士信直接按地址找去了沈法興在大興的宅子。
沈家別宅就坐落在大安坊內,這裡聚居了不少的富甲商客。沈家雖然財力雄厚,但大興的別宅卻不甚顯眼。
沈家的產業大部分集中於南方,大興和關中其他地方的據點兒大都是為了採辦貨物而設,不過自去歲隋軍滅吐谷渾,搶回絲綢之路以後,沈法興就看出和西方世界通商的巨大利益,於是將不少商業轉移到大興。
向門丁報過姓名,不多時就從府裡迎出來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平時沈法興不在的時候,這處別宅就由這個管家負責看著。
「您就是姑爺,哎呦,姑爺快府裡請」,這管家雖然沒見過羅士信,卻早已從老爺沈法興那裡聽說過羅士信的名號,知道他是沈家姑爺,所以態度慇勤得很。
「你是」
「啊,回姑爺,小的也姓沈,叫沈國恩,就是這處別宅的管家」,管家給羅士信斟上一杯茶水,點頭哈腰道。
「哦沈老爺呢?」
「姑爺來的不巧,老爺今天早早就出門了。」
「那我岳父何時能回來?」
「這個就不好說了」,沈國恩尋思片刻,道:「姑爺要是找老爺有事,小的這就派人去找老爺」
「管家,管家」,沈國恩正和羅士信說著話,這時從外面跑進一個家丁,向沈國恩稟報道:「老爺派人送信回來,他要管家馬上騰出一個院子,他帶著一個車隊這就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