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夜光佛(中)()
乾坤子師徒五人隨著三個和尚出了四寶觀,在山中小道上走了約摸兩盞茶的時間才上了大道,上了大道後速度就快了許多,大約在子時,八人趕到了法雷寺山門。
隋朝時期對佛教的虔敬與篤信令後世感到不可思議。隋文帝楊堅出生在一尼庵中,由尼姑智仙撫養**,自小迷信因果報應。隋王朝統一天下後,他首先把人間變成了佛國,在全國建寺塔五千所,佛像數萬身,有專職僧尼五十餘萬人。隋文帝更被稱為「大行菩薩國王」,後隋煬帝楊廣亦被稱作「主持菩薩」。隋文帝下詔在五台山建造的五座寺廟是比較著名的,即東台望海寺、南台普濟寺、西台法雷寺、北台靈應寺、中台演教寺,每座寺廟又供奉法號不同文殊菩薩,這西台法雷寺供奉的就是獅子文殊。
這法雷寺整體上是一座宮殿式的建築,寓意「佛」的至高無上,在一條南北走向的中軸線上,依次建有山門、天王殿、大雄寶殿、法堂、藏經閣。藏經閣後面是供奉高僧骨殖的塔林。此外,在法雷寺的東面還建有幾座配殿。僧房則是建在了西側。
若在平常的這個時候,法雷寺早已是人眠燈息,幽靜無聲了。不過此時的法雷寺卻是人聲鼎沸,比白日裡還要熱鬧許多。
進了山門以後,三個武僧就好像變成了押解犯人的公差一樣,一人前頭領路,兩人在後面殿後,生怕這師徒幾人臨時變卦,轉身逃去。不過若是他們想跑,這幾個和尚又哪裡攔得住。一行人從山門而入,過天王殿再到大雄寶殿,這一路上,羅士信看到滿寺的僧人都亂糟糟的不知在忙些什麼,好像一堆熱鍋上的螞蟻,毫無秩序可言。
來到大雄寶殿,羅士信略微打量了一下,大殿之內香煙繚繞,四角由四根紅漆的大柱子撐起,四周擺有許多的油燈和火燭,把偌大個殿宇映照得亮如白晝。大殿最裡面立有一尊巨大的文殊菩薩像,佛像表面鍍金,雙膝盤坐、手捏佛珠,給人一種安詳之感。
大殿之內已經早有一群和尚在這裡等著他們了,其中為首的老和尚甚是顯眼,穿著錦袍袈裟,鬚眉皆白,一張老臉雖然因為焦急而扭曲的有些不**樣,但羅士信看到出,若是這老和尚像平時那樣氣定神閒的話,應該也會是一副慈眉善目。看架勢此人應該就是大和尚所說的法雷寺方丈慧明瞭。
「見過方丈,人我們帶回來了!」
「是你們帶回來的嗎?!你們有這個本事嗎?也不看看自己那雙手……」,二師兄馬清風以一種十分不屑地語調抗辯道。
「無良道長!無良道長啊!您就把那夜光佛還給本寺吧!老衲這廂有禮了!」
慧明方丈帶著哭音兒向乾坤子說道,言罷居然還深深地鞠一了躬。一路上羅士信預測了各種可能發生的狀況,唯獨沒猜到會出現這種情況。別說羅士信等人愣在當場,就連慧明身後那些大大小小的和尚們也全都被慧明這一出兒弄得目瞪口呆。當即就有一個老和尚不滿的跳出來阻止道:
「方丈師兄,你怎可向這些賊人行禮?他們盜了我寺之寶,怎的還有功了……」
「師弟呀,師弟!你就少說兩句吧!若是能將那夜光佛找回來,莫說行個禮,就是用老衲這把老骨頭去換,又有何妨?」
慧明言罷又向馬清風行了一禮道:「馬施主!今日老衲的那些師侄對你妄動了棍刑,是老衲管教無方。老衲聽聞之時施主已然離去,事後老衲懲戒了那些師侄。你若還有怨氣就儘管撒與老衲吧。只求施主將那夜光佛交還於本寺……」
「方丈師兄不可啊……」
「方丈……」
「方丈師叔……」
……
「都給老衲住口!」,慧明一聲斷喝阻止了那群躍躍欲試的和尚們。
要是跟馬清風玩橫的,他還會對付,現在這老方丈玩悲劇、裝可憐,馬清風倒不知如何是好了,趕忙還禮道:
「這如何使得……方丈何苦如此,晚輩怎能受您一拜……這不亂了禮數嗎……」
馬清風求助地看了看乾坤子,這老貨卻回了他一個無奈地表情,那意思就是:你先上,我掩護。馬清風一陣的氣結,轉臉又向慧明抱拳道:
「老方丈,馬某真的沒拿那個夜光佛,馬某也是先前聽那三位僧人說道,才知道世上有此一物……」
「說謊是要下拔舌地獄的啊!馬施主,你可莫要欺老衲年老糊塗,你那『夜無痕』的名聲誰不知道,白天從來就不出門,早已成為五台山一帶的一害。若非你三番五次的潛入本寺行竊,我那些師侄怎會設計擒拿於你。你若肯將那夜光佛還於本寺,此事老衲絕不追究,如若不然,哼……」
羅士信一陣暴汗,這老和尚情緒變化也太快了吧。看來這老和尚真是急糊塗了。想想也是,那夜光佛值多少錢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名頭。那是什麼?那是先皇楊堅所賜之物。偷它的人固然是殺頭滅門之罪,丟他的人也別想好過,輕則判你個看守不利,停業整頓;重則直接定你個欺君罔上,全體和尚一起充軍分配。慧明也算個得道高僧,最後若落個晚節不保,豈不是給人留了個大笑柄。他能不著急嗎?
馬清風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聽慧明這麼一說,當時也來了邪火,威脅道:
「啊呀你個老禿驢!說了沒幾句人話就變回原形啦。那夜光佛是我盜的又怎樣?我偏偏不還你又怎樣!?」
「阿……阿……彌我的陀佛,你……你欺人太甚!」,慧明已經氣得有點兒腦充血,說話都變得沒譜兒了。他若是有頭髮,估計此時也一定會『怒髮衝冠』,不過當然不是為『紅顏』而沖,是為『佛』而沖。
羅士信看勢頭不對,眼瞅著矛盾越來越激化。乾坤子那老貨卻明顯沒有出面解釋的意思,再這樣下去,兩方豈不又要動手?這邊數自己年齡最小,武藝最菜,若真打起來,那些和尚還不都得挑自己這個軟柿子捏。
「罷了!罷了!看來我就是一個挨累的命啊!」,羅士信暗自可憐了自己一把,然後步出人群,向乾坤子請示獲准後,出言道:
「方丈息怒!可否聽小子一言?」
「你這小娃還有什麼可說的,那廝都已經承認了!」,旁邊一個壯和尚幫腔道。
「方丈,您是想找回那夜光佛還是在這兒做無謂的爭辯?方丈請想,若真是我們盜了那夜光佛,又豈能笨得再回來自投羅網呢?」,羅士信沒甩那壯和尚,繼續沖慧明道。
「這個……」,羅士信一句話讓慧明有點兒犯合計了,「那他剛才不是承認了嗎?」
「我二師兄剛才的話明顯是因一時惱火而胡亂說的,又豈能當真?」
「那不是他偷的,還能是誰?」
「方丈這話就不在理了。為何那夜光佛就一定是我二師兄偷的?您又有何憑據?」,羅士信不卑不亢地道。
「他昨日夜裡來我寺偷盜,被老衲的那些師侄設計當場擒住。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敢問方丈,昨天你們擒住我二師兄後可曾搜身?」
「搜了!」
「那可曾搜到那個夜光佛?」,羅士信引導著慧明道。
「這個……那說不定是他盜得那夜光佛後藏於某處,事後再行取走呢!」
「多說無益,方丈可否找一個當事人與我二師兄當面對質一番?」,羅士信看出慧明現在是認定馬清風就是那盜佛賊,倒不如找別人來對質一下。
「有何不可!了然師侄何在?」,慧明向身後問道。
「了然在此!」,從人群中走出一個中年和尚。
「你向這小施主說說當時的情況!」
「是,方丈。」,中年和尚略一沉吟,整理了一下語言,道:
「這位馬施主是一個慣犯,夜裡屢次來我寺行竊。他不僅在賬房偷些銀錢,連那未用的香火他也時不時的盜些去。我們忍無可忍,於是在賬房外的樹上擺了張大網,派武僧蹲守。昨日夜裡他又來行竊,正好就被抓個正著。了聰師兄說,這人屢次作惡,必須給些教訓,於是我們就打了他十戒棍,然後就放他離去了。」
羅士信安靜地聽他說完,看了一眼二師兄馬清風,馬清風向他點了點頭,示意那和尚沒說謊。略一沉思後向慧明道:
「方丈,你們是何時發現這夜光佛不見了的?」
「每日午飯後老衲都會檢查一遍。」
「這就對了!」,羅士信自信滿滿地說道:
「方丈請想,您最後一次見到那夜光佛是昨日午飯後,說明那時夜光佛還在。昨夜搜身之時又身並未在我二師兄的身上搜到那夜光佛,說明當時我二師兄沒偷那夜光佛。而後我二師兄又實實在在的挨了那十戒棍,現在走路還一瘸一拐的,更不可能在那之後返回寺內盜走夜光佛。所以可見,那夜光佛並非我二師兄所盜!」
「說的好!」
「師弟果然高才!」
「不愧是我徒兒!」
「呵呵呵呵……」
乾坤子師徒對羅士信的表現很是自豪,沒想到他的思維如此敏捷,同時讚不絕口道。
馬清風縱然不在乎那些和尚地看法,但被人冤枉還是感覺很不爽的,現在羅士信替他正名,他自是最為興奮。
「師弟說的好!看那些禿驢還有何話說!」,馬清風憤憤地道。
羅士信一皺眉,總這麼禿驢禿驢地叫著,對方不翻臉才怪。於是羅士信來到馬清風跟前低語兩句,馬清風嘿嘿一笑道:
「給師弟你面子,我不叫他們禿驢便是!」
囑咐完二師兄,羅士信又衝慧明問道:
「不知方丈還有何話說?」
「這個……他也可能是盜完夜光佛後先藏匿起來,然後才被擒的呢?」,慧明兀自狡辯道。
「方丈此言差異!敢問方丈,你認為我二師兄事先知不知道你們要設計擒他?」
「當然不知!不然他怎會落網……啊!」,慧明說完這句話,自己也想到了不妥之處。
「正是!我二師兄既不知曉賬房外有陷阱在等他,又何必將那夜光佛藏匿起來呢?再者說,他若真偷了價值那連城的夜光佛,何必還要冒險去盜賬房那些小錢呢?再退一萬步說,哪怕真是我二師兄盜了那夜光佛然後藏匿起來,時間那麼倉促,我二師兄也只能將那夜光佛藏於寺內,可據剛才我所見,整個法雷寺怕是要被你們翻個底朝天了吧,那麼你們找到那個夜光佛了嗎?」
「這個……這個……」,慧明被羅士信擲地有聲的一段話問得是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