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還有幸福
兩個人漫無目的地在麗江古城的街頭閒逛,因為沒有目的,所以便顯得格外悠閒。
生活,原來可以用這樣的一種方式度過。
陽光漸漸地有了斜度,照在身上並不覺得炎熱。
臨水一側的小街,連著好幾家都是工藝品作坊兼店舖。
店面很小,店裡陳列著東巴木刻。
有時候,店主會起身招呼。
而大多數的店主,則是把著一把刻刀,就是燈刻著。客人進了門,甚至連頭都不抬,隨你怎麼看。
客人問起價錢,店主才會停下手裡的刻刀。
表情也是淡淡的,似乎並不稀罕做生意的樣子。
「就買這個。」展慕華也不討價還價,事實上,一路走來,幾乎所有的小店,都有著一個底線似的,價格都差不了多少。
「已經買了好幾個了!」蕭冷月戀戀不捨地放下手裡的木記得,有點懊惱地說。
展慕華的手裡,已經提了好幾個袋子。
東西都不是什麼貴重的,比如一個六十塊錢的木刻魚,一個八十塊的手工瓜鈴,一個三十元的東巴木偶,一個東巴陶偶……
零零碎碎,都是蕭冷月一路走來看到的小玩意兒,無一例外地都到了展慕華手上的袋子裡。
「這些都不一樣,很有意思,回家給蕭簫玩也好。你看那個,一個女人,一個男人,多有意思!」展慕華從架子上拿下了一對木雕。
「還穿著納西的民族服裝呢!」蕭冷月也覺得有趣,「回去拿給蕭簫看,他大約也是很喜歡的。」
到後來,蕭冷月乾脆不再試圖阻止展慕華的購買行為。
現在她才發現,血拼並不是女人的專利。
至少,展慕華眼睛不眨,看一樣買一樣,比她拼得厲害多了!
兩人一路走,一路看,一路買,還沒有走到客棧,展慕華的手裡已經提了十七八個袋子,連蕭冷月也像駱駝似的,大包裡面套著小包。
「別人不知道,還以為我們是來販賣的呢!」蕭冷月哭笑不得地看著手裡的東西,「都說不要買了,你還不住地付錢。」
「沒關係,走的時候,我們讓客棧的服務員去空運就行了,不用費你什麼事。」展慕華毫不在意,推開房門,把袋子橫七豎八地丟了一地。
「那也要打好包啊,不然怎麼去郵寄!」蕭冷月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蹲下來把東西一樣樣地放進一個大旅行箱裡。
這人從來只管往外掏銀子,至於這些後續事宜,他是從來不放在心上的。
當然,整理的時候,又免不了把玩一番。
出去隨便找了個地方吃晚飯,聽到旁邊也是一對旅人,正在談論著駢看「打跳」的事。
「什麼是打跳?」蕭冷月好奇地問。
「打跳是麗江人的集體舞蹈,現在成了固定的節目。我們也是聽人說的,這打跳很有麗江的特色。反正晚上也沒有事,我們一起去吧?」圓臉的女孩很熱情地說。
看起來,不是情侶,就是來度蜜月的。
一問,果然是的,於是四個人就拼了一桌吃晚飯,越談越是投機。
「你們住哪裡?」蕭冷月問。
結果發現,兩家客棧,只是隔了一條街。
「晚上我們打牌吧,這樣就不會覺得無聊了。」圓臉女孩笑著提議,「要不然的話,就只能守在房間裡看電視了。」
四個人互相介紹,蕭冷月才知道這對新婚夫婦,來自b省。丈夫郝健,是做it行業的,離過婚。而女孩吳敏足足比他小了十一歲,剛從學校畢業。
「這下好了,我們的年齡差距還不算大。」展慕華笑著說。
蕭冷月失笑:「你不用糾結於你的老齡化,哪怕你再過十年,只要是單身,就是最搶手的鑽石王老五。」
「那可不行,我一直覺得自卑。」
自卑?
蕭冷月嗤之以鼻。
那是他展慕華會擁有的情緒嗎?
簡直是開國際玩笑!
當吳敏得知展慕華已經三十有餘時,一迭連聲地說:「看不出來,一點都看不出來!」
連蕭冷月都覺得,展慕華在這次蜜月旅行中,大概也是往年輕裡打扮。
一身白色的休閒服,看起來確實一下子年輕了好幾歲。
其實……他本來也不老啊!
他們朝四方街中心廣場走過去,越走越覺得擁護。
彷彿是全麗江的人,都朝著同一個地方擁過去。
「這是納西人為遊客準備的節目,也是他們自己的節目。你看,晚上穿民族服裝的人特別的多!」吳敏攀著郝健的胳膊,又笑又跳。
「其實,你也和吳敏差不多大,怎麼不抱著我的胳膊跳?」展慕華有點不滿。
蕭冷月翻了一個白眼:「人家是新婚,我們四年前就……」
「我希望你能找回四年前的快樂。」展慕華湊到了她的耳邊。
「四年前,我也未必快樂。」蕭冷月含笑。
「至少比現在快樂。」
蕭冷月笑著搖著:「不,你錯了。四年前,我只是單純得把所有的情緒都表現出來。而四年後的今天,我也許是滿足多過快樂,所以表現得就不那麼誇張了。」
「我希望能把你的快樂還給你。」展慕華低歎。
「可是,我現在除了快樂,還有幸福啊!」蕭冷月沉默了一會兒,才莞爾一笑。
雙手相執,對看而笑。
原來,她的快樂和幸福,承載的並不僅僅是自己的這一份。
所有的人都圍成了一個圈,不管認識還是不認識,不管年輕還是年老,也不管是異鄉人,還是納西人……全都手拉著手。
領舞的,是一個穿著納西民族服裝的帥小伙,每一個舞步都行去流水一般,左轉,右旋,一舉手,一投足,都帶著一種魅力。
「打跳」,這個詞還真是傳神。
所有的異鄉人,舞步都是笨拙的。
旁邊的納西阿婆,足有六十歲以上。
可是身姿挺拔,舞姿流暢,讓蕭冷月看得大加傾倒。
從八點到十點,阿婆跳得那叫一個神定氣閒啊!
廣場上,彷彿成了一個歡樂的海洋。
隨著音樂的節奏,跳的,是自己的快樂,是自己的幸福。
當然,也是別人的。
這些歡快的情緒,彷彿會感染似的,從彼此互握的手中傳遞過去。
舞步其實很簡單,蕭冷月很快就漸漸地入港。
每一張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在這裡,快樂就成了最簡單的事。
等蕭冷月回頭去看的時候,發現在他們的這一個圈外面,還圍著一個更大的圈圈。
更多的人,則站在外圍觀看。
即使沒有跳舞,可一樣在臉上洋溢著熱情。
快樂,是不用言語來表達的。
跟隨著帥小伙的步伐,只有幾個固定的舞步。
卻因為這樣的氛圍,而顯得熱情高漲。
整個晚上,蕭冷月都覺得有一種醺然的薄醉。
「我愛麗江,我愛納西!」吳敏忽然高聲喊了一句。
緊接著,有無數的聲音,匯聚成河。
不知是誰發出了「喔喔」的喊聲,同樣有無數人應和。
蕭冷月雖然沒有叫喊,可是兩隻眼睛,卻亮得跟天上的星辰一樣。
展慕華難得會有這樣放鬆的時刻,一隻手緊緊地拉著蕭冷月,另一隻手則拉著一個陌生的納西小女孩。
小女孩的舞步,跳得遠比他們流暢,像一個小小的精靈。
「我們生個女兒吧!」展慕華忽然湊近了蕭冷月說。
音樂太吵,蕭冷月沒有聽清,因此拿眼睛睃了他一眼。
展慕華揚眉大笑,用下巴示意她看著那個小女孩。
蕭冷月看懂了他的唇形,心裡一下子柔軟了起來。
十點鐘,人去街空。
可是歡樂的餘韻,卻彷彿還留在四方街的上空,留連不去。
蕭冷月兩頰微紅,額上的汗在路燈下像是清晨的露珠,微微閃亮。
「我們回去打牌吧,現在才十點,睡覺太早了點兒。」吳敏是個好動的女孩。
「這個……我不大會打牌……」蕭冷月不好意思地笑。
「我只會玩橋牌。」展慕華更乾脆。
吳敏瞪大了眼睛:「天哪,你們是從哪國來的僑民啊!」
郝健難得地幽了一默:「我看不是僑民,應該是外星人對。」
蕭冷月苦笑:「不會打牌有什麼稀奇……」
「怎麼不稀奇?現在的qq牌類遊戲,也多得很啊。」吳敏誇張地說,然後點了點頭,「現在我相信你已經三十出頭了。」
郝健敲了一下她的腦袋:「我不陪著你玩嗎?」
「那是因為我,所以你才顯得年輕!」吳敏理直氣壯的樣子很可愛。
打情罵俏的兩個人,似乎根本不在意身邊還有觀眾。
「打什麼牌都隨你們,不會還不能學嗎?只要知道規則,我和冷月就能把你們打得稀里嘩啦!」
「那我們玩,這個簡單。」吳敏歡呼一聲,「走吧,我們帶了四副牌,現在還沒有用武之地呢!」
「……」蕭冷月這點常識還是有的。
「哇,你會玩!」
「以前玩過,有……四年沒玩了。」蕭冷月不好意思地笑。
大學裡,她曾經也是玩牌的好手。
「那還說不會玩?」吳敏拍了拍額頭,「天哪,我現在知道了,你們愛玩扮豬吃老虎!」
「我是真的不會。」展慕華攤了攤手。
「規則很簡單,一講就會的。看你這麼聰明,絕對花不了兩分鐘。」吳敏說著就興高采烈地往回走。
他們住的客棧不大,總共只有十二間客房。
這種客棧,在麗江很多。
標準間,除了兩張床,餘地的地方就不多了。
「不如到我那裡去打牌吧,地方大一些。」
「好啊,早就聽說過你們住的那個瑞和園了,就是價錢太久仰大名。」吳敏吐了吐舌頭,「走吧,讓我們也去感受一下古董的氛圍。」
蕭冷月悄悄地問:「你們住的這間多少錢一晚上?」
「八十。」
「哦……」
「哇,你們住的這個……」吳敏看著房間裡古色古香的佈置,連連驚歎,「你們住的這個是豪華套間,要一千多塊錢一間呢,嘖嘖,真是有錢人。」
郝健有點臉紅:「我就說咱們也住這個的,你自己不要。」
「花這種冤枉錢幹什麼?我們那裡也有熱水,也有電視,沒必要拿著血汗錢不當錢啦!」吳敏笑嘻嘻地說,「我也就是這麼一說,可不是抱怨!」
蕭冷月淺笑吟吟,心裡充滿了感動。
誰說貧賤夫妻百事哀的?
他們剛剛兩兩相對地落座,就傳來了敲門聲。
「納米!」
「賣地圖的。」
蕭冷月和展慕華幾乎在同時就猜到了來人的身份。
「你們的朋友?」吳敏疑惑地問。
「也算是吧,我估計他也會玩,我在旁邊看上兩局,就能學會了。」展慕華笑著站起來,「等我把他拉進來當你們的陪練。」
吳敏樂得咧開了嘴,郝健也忍俊不禁。
跟熟手打,自然比教一個生手,來得痛快。
進來的果然是納米。
看到房間裡的人,他似乎有點意外:「我不知道你們還有客人。」
「沒關係,他們正好三缺一,八十分你會嗎?」展慕華大方地問。
「會……」納米苦笑。
「那就坐下來吧,讓我看看這牌怎麼玩。」展慕華二話不說,就指定了納米的位置。
「我聽鄰居阿婆說,你們來找過我。」納米解釋著他找來的緣由。
「是啊,我們想去看看你那個三坊一壁的建築,誰知道你出門去了。」展慕華漫不經心地回答。
蕭冷月忍不住瞟了他一眼,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這人如果敢稱第二,絕沒有人敢稱是第一。
納米顯然也老於此道,很自然地接口:「你們想看的話,隨時歡迎。或者你們定個時間,我在家裡等你們也行。」
「隨意吧,我們反正要在這裡留不少時間。」展慕華一點都不著急。
雖然是兩利的事,但先沉不住氣的一方,無疑是輸家。
這個道理,深諳談判之道的展慕華,自然心知肚明。
而且玩起太極手來,那可是最最資深的。
「行啊!」納米笑著說,「隨時恭候。」
他沒有再執著於這個話題,而是投入到打牌中。
接下來的談話,都圍繞著打牌這個主題展開。
一個是氣定神閒,一個是從容不迫,蕭冷月覺得這兩個人談判起來,也許比電視劇還好看。
納米打牌一看就知道是老手,蕭冷月雖然有點手生,打了兩圈就熟了起來。
結果吳敏輸得哇哇叫:「不行,你們兩個太狡猾了。蕭冷月,你還說自己不太會打,這叫不太會嗎?」
蕭冷月好笑地說:「我確實有四年沒打過了啊!」
吳敏連連搖頭:「不行,還是你們一對,跟我們一對吧,納米太厲害了,我們有輸無贏,這牌還怎麼玩?」
納米倒也不戀戰,很爽快地就把位置讓給了展慕華。
誰知道,蕭冷月和展慕華聯手,頓時氣勢如虹。
牌風旺得固然不成樣子,展慕華的算術能力也超強。才不過看了一局,親手玩了兩三圈,立刻就摸到了門道,把郝健和吳敏這一對殺得落花流水。
「你們這叫……不會。」吳敏輸得欲哭無淚。
「又沒有金錢輸贏,玩玩而已。」展慕華顯然贏得很高興,「還來不來?」
吳敏摩拳擦掌,還想決戰到天亮。
郝健拉了她一把:「就算你想通宵,也要看人家肯不肯吧?反正大家是來度蜜月的,有的是逗留的時間,我們明天再報這一箭之仇也不晚。」
吳敏這才想起,他們這裡還有個客人在呢!
於是吐了吐舌頭,很識趣地告辭。
展慕華也不留:「明天再來!」
「好啊,我們明天要去虎跳峽,你們去不去?如果去的話,我們可以包車,這樣便宜一點。」吳敏主動邀請,看了看他們的房間,又吐了吐舌頭,「不過,你們不會在乎這一點點小錢。」
「一起去熱鬧。」蕭冷月笑著接口。
「好,明天我打你們電話。」
「不要去太早就行。」展慕華加了一句。
「?」吳敏瞪了他一眼,「小心腎虧……」
這說的是都是……什麼話啊!
說的人沒臉紅,蕭冷月這個聽的人,卻臉色酡紅了一片。
這話細細地一咂,就覺得很是別有滋味啊。
吳敏笑嘻嘻地拉著郝健的手走了,蕭冷月送他們到門口才返回去。
展慕華和納米已經坐到了一旁的小會客廳,一燈如豆,營造出十分溫馨的氣氛。
蕭冷月泡了兩杯茶遞過去,很識趣地回到房間看電視,把音量開得很小,免得打擾了他們的談話。
兩個人似乎相談很愉快,時不時有輕笑聲傳來。
蕭冷月半坐半躺,心思卻早就從電視上漸漸飄遠。
還說什麼不碰公事呢,剛遇到一個納米,立刻就想到把這傢伙弄回a市了。
兩個男人似乎談得很投機,好半天都沒有動靜。
蕭冷月漸漸覺得睡意深濃,打了一個呵欠,乾脆先一步洗漱。
至少展慕華什麼上的床,那就已經意識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