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盡釋前嫌
「怎麼了?」展慕華吃了一驚,一隻手扶住她,另一手急忙按下了床頭的按鈕。
「不用叫醫生……」蕭冷月伸手想要阻攔,卻因為這樣的動作,而牽到了傷口,再次痛得齜牙咧嘴。
「你別動,醫生一會兒就來,什麼事都交給他們就行了。」展慕華輕輕把她回復了原位,「傷口是不是被拉得痛了?」
又不是肌肉拉傷……
蕭冷月無語:「其實不用叫……」
醫生的效率很高,很快就聽到了嘈雜的腳步聲。
「展先生,病人有什麼不舒服嗎?」醫生慇勤相問。
「剛才她吃了半碗粥就吐了,這是……怎麼回事?傷在背部,應該不會傷及胃吧?」展慕華在專業人士面前,只能把問題如實上交。
病歷放在病床的床尾處,醫生隨手拿起來,皺著眉看了半天:「應該不會啊……」
蕭冷月苦笑:「大概是一種心理疾病……因為我對醫院有一種本能的恐懼……小時候在醫院裡,有過非常不愉快的經歷。」
「哦,很多人都有一種對醫院的恐懼心理,只不過在蕭小姐的身上表現得更加強烈和突出,大部分會和幼年或者青春期的經歷有關。」
蕭冷月點頭:「是啊,我小時候因為藥物過敏,在醫院裡……差點……休克過兩次,所以後來一直對醫院有一種恐懼心理。」
「那就是了,你的情況還不是太嚴重。」醫生微笑著點頭。
這還不算嚴重?
展慕華指著蕭冷月:「她平時都不敢進醫院……」
「這種醫院恐懼症,其實相當的普遍。情況嚴重的話,不僅是對就醫,而且會造成生活上的障礙,導致無法正常求學或工作。」
展慕華指了指粥碗:「那現在……」
「至少住到明天上午十點鐘,再做一些檢查。如果各項指標正常的話,可以回去養傷。要換藥的話,可以聯繫我們醫院,我們會派醫生和護士上門服務。」
「至少要讓她吃晚飯吧……」
「讓蕭小姐心情放輕鬆,少量吃一點清淡的東西就可以。如果雪菜或者蘿蔔乾、泡菜之類的開胃小菜,都可以刺激味蕾。」醫生開導,「多想一些愉快和幸福的往事,可以刺激味蕾。」
「這也是一種心理疾病吧?」展慕華問。
「是的,這種醫院恐懼症,也不是一天兩天能糾正過來,需要慢慢地引導,進行系統性的脫敏。平時可以有意識地對醫院進行一些瞭解,或者陪同熟悉的人隔一段時間進出醫院,也有助於緩解恐懼情緒。」
蕭冷月看著大票的醫生和護士退場,還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
她不過是嘔吐而已,用得著這樣大的陣仗嗎?
「你跟他們院長……很熟?」蕭冷月疑惑地問。
「正決定注資這間醫院,如果成功的話,我就是這間醫院最大的股東。」展慕華雲淡風輕地笑。
難怪……
對未來老闆,當然要提前獻獻慇勤了。
怪不得一個鈴按下去,就趕來大票對診或不診的醫生。
「怎麼想到投資醫院?」蕭冷月納悶地問,「我一點兒都……不知道。」
她這個秘書,怎麼像是被排斥在公司之外似的?
「最近半個月才有的意向,你不是一直在法國陪著蕭簫嗎?」展慕華還是免不了不滿。
「展氏做的是房產……」
「現在流行多元化經營。」展慕華信口開河。
「就因為這個?」蕭冷月根本不相信。
「自己家的醫院,如果生病什麼的,也能得到最好的照顧。」
有錢人的想法……就是不一樣。
這樣大的一個投資項目,也不過是在他的轉念之間。
「如果我收購成功,你來醫院就像來自己家裡,應該不會害怕了吧?」展慕華又接著說了一句。
蕭冷月怔了怔,轉頭看他,卻看到他臉上一閃而逝的尷尬和侷促。
難道,這才是他收購醫院的真實意圖嗎?
一時之間,蕭冷月也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滋味,只是垂下目光,眼睛盯著地面,卻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感情的節奏,經過四年的積澱,已經從最初的若有若無和清緩徐平,變作了深沉洶湧,如同大海上的暗礁,不露山不露水。
可是那一個個的漩渦,卻似半斟的酒杯,欲飲不飲,散發著無盡的誘惑。
她只覺得喉嚨發緊,有些話明明已經到了嘴邊,偏偏滾了幾滾,還是說不出來。
星光凌亂,明月漸隱,夜色漸深。
蕭冷月的心情複雜得非長篇大論,不足以敘述。
「這個……好像有點小題大做了吧?」蕭冷月勉強擠出一句話,又立刻懊惱地想要咬掉自己的舌頭。
她明明並不想這樣說的。
只是心潮澎湃得連背上的傷痛,都被遺忘到了腦後,才會辭不達意。
展慕華對蕭冷月的表現,有點失望。
「是啊……」他勉強擠出笑容,「不過,蕭簫的人生還長著呢,雖然我也希望他一輩子都和醫院沒緣,但有備無患嘛!」
這話,說得有點勉強。
蕭冷月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卻又覺得說什麼都不合宜,只能保持了沉默。
「先吃一點東西吧?」展慕華又買了一份清粥小菜。
「哦。」蕭冷月答應了一聲。
這一次,雖然胃裡還隱隱有著不舒服,但還是很順利地吃掉了半碗。
也許,真是因為知道醫院即將屬於展慕華,所以心理上有了不同的感覺。
「睡一會兒吧?」展慕華低聲說。
「嗯。」蕭冷月覺得氣氛有點沉重,也挑不起新的話頭。
雖然閉上眼睛,卻思緒翩躚。
背上的疼痛,隱隱約約,竟不覺得十分難以忍受。
眼皮的微微顫動,讓展慕華知道,蕭冷月其實並沒有入睡。
「還痛?」
蕭冷月搖了搖頭:「不是很痛了。」
「那……我給你讀報紙?」展慕華想要轉移她的注意力。
「不用了,你……有公事的話,去忙你的公事吧。」蕭冷月擠出一個笑容。
這樣的客氣,和陌生人有什麼兩樣?
展慕華可不想兩個人相敬如冰。
愛情專家說,婚姻這個公司,需要用心去經營。
他自問已經用盡心思,蕭冷月卻總在若即若離之間。
「我沒有什麼公事要做,先陪你。」展慕華說著話的時候,心裡有點受挫的感覺。
他們似乎回不過剛到法國時候的心心相印,那樣甜到蜜罐子裡的兩天,竟然像是成了絕響。
如果不是劉晴出手,讓人綁架蕭簫的話,他們或者會順理成章地舉行婚禮。
現在,蕭冷月回到了他的身邊。
可是他和她之間,卻總像是隔著一層不透明的紗幔,明明近得觸手可及,偏偏讓人覺得,隔得無限地遼遠。
蕭冷月睜開眼睛,卻一下子撞進了他幽深的眸子。
「呃……」她猝不及防,狼狽地迅速又合上眼皮。
「冷月,這件事是我處理得不好。」展慕華決定開誠佈公。
雖然蕭冷月從來不無理取鬧,但有時候偏愛鑽牛角尖。
「有什麼不好?」蕭冷月敷衍地笑。
「我不應該答應劉晴的要求,讓你……傷心了。」最後的那句話,他說得有點遲疑。
如果蕭冷月否認的話,他該怎麼繼續這個話題?
「沒有什麼的……其實我最後……很高興。」蕭冷月說得斷斷續續,但展慕華卻福靈心至似的,一下子明白了她的話。
她指的,應該是他宣佈新娘是她的時候吧?
「真的?」他笑意漸湧。
「嗯,真的。」蕭冷月赧然頷首。
蒼白的臉上,漸漸浮上了一抹潮紅。
彷彿有一條河,流經他的心房。
冰雪消融,水長草青。
「冷月,你不怪我?」展慕華欣喜萬分。
覺得萬木復甦,重獲新生的感覺,也不過如此。
「當然不怪。」蕭冷月不好意思地勾了勾唇,沒敢讓這個笑紋加深。
如果讓他知道,其實她在聽到他把新娘的桂冠戴到自己頭上的時候,就早已經笑泯恩仇,不知道他會不會笑話她?
眼中星光微瀾,卻因為下垂的睫毛,遮蔽了心房深處的消息。
「是我沒有保護好你。」展慕華還是覺得內疚,「你放心,這一次,我不會再姑息。我會找一個最好的律師,少不得也要多判兩年,才能出一口心頭的惡氣。」
「其實……我也不怪劉晴……」蕭冷月覺得呼吸自然了起來。
「不怪她還怪誰!」展慕華哼了一聲,「喂,不能因為我是自己人,就把所有的罪名都壓到我的頭上吧?」
蕭冷月莞爾。
「這不公平!」展慕華半真半假地抱怨。
「我是以己度人,她因為太絕望,所以才會手段激烈。我想,不管換成誰,在明明已經攀到幸福巔峰的時候,因為我的出現而墮入地獄,總會有一些非常手段。」
「你還替她辯解呢!照這麼說,你是聖人,而我是惡人了……」
「不,我也不是聖人,你能讓法官多判她幾年,我一點都不覺得同情。」蕭冷月吐了吐舌頭,露出了調皮的笑容。
就是這樣的表情,讓展慕華覺得又回到了過去。
有些話,明明沒有營養,可是這樣拉拉扯扯的時候,心裡莫名的焦躁,忽然就真的沒有了蹤影。
他是為了自己,才收購這間醫院。
蕭冷月在心裡一遍遍地想著,傷口的疼痛,離得越來越遠。
安心入睡的時候,她的夢裡,是漫山的鮮花,和滿天的星光。
「冷月,我想和你……過一輩子。」展慕華的聲音,留在夢外。
看著她安詳的睡容,哪怕在夢裡,唇角也微微地上勾。
也許他在她的夢裡。
他想著,在半暗的燈光裡,貪看她的容顏。
手指摸到手機冰涼的金屬外殼,他的臉色才倏地沉了下來。
劉晴……
他的眼睛裡閃過一抹冷芒。
「陳洋,立刻替我聯繫張律師,約個時間,我要和他面談。」
難怪老話說,無毒不丈夫。
如果早知道姑息會釀成這樣的苦果,他也許會除「惡」務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