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反應過來以後，才看了看手裡的水杯。
只是從飲水機裡接杯水而已吧……
她撇了撇唇，沒有再說話。
心裡不是沒有怨恨的，要不是她，怎麼會有劉晴推她的這一幕？不管他基於什麼理由，總是因為他的不肯維護，才會讓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傷。
先是盛玉環，再是劉晴，天知道下次還有誰！
「下午你在家裡休息一下吧，我去公司。」展慕華在蕭冷月的眼中，是個典型的工作狂，每天的工作時間，絕對超過八小時。
倒是自己這個首席秘書，自從在展氏走馬上任以來，真正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看來還是替人打工，更實在一些。
「算了吧，我還是跟你一起去吧。」蕭冷月搖頭。
她還真不是個當情-婦的料！
宅在家裡的日子，東摸西碰，無所事事，比在公司忙得汗流浹背還難熬。
「你的手……」
「沒事，只是擦破了一點皮。手肘上的嚴重一點，是因為最先撐在地上的，就是肘子。」蕭冷月故意動了動十指。
很靈活，不會影響工作效率。
展慕華沉吟了一下：「也好，早一點忙完，我們去接蕭簫，免得他在學校裡等得不耐煩。那小子，可不是個有耐心的主兒。」
蕭冷月有一剎那的呆滯，心裡不知怎麼的，又是苦又是甜，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他是真的把蕭簫放在心上啊……
可是她竟然並不高興，也許是怕有一天，蕭簫會真的被他搶走吧？
如果蕭簫不再需要她，那麼，她還擁有什麼？
茫然地看著他拿起公文包，蕭冷月直到他皺起眉頭，才急忙抓了自己的手袋跟出去。
公事果然堆了一桌，蕭冷月二話不說，把急件先挑了兩份出來，送到辦公室裡讓展慕華先行處理，才坐下把文件按輕重緩急分類。
她已經漸漸地習慣了展慕華的節奏，標的小或者不太重要的合同，一概在簽字處折角，並用鉛筆做一個標記。展慕華有時候只是略掃一掃金額，就直接簽字。
滴水不沾地把一摞文件處理好，已經過了兩個小時。再看展慕華，還在埋頭苦頭，根本連頭也沒有抬起來一下。
她舒了口氣，把下周的行程安排好，已經是下午三點。
「走，先去接蕭簫。」她正低頭看腕表，展慕華已經打開了辦公室。
「現在？你的公事處理完了？」蕭冷月意外地看著那摞剛剛抱進去的資料，還完完整整地放在辦公桌上。
「急件已經處理完了，那些明天再說。」展慕華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你不去？」
「怎麼可能！」蕭冷月撇了撇嘴，「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繼續留在這裡處理公事，我一個人去接蕭簫就可以了。」
「我當然要去。」展慕華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就轉身朝電梯走去。
蕭冷月把桌上亂七八糟的東西往抽屜裡胡亂一掃，緊跟著就衝了出去。
「小心！」展慕華一把拽住她的胳膊，電梯門正好打開。
「哎！」蕭冷月痛呼一聲。
展慕華急忙放開手，尷尬地撓了撓頭：「呃……我忘了你受傷。」
「我踏進電梯，你這麼急拉我做什麼！」她怒容滿面。
「你看看你，走路像是火車頭……」
「我不是急嗎？看你走得那麼快，只能衝過來啊！」蕭冷月無奈地用左手撫住傷口，袖子上已經洇出了一點淡淡的血跡。
幸好藥水像是不要錢地往上塗，雖然被大力捏了一下，也不過是造成了她無邊的苦痛。
幼兒園並不遠，只有十分鐘的車程。
蕭冷月剛打開車門，看到展慕華也跟著下了車，忍不住脫口而出：「你也進去？」
展慕華冷哼一聲：「廢話，我是他爸爸，不能去接兒子？」
「不是不能……只不過大多數來接孩子的，都是媽媽！」蕭冷月吐了吐舌頭，手指頭朝著校門口的停車場指了一下。
果然，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大概是孩子的母親。而老持成重的，則是孩子的奶奶吧？還有的，是家裡的保姆或者家庭教師。
男人……當然也有，可真像蕭冷月說的，鳳毛麟角得可憐。
「我還不是獨一無二的呢！」展慕華自我解嘲地笑。
蕭冷月啞然失笑，他本來就是一個不顧別人眼光的人！
下午三點半左右的陽光，還是熱力四射。斜斜地從樹葉裡射下來，落在他的臉上，襯得他的五官異常的英俊，每一處都像是被精心設計過的一般。
天然的自信和後天的學養，讓他的整個人都散發出別樣的魅力。
蕭冷月注意到，已經有多道目光，或明或暗地落在他的臉上。
哪裡有女人，哪裡就有八卦。
蕭冷月有點頭疼，展慕華的出現，恐怕要讓蕭簫成為這個學校的風雲人物。
「你太張揚了吧？」她小聲提醒。
「沒有吧？我怎麼張揚了？」展慕華低頭看了看自己領完證才買的衣服，雖然染上了一點喜慶的顏色，但整個色調，並不算鮮艷吧？
蕭冷月掩面：「蕭簫和你的關係，恐怕瞞不了多久……」
展慕華沉思地點了點頭：「不錯，誰看到我們兩個，都看得出我們之間的關係。」
「那……你不怕引起劉晴的什麼……誤會？」蕭冷月試探著問。
「她有什麼好誤會的！」展慕華不以為然，「這本來就是事實，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
「所以，我才會覺得，我們留在b省的話，對你和蕭簫都好。」
「問題在於，我並不介意讓她知道。」展慕華看著她，露出了一口白牙。
這笑容，怎麼看得讓人毛骨悚然？
蕭冷月背上一寒，頓時不敢再說。
兩個人並肩走進大門，蕭冷月拉住了他的手：「蕭簫的班級是這邊啦！」
展慕華仍然把目光朝著那個方向看了又看，回過頭說：「那邊的環境似乎更好，不如我們把蕭簫調到那邊去吧！」
「那邊……」蕭冷月哭笑不得，「是大班了。蕭簫現在還在幼托班，明年才能上小班呢！」
「我看蕭簫這麼聰明，至少也該上小班了吧？」展慕華不贊同地看著蕭冷月，「你不知道有一種人叫天才嗎？」
「比如你……」蕭冷月撇唇。
「那是當然。還有我們蕭簫，也是一個。」展慕華一點都不謙虛，順便還替兒子，也毫不臉紅地吹了一通。
「還是按部就班的好，當天才……太累了。」蕭冷月搖頭。
「以蕭簫的程度，留在幼托班，只會阻撓他的成長。對於天才來說，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寂寞的。」
「我希望能記蕭簫擁有一個天真的童年。」蕭冷月低聲說。
「要看他自己的意思。」
「他自己？」蕭冷月駭笑，「他才三歲，會有什麼自己的意思？」
「小孩子也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並不是任何時候，家長都可以以愛為名，替他作出任何決定的。」展慕華說得十分認真。
蕭冷月翻了個白眼：「你是不是看了什麼教育雜誌？」
展慕華乾笑著不答話。
「你這個理論，一聽就知道出自某專家的言論。」蕭冷月聳了聳肩，「如果你再多讀一些雜誌，還會找出更多理論支持，或者反駁的言論。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如此而已。」
「當然需要區別對待，但是對於蕭簫來說，我覺得這位專家的理論正合適。」展慕華頗為自得地說。
蕭冷月喃喃低語：「就算是癩痢頭的兒子，也是自家的好吧？」
「癩痢頭就是癩痢頭，我們蕭簫可不一樣。沒聽說過嗎？龍生龍，鳳生鳳，天才的兒子當然還是天才。」
蕭冷月只能悄悄地翻了一個白眼，某人的自我感覺，實在是太良好了。
不過，她不得不承認，他……
確實有自傲的本錢！
忽然，湧上了一層淡淡的惆悵，只是默默地帶著他，往蕭簫的教室走去。
「媽媽！」蕭簫正在玩滑梯，一下子朝著蕭冷月撲了過來。
撞到了蕭冷月之後，還沒有等她抱起他，就立刻又撲向了展慕華：「爸爸，快，跟我來哦！」
蕭冷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只覺得心裡多少有點空落落的。
「小牛，娟子，大偉……快過來，這是我爸爸！」蕭簫拽著展慕華一直衝到了滑梯的前面，非常流利地報出了一串人名，很有一種得意洋洋的小霸王架式。
他的臉在陽光裡，更加顯得粉白嫩紅，可愛到了極點。
蕭冷月跟在他們身後，聽到蕭簫炫耀般的聲音，忍不住有點癡了。
爸爸……這個詞，蕭簫從出生起就沒有學過，卻像世界上大多數的語言一樣，無師自通地明白了它的意思。
而且，幾乎在遙遠的第一眼，就鬼神差使地認出了他。
蕭冷月也覺得，這是一個奇跡。
內心深處的一塊芳甸，始終芳草萋萋，落花繽紛。
第一眼看到蕭簫的時候，皮膚有點皺皺的，小小的一團，讓她伸出的手，幾乎不敢碰到他小小的身子。
那時候，閃過腦海的，竟然是她與展慕華的初度見面。
咖啡廳裡溫暖的氣息，對於在寒風裡簌簌發抖的她來說，不啻是天堂。
彷彿只是轉眼之間，蕭簫竟然已經長到了三歲，粉妝玉琢，像個幼化版的展慕華。
「這是我爸爸！」蕭簫驕傲地站在展慕華的身前，昂著小腦袋，下巴向上仰成四十五度角，十足的神氣。
展慕華很合作地半蹲，把他抱了起來：「誰都可以看出我是你爸爸，看看長得有多像？還不跟小朋友們再見？我們該回家了！」
蕭簫格格地大笑了起來，擺著小手，送出兩個飛吻，還不忘回頭嚷嚷：「拜拜！你們看到了吧，我也有爸爸的！」
蕭冷月只覺得心臟處像被針尖刺了一下，灼灼地疼痛著。
原來這些隱痛，一直都被深深地種植在幼年的生命裡。
蕭冷月頹然的情緒，終於振作了起來。
水霧的眼睛裡，染上了淺淺的笑。
至少，是為了蕭簫，這段隱婚，還是有收穫的。
「爸爸，我們回家啦！」蕭簫歡呼了一聲。
儘管被展慕華抱在懷裡，他卻像還不安份似的，一會兒扯扯展慕華的領子，一會兒則扒扒他的頭髮。
蕭冷月很擔心展慕華翻臉不認人，畢竟他沒有和孩子相處的經驗。
偷眼瞟去，他卻沒有什麼不滿的表情，似乎還很享受蕭簫的小動作。
「咦，爸爸，我們不去你家嗎？」蕭簫趴在車窗上，看著眼前高大氣派的五星級酒店，有點愀然不樂。
「什麼叫我家？那也是蕭簫的家，應該說是我們家！」展慕華捏了捏他的小鼻子，「爸爸家的，就是蕭簫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