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那時候……天氣又不怎麼冷……」蕭冷月無奈地解釋。
「y市的緯度比a市高,用膝蓋想也知道,那裡比較冷吧?」
「我去的是汽車北站,大部分的車都是往北去的。」蕭冷月無奈地支了支頭,「b省不是在y市的北面嗎?以前來往美珠來看我,都是從北站走的。我後來才知道往南方的長途車,是在汽車南站的。」
「就你這糊塗樣,還玩離家出走?」展慕華沒好氣地說,把一碟皮蛋抖豆腐推到了她的面前。
這是蕭冷月最喜歡吃的菜餚之一。
「我不是離家……」怎麼說得她像個問題少女似的?
「你的家呢?」
「我的……家?」蕭冷月被他問得有點愣愣的。
她的家在另一個城市,可是從她三年前拒絕拿掉孩子的那一天起,她和那個家就沒有了聯繫。
「這裡,就是你和蕭簫的家。」展慕華淡淡地瞟了她一眼。
她和蕭簫的家……
這樣的說法,讓蕭冷月不由自主地被蠱惑了。
心裡那塊冰涼的缺口,似乎有一縷溫暖,漸漸地侵了進去。
她從小就盼著的家,卻似乎從來沒有真正地認同過她。
而她,在蕭家,也總是一個游離在外的人物。
「冷月,汽車上的那個提議……」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考慮。」蕭冷月搶先說。
「你終於明白過來了。」展慕華鬆了口氣。
還好,不至於無藥可救。
「你是以自己的方式,想要對我好。但是,你能不能聽聽我的意見?」蕭冷月小心翼翼地問。
「你的意見?」
「對,我覺得十年的期限剛剛好,如果到時候我們相看兩相厭,就可以和平地分開。蕭簫那時候也大了,我們再怎麼鬧婚變之類的題材,他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我覺得……」
「停!」展慕華火大地舉起了右手。
這話,怎麼越來越不中聽!
「啊?你要發言?」蕭冷月立刻閉上嘴,正襟危坐,像是剛剛學會坐姿的小學生一樣。
「我跟你……話不投機半句多!」展慕華第一次面對蕭冷月張口結舌,終於悻悻然地扔下了粥碗,轉身回書房去了。
門被大力地碰上,傳來「砰」的一聲,讓蕭冷月的心,也跟著跳了兩跳。
「這句話,你總算沒有說錯……」蕭冷月喃喃自語,繼續低頭喝自己的粥。
他們從一開始,就話不投機。
可是,心情,不知道怎麼的,卻帶上了灰暗的顏色。
腳受傷的蕭冷月,很想利用「工傷」之便,再度休假。
如果能把蕭簫接回來,那就……
「不行,臨近年關,事情不知道有多忙!」展慕華才不會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
他甚至動念,要在蕭冷月的每一件衣服上,都縫上追蹤器,免得以後她逃得無影無蹤。
蕭冷月只能苦著臉,把接回蕭簫的念頭,扼殺在搖籃裡。
想使個苦肉計,爭取一些和蕭簫在一起的時間都不行啊!
陳洋看著蕭冷月一隻腳穿著運動鞋,一隻鞋穿著拖鞋走進來,兩隻眼珠子都差點瞪了出來:「怎麼回事?」
「腳被劃破了。」蕭冷月苦笑。
低下頭,有點懊惱自己沒有重新包紮一遍。
傷口本來並不大,繞兩層紗布就行了。
偏偏展慕華當這紗布不要錢似的,裡裡外外也不知道纏了幾道。
拿尺來量的話,估計這紗布的厚度,比她的腳背還要厚上那麼一兩個毫米的。
「劃破了腳筋?」陳洋繼續追問。
「當然沒有!」蕭冷月失笑,「劃破腳筋的話,我能這麼太平?」
「這倒也是……不過……」他指了指她的腳,「包成這種規模,我以為不是腳筋,也是動脈血管了吧?」
「自己隨便包的,又不是專業人士……」蕭冷月胡亂地把話題扯開。
「受了傷,就在家裡休息唄!」陳洋朝著總裁辦公室呶了呶嘴,「他怎麼忍心讓你帶傷上班的?」
「為了餬口啊,大哥。」蕭冷月裝作無奈地歎了口氣。
「得得得,別人那是正經理由,你還用這個來搪塞我?」
「我怎麼搪塞了?」蕭冷月莫名其妙,「我的薪水還不到你的一半,有你努力工作在前,我能享受散漫在後嗎?」
「我是沒有人養啊!」
蕭冷月臉色一凝,聲音很快地冷淡了下來:「我並不需要別人包養。」
這話聽起來,總有點不太對味。
儘管她和陳洋還算熟,可是這樣的話題,仍然讓蕭冷月覺得難堪。
陳洋有點尷尬:「哦,我以為女人樂於花男人的錢。」
「並不是所有的女人。」蕭冷月強調。
「那也對。」
可是他的神情裡,卻對蕭冷月的反駁,很不以為然。
蕭冷月想了想說:「女人可以粗略按照這個標準分成兩類,一種是想花別人錢的女人。我想你見到過太多這樣的例子吧?」
所以才把她一棍子打死!
「嗯。」陳洋怕惹怒她,只是點了點頭。
「還有一種,是只情願花自己錢的女人。」
「可是我以為女人花自己的錢,會心疼。而花別人的錢,卻會很大方。」陳洋聳了聳肩,「比如說吧……」
又是他交往的女人!
蕭冷月一邊把文件整理好,一邊側耳傾聽。
「有個女人,她自己捨不得買超過兩百塊錢的衣服,但是只要我刷卡,她不管自己是不是適合,總是往貴的那一件挑。」
「我想……」蕭冷月忍俊不禁,「也許她是把你當成一種投資,貴的衣服再轉手賣給小服裝店裡,得到的返還利潤也多。」
「啊?」陳洋有點發愣,「你是說……」
「我是說啊,她並不愛你。」蕭冷月毫不留情地打擊。
「怎麼會……」陳洋尷尬地撓了撓頭,「我並不是說她一定要愛我,但是看起來,她似乎被我……」
「迷得神魂顛倒?要知道,有些女人,可是天生的演員!」
「好吧,那再說一個。」陳洋卯足了一口氣,想要說服蕭冷月。
「你不是存心想說你的風流史吧?」蕭冷月懷疑地瞪向他。
陳洋氣結:「我是這麼膚淺的人嗎?」
「人不可貌相。」蕭冷月閒閒地丟出了一句,看到陳洋垮下來的臉色,忍著笑說,「好吧,你說說你的情史!」
「那不是情史!」陳洋糾正。
「那是什麼?」
「是我舉的例子,就當那女人跟我沒關係好了。」陳洋撇清某女與自己的關係。
他還怕繼續遭受蕭冷月的攻擊呢!
她難道不知道,有時候男人的自尊心,也比玻璃厚不了多少嗎?
「好吧,你說。」蕭冷月總算給了他兩分面子。
「有一個女人,開始和男人交往的時候,一直固守著自己的底線。」
「什麼底線?」
「就是不用男人一分錢。」
「嗯,隨便用兩分倒無所謂,只要不發展成用成千上萬就行了。」
「事實上,到後來男人在她的身上,花了何止成千上萬!」
「哦?」
「花習慣了,也就無所謂了。儘管她想證明自己有顆千金難買的美人心,但男人為女人花錢,這種誘惑,可不僅僅是停留在物質上的。」
蕭冷月抬頭:「你想說明什麼?」
難道他是想以此來影射自己嗎?
「我的意思是……」陳洋居然微微發窘,「只是覺得,那個女人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同。」
「那個女人?」蕭冷月聽出了一點門道,「她是誰?」
陳洋忽然站了起來,扭頭就走:「不相干的人,只不過偶爾認識。」
蕭冷月發誓,她分明看到陳洋的臉有點紅了。
這傢伙的臉皮,厚得幾乎能和展慕華媲美。
如果說展慕華是西安城牆,他的臉皮就跟蘇州城牆差不多。
要是不用尺去量的話,一般人還看不出二者在厚度方面的差別呢!
陳洋嘴裡的這個女人,看來和陳洋之間的關係,有點曖昧呀!
八卦的心思雖然有,但要打聽卻困難重重。
陳洋本身不是a市人,他的那位極品女人,估計是在b省吧?
蕭冷月有點遺憾地放棄了追根究底的打算,還是忙活自己的工作吧!
萬一後幾天工作強度大增,大年夜也被逼加班,那可就……
想要偷懶是一回事,既然被抓差來了公司,就要對得起展慕華付的每一分薪水。
不然,自己摞下的大話,可就成了笑話。
蕭冷月打起精神,精神百倍地投入了工作。
直到把最後一個字敲進電腦,她才悄悄地舒了口氣。
有時候,高強度的工作,也是一種幸福。
至少她用不著胡思亂想……
她想起來倒杯水,踏到實地的腳才感覺到疼痛。
急忙又跌坐在椅子上,這幾天可不能讓腳傷加重,展慕華正巴不得有借口,讓她無法去和蕭簫會合呢!
何況,法國又是一個那麼浪漫的國度。
就當是公費旅遊了吧!
蕭冷月輕輕地歎了口氣。
陳洋說得對,女人對於男人為自己花錢,實在是很難拒絕。
事實上,她儘管不想用展慕華的錢,但身上穿的,手上用的,卻偏偏都是展慕華替她花的。
一時間便有點愁腸百結。
這樣的日子,還有十年啊……
到最後,她會不會如陳洋說的,已經把花展慕華的錢,當成一種習慣呢?
她其實想要自己花錢治裝,只不過展慕華扔給她的衣服實在太多,要她不顧滿滿的衣櫃自己再買,又覺得浪費兼而奢侈。
她也不止用了展慕華一分兩分的錢啊!
展慕華走出辦公室,正好聽到蕭冷月那聲淺淺的歎息。
彷彿包含著悲傷,浸透著無奈,卻只是在搖頭之間,化作了雲淡風輕。
她的眉間,有著悒悒的神色,手指間的水筆,正在自如地翻轉。
這種小把戲,展慕華也會。
大多是寂寞的男生女生,都愛玩的一種寂寞遊戲。
蕭冷月玩得很熟,不知道一個人的時個,曾經多少次這樣玩過。
冬天的黃昏,來得特別早。
明明不過四點多鐘,太陽卻已經斜得厲害。
落在蕭冷月的辦公桌上,有一縷還頑皮地跳到了她的手指尖。
她的指甲乾淨而圓潤,每一片都光潔飽滿。
完全沒有塗上任何護甲油或美甲油的指甲,在夕陽裡泛著金黃的色澤,讓展慕華油然而生出一種自然的美感。
蕭冷月的美麗,是最自然的本色。
也許人總是生而嚮往著自然界,所以他才會因此而執迷不悟。
夕陽裡的寂寞剪影,總會讓人心軟。
「走了。」展慕華故意不看向蕭冷月,從她的辦公室門前氣宇軒昂地越過。
「哦。」蕭冷月回過神來,電腦屏幕上,已經啟動了屏保程序。
她用的是那種會咕嘟嘟冒水泡的熱帶魚。
寂寞的魚群,寂寞的海啊!
她匆匆地收拾了桌上的文件,才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說實在的,如果紗布能少包兩層,估計她走得會更自在一些。
「回家吃吧。」展慕華站在電梯口。
也許是為了照顧她的蝸牛速度,他的手指,始終沒有按下電梯的按鈕。
「好啊,這幾天的外賣,我已經吃得膩味了。」蕭冷月急忙點頭同意。
儘管並沒有秀手藝的奢好,但蕭冷月這麼久沒有動廚房,也有點手癢了。
哪怕一個雪菜蛋湯,她也覺得會讓自己胃口大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