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大部分時候,是表明他有了某種決斷,而不容許旁人置喙。
「怎麼修改?」她脫口問出來,又立刻自我否定,「你不用說了,還是一切照舊吧。」
誰知道他又會出什麼別的主意?
她只是知道,吃虧絕對不是他的風格。
所以……蕭冷月本能地覺得,這次的「修改」,不會是她想要的結果。
「你喜歡十年?」展慕華奇怪地問。
她不是因此而落跑了嗎?
「我不知道你要怎麼改,反正……你只會把條件改得對你有更多的好處!」蕭冷月咕噥著,「就算聽上去你是為了我好,到最後細算算,我一定還是落進了你設下的陷阱。」
展慕華哭笑不得:「在你的眼裡,我就這麼奸詐嗎?」
「成功的商人,哪有不奸詐的?」蕭冷月理所當然。
這是在為他留面子呢,她真實的意思,其實是——商人都很奸詐,但奸詐成他這樣的,卻還真不太多。
「我這次是真的為了你好,想在某種程度上給你一點保障。」展慕華無奈地說。
「是不是把期限改成五年?」蕭冷月飛快地說,「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可以考慮同意修改。」
展慕華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一直注意著他的蕭冷月立刻知道自己的猜測,絕對錯誤。
看吧,她就知道他不會安好心!
「你先聽聽條件,好不好?」展慕華拍了拍方向盤。
一聲接一聲的汽車鳴笛聲,把蕭冷月嚇了一跳。
「好,我先聽聽。」她急忙舉手示投降狀。
這段路好像禁鳴喇叭的吧?
好在展慕華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汽車平緩地滑入了車道。
「我知道十年之約,對你不太公平。畢竟,我要求的,是你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
蕭冷月連忙點頭。
這廝總算良心發現,知道他自己有多麼自私自利了。
「所以,我想把這個期限改一下。如果我沒有遇到心儀的人,只要你願意,我就不和你簽署離婚協議。」
蕭冷月茫然:「我就知道,改來改去都是對你有利……」
哼,還說什麼為她好?
他就是那種人,把別人賣了,還讓別人替他點紙鈔的奸商!
「怎麼會是對我有利呢?」展慕華耐心地替她分析,「你想想啊,我雖然在婚前公證過……」
提到這個,蕭冷月的臉色,就如山雨欲來,陰了好大的一塊。
其實離婚與不離婚,對他根本沒有什麼損失吧?
他在把她騙去領結婚證的那一刻,就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展慕華卻沒有注意到她眼睛裡突如其來的陰雲密佈,依然解釋給她聽:「但是,在婚後,我們還會有很多公共財產,那些是我們共有的。」
「不用說得這麼好聽,那些財產既然是你創造的,就與我無關。離婚的時候,不用進行財產分割。」蕭冷月冷淡地說。
「是你和我一起創造的。」展慕華這才注意到她的語氣,過於冷冽。
他想了想,立刻就明白又是那段公證案,引起了她的不滿。
好吧,在這件事上,他確實做得有些小心過份了。
「不必客氣,我何德何能!我替你打工,你付我薪水,我創造的價值,全在你給我的薪水袋裡。所以,你那些所謂的公司價值,根本就不在我在應得的那份之內。」蕭冷月仍然不卑不亢。
展慕華苦笑,她這樣冷硬的態度,他幾乎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
「聽我把話說完,好不好?」他沒有發火。
也許是因為蕭冷月憋著氣的那副模樣,讓他無由地心生軟意。
「嗯。」蕭冷月無可無不可地答應著,並不指望從他的嘴裡,能吐出兩根長長的象牙來。
「以十年為期,如果期滿後,我並沒有特別想要的女人,我們就繼續在一起。」
蕭冷月頓時柳眉倒豎,他耽誤了她十年還不夠,還想繼續耽誤下去嗎?
十年以後,蕭簫十三歲,蕭冷月覺得他可以面對離婚的父母。
「我怎麼會知道,你有沒有特別想要的女人呢?」蕭冷月冷笑。
「我覺得……一般不大可能會有,至少在我活了三十年之久,也只有一個你,吸引過我的感官。」
僅僅是感覺,而不是心靈。
蕭冷月自我解嘲地笑笑:「我不同意。十年還讓我有個盼頭呢!你把我從十年的有期徒刑一下子改成了無期,卻說是為了我好?我不知道你的標準是什麼!」
她想,他們永遠不可能沿用同一套道德標準。
「冷月,你應該知道,只要你多留一年,就會多一份生活的保障。我的財產,會以幾何的倍數增長,所以你並不吃虧。」
「夠了!」蕭冷月眼睛冒火,「展慕華,我想你並不明白我要的是什麼。我要的是尊重,是自由,而不是那些散發著銅臭味的金錢!我承認沒有清高到對金錢不屑一顧,但我絕不以為金錢就是我追求的全部!」
「但是我的提議……對你並沒有壞處……」
「如果你改成十年之內,任我離開,我想會更相信你的誠意。」蕭冷月板著臉偏頭,懶得再理會這個剛愎自用到永不知道怎麼為他人著想的男人。
「你要離開我?去找誰!」展慕華條件反射地追問。
「我有兩隻手,有兩隻腳,為什麼非要去投靠誰?女人也是人,並不是非要男人不可!」蕭冷月冷冰冰地說,「展慕華,我想你需要明白,並不是你認為對別人好的,那就是好的。」
「冷月,我以為這樣對你是好的。」
「也許我該說一聲謝謝?」蕭冷月譏笑地翹起了唇,「我想,你的心性跟你父親還真是一脈相承。如果你繼承了兩分來自於你母親的仁慈,我會覺得更幸運。」
何吟秋不計名利得失嫁給展風的心氣,似乎並沒有遺傳到唯一的兒子身上。
蕭冷月想,也許何吟秋這樣寵愛蕭簫的原因,是因為在蕭簫的身上,她看到了她自己身上具有的,沒有被兒子繼承到的某種美德。
蕭簫雖然年紀還小,但天真熱情,活潑大方。
這些特性,正是展慕華所缺失的。
「我只是想對你好!」展慕華火大。
他是看到她體弱多病的模樣,心生憐惜,才會提出這樣的改進方案。
誰知蕭冷月壓根兒不領情!
難怪他把自己在婚後的財產一分為二,她還有什麼不滿嗎?
「你是想讓我把婚前公證的財產撤銷,和我平分全部的展氏?」他咄咄逼人地問。
蕭冷月的臉上露出無奈,跟這對展氏父子,真有一種雞同鴨講的尷尬。
「第一,不管你公證不公證,我從來沒有想要你的展氏。」
「反正最後是交給蕭簫的,你當然不急。」展慕華迅速地接口。
看到蕭冷月滿臉迅速脹得通紅,才有點懊惱自己的口不擇言。
他明明知道蕭冷月不是這樣的人,卻偏偏怒火攻心之下,存心去誤會她。
「如果你同意的話,我可以帶蕭簫走,不用給他展氏的繼承權。」蕭冷月的胸口起伏得厲害,這句話卻說得斬釘截鐵。
「我不是……」
「其實,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讓蕭簫繼承你的展氏。對於蕭簫來說,他繼承一家現成的公司,無疑會抵消他創業的成就感。」
「這是什麼話!」
蕭冷月哼了一聲:「你自己想想當初被迫回國接!如果你自己白手起家,取得這樣的成績,會不會有成就感得多?」
展慕華皺著眉,果然把回憶的鏡頭,拉到了三年之前。
確實,一直以來,他都想空手闖出自己的一片天地,而不是順理成章地接手展氏。
但那是因為他明白,展氏終歸是他的責任,所以才會想要在接手展氏之前,能夠有證明自己的機會。
看他啞口無言,蕭冷月的聲音更冷:「至於你說的什麼分享婚後財產云云,明明知道這樁婚姻只是一個煙幕彈,卻還總要假惺惺地把它作為你的責任。」
「我是為了蕭簫……」展慕華解釋。
「是,你肯為蕭簫考慮得這樣周到,我很感激。但是我們兩個人單獨相對的時候,不用再對這樁婚姻做戲了吧?」
展慕華張了張嘴,想告訴她這並不是他真實的內心寫照。
可是看到蕭冷月氣得雙頰通紅的樣子,又閉上了嘴。
也許蕭冷月誤會了什麼?
難道是自己的所作所為,又擦到了蕭冷月那根自尊的底線嗎?
他早就看出來了,這丫頭其實是自尊和自卑的溫和體,一不小心就會因此觸動了她敏感的神經,而張開所有的刺。
「既然我們的婚姻並不是真正的婚姻,也就沒有什麼共享財產的問題。也許我賺的薪水在你的眼裡不屑一顧,但卻是我的勞動所得,我拿得理直氣壯,心安理得。」
蕭冷月一鼓作氣,把自己的話說出來。
其實,她腦袋裡有點混亂啊!
但有一點卻很堅持,她不能接受展慕華給予的所謂延期。
如果她輸掉了最後一絲自尊,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剩下些什麼。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給你提供更好的生活。只要你多留一年,你名下的財產就會以每年百分之十五的速度遞增。」
財產……
金錢……
永遠都是展慕華衡量感情的因素。
哪怕他和劉晴之間的算計,也是用展氏的股票來計算利弊得失的。
蕭冷月不耐煩地打斷了他:「我想,在這個問題上,我們永遠也達不成共識。」
「什麼?」
「你覺得金錢足可以補償我,是嗎?」
展慕華迷惑地搖頭:「除此之外,我不知道還能用什麼方式對你作出補償。」
蕭冷月憐憫地露出了一抹笑意:「真是可憐,堂堂的展氏總裁,其實在感情的世界裡,不過等同於幼稚園的水準。」
「你!」
「金錢永遠補償不了你對我的傷害,我選擇寬恕,是因為你是蕭簫的父親。十年,你放我離去,我們再無瓜葛,就是你對我最大的仁慈。」
展慕華看著蕭冷月雙目分明,氣息不穩地慷慨陳詞,心裡茫然之外,更是怒氣漸湧。
蕭冷月的臉色雖然平靜,但眼睛很亮。
唇線抿得很緊,表達了她的決心。
他覺得一種挫敗感油然而生,唯有面對著蕭冷月,他才會有這樣負面的感覺。
狠狠地用腳踩了一腳油門,嘴裡發恨:「好,隨便你!」
他好心好意地想為她安排更好的結局,可是她非但不領情,還一副他陷害了她的模樣!
她既然什麼都不要,難道他還要硬塞給她不成?
十年就十年,她以為自己是個天仙呢!
就算是天仙,也足夠膩味了吧?
帶著挑剔的目光,眼尾掃過蕭冷月的五官。
為什麼明明並不覺得有多麼美麗的女人,卻在他的眼裡,越看越美?
展慕華覺得不可思議。
「我只希望你能信守承諾,十年……」蕭冷月覺得苦澀的唾沫,充溢著口腔。
雖然長了一點,但願到時候,她還能全身而退吧?
只要一顆心不曾淪落,她就可以重新來過。
不敢看向他陰鬱到了極點的臉,蕭冷月假裝看著一成不變的街景,看出了神。
展慕華的心裡,別提有多麼火冒三丈了。
明明他是想盡可能多地補償她的,可是被她三言兩語說的,倒似乎他本身就是邪惡的化身,對她做不出什麼好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