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儘管只是最瑣碎的小事，可是蕭冷月還是聽得很入迷。
連一塊肉片，兩個人都可以講上幾個來回。
「媽媽……我想你。」最後，蕭簫又軟軟地說了一句，聲音裡有點淡淡的哭音。
蕭冷月大是心痛：「媽媽知道的，媽媽也想蕭簫呀！蕭簫想著媽媽的時候，媽媽也在想著蕭簫的呢！」
「真的嗎？」蕭簫的聲音變得小小的，輕輕的，讓蕭冷月的心尖兒顫顫的。
「當然是真的！」蕭冷月很鄭重地強調，「蕭簫是媽媽心尖尖上的呀！」
蕭簫彷彿開心了起來，聲音又活潑又輕快。
「媽媽是最好的媽媽！」
蕭冷月忍俊不禁：「拍馬屁！」
「蕭簫才不喜歡拍馬的屁股呢，蕭簫喜歡拍馬頭！」
縱然是滿腔心事，蕭冷月也被逗得笑了起來。
耳邊聽到開門的聲音，蕭冷月收住笑聲，匆匆忙忙地說：「蕭簫，明天讓美珠阿姨送你去學校，下次媽媽再來看你。要乖乖地聽話，知道嗎？」
「知道——啦，蕭簫一直都很乖的。」
「拜拜，讓媽媽啵一個！」蕭冷月對著聽筒用力地親了一個，才迅速地放下電話。
「我打你的手機，怎麼不接？」展慕華的臉，沒有表情。
沒有表情，一般來說，就是表情不好……
蕭冷月心知肚明，委委屈屈地說：「我……我的？」
「沒電？」展慕華嗤之以鼻，「我打的時候一直通的，只不過你沒接！」
「哦，我……沒聽見。」蕭冷月硬著頭皮，繼續推搪。
「我打了你三次，一次都沒有聽見？」展慕華語氣不善，臉色也漸漸地變得難看。
蕭冷月舉手發誓：「我真的沒有聽見，真的！要不然的話，我為什麼不接電話呢？」
「你和誰在熱線？家裡的電話怎麼打都是占線。你可真有本事，一個電話，打了兩個小時！」
有嗎？
蕭冷月冷汗涔涔：「啊……有那麼久嗎？」
「我會冤枉你？還親得這麼肉麻，你大概忘了，現在是誰的禁臠吧？」
「是蕭簫……」蕭冷月無奈地招供，「我不能去看他，只能和他說電話。以前，我每個週末都會和他在一起的，對不起，我沒聽到手機響。」
「是嗎？難道手機壞了？」展慕華疑惑起來。
「對，可能是壞了，我的手機用了n久，總是有點這樣那樣的毛病。有的時候，明明接了，還聽不到對方的聲音呢！」
蕭冷月精神一振，立刻找到了最好的借口。
她的手機已經修過兩次，薇子總說要讓她換一個。
現成的好借口啊！
「拿給我看。」展慕華伸出手。
「啊？」蕭冷月呆滯。
「你的手機！」
「哦，我的手機。」蕭冷月硬著頭皮翻手袋。
「咦？難道我的手機丟在辦公室了？」
展慕華擺著一張酷臉：「你這幾天上班了嗎？」
冷汗……
展慕華拿出手機，撥打了她的電話。
果然沒有聲音！
蕭冷月得意地想，幸好被子的性能不錯，雖然只是夏被，可是隔音效果不錯啊！
「沒電了？」展慕華皺眉。
好險啊！
「大概不知道被我塞哪兒了吧，反正也沒有人會找我。」蕭冷月故作大度地說。
展慕華抬起眉毛：「不會是你關機了吧？」
「沒有，我怎麼會關機！」蕭冷月理直氣壯，眼睛正直得不得了。
這破手機，還從來沒有這麼幫忙過！
展慕華端詳了她半天，才「嗯」了一聲：「明天陪你去買個新手機吧。」
「不用了，我還能用的。」
「你不是說毛病一大堆嗎？」
「勉強還是能用的啦，只是偶爾聽不清聲音而已。我想，大概是某條線路出了毛病，再去送修就可以了。」
「又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展慕華斥責。
「哦。」蕭冷月打心眼裡不想接受他的任何禮物。
而且，能被展慕華看上的手機，大概是當季新款，價錢絕對不便宜。
「下巴上的烏青，褪了一些，明天大概可以出門了吧……」
「去哪裡？」蕭冷月下意識地反問，只想著趁展慕華不注意，把「罪證」消滅掉。
「大概是你忙著和蕭簫通話，所以不肯接吧？」展慕華冷冷地笑了一聲，轉身走出書房，「去洗洗就睡吧，已經十點了。」
十點就睡覺？
他的作息時間，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老齡化」了？
不過，這種情況下，蕭冷月是不會和他再打口水官司的。
「嗯，那我在外面的浴室洗吧。」蕭冷月很自覺地放低姿態。
心虛的人，總是會不自覺地去討好對方。
「不用，你先洗吧，我還有一點公事要處理，給你十分鐘時間。」展慕華的聲音，出現在門口的玄關處。
蕭冷月好奇地探出頭，發現他居然在換鞋。
難怪剛聽到開門聲，說了兩句話，他的人就已經到了書房門口。
原來某人連鞋都沒換，就急著進來找她興師問罪！
蕭冷月哀怨地看著大理石地面，敢情她來當他的全職傭人，就可著心意糟蹋啊！
「還不去洗澡？十分鐘以後浴室歸我。」展慕華頭也不抬，「十分鐘，不管你好沒好，我都會開浴室門。」
裝酷！
蕭冷月腹誹著，腳底抹油地溜進了房間。
十分鐘，連頭都不能洗……
隨便拿蓮篷頭沖了一下，和溫柔的水作了一次親密而簡單的接觸，就匆匆忙忙地拭乾了身子。
儘管已經和展慕華把最親密的事情，在一個週末裡做了n次，但是燈光下赤身-裸-體，還是會讓蕭冷月覺得難為情。
於是，蕭冷月用五分鐘的時間，洗了一個自己一生裡最快的澡。
展慕華忍著笑，看著磨砂玻璃裡面的人影，像兔子一樣逃了出去。
唇角勾起的弧度，越來越深。
蕭冷月回到房間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手機拿出來塞進了床頭櫃。
破手機也有立功的一天，沒有讓她被展慕華當場逮個正著，功莫大焉。
展慕華其實沒有什麼公事，所謂十分鐘云云，只不過是給蕭冷月一個台階讓她走下來而已。
誰想到這女人居然當了真，洗澡的速度堪比波音七七七。
看著她慌慌張張的身影，他的笑意，琳琳琅琅了滿臉，很久都沒有褪下去。
公寓裡有了她，似乎就多了幾分暖人的味道，像個……家。
展慕華的目光複雜了起來，難道他真的要娶劉晴嗎？
他似乎更享受和蕭冷月在一起的時光，平淡，卻溫馨。
蕭冷月看著浴室裡始終沒有亮起來的燈光，又一次在心裡問候了一遍展慕華的祖宗們。
就知道威脅她！
什麼十分鐘以後要用浴室，二十分鐘、半個小時都過去了，他根本沒有動靜！
半個月，半個月啊！
她咬著牙替自己打氣。
似乎離開展慕華，就可以和蕭簫過上幸福的生活。
想像總是無比美好，縱然窗外夜濃雨重，蕭冷月的心裡，卻鮮花朵朵地盛開。
每一朵花的花心裡，都是蕭簫可愛的笑臉。
夢裡的水鄉，滿是鮮花碧草，最漂亮的，當然還是精靈一般的蕭簫。
這個晚上，展慕華破天荒地沒有留在她的房間。
大概是昨晚和今天的運動，做得太多的緣故吧……
蕭冷月竊笑著，熄了燈。
她在半夜裡醒了好多次，身邊習慣的懷抱，變得空空蕩蕩，讓她每次都輾轉一會兒，才能繼續入睡。
習慣，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
明明並不想這樣習慣的。
她苦笑著，早上居然醒得很晚。
天空還是灰濛濛的，如果不是看到腕表上的短針已經指在九上，她還以為不過是凌晨四五點的樣子。
雨似乎下得更大，嘀嘀嗒嗒地打在窗戶的玻璃上，留下一陣陣沉悶的鈍響。
身畔被窩裡，沒有了他的餘溫，她的心，似乎也被打得空蕩蕩的。
甩了甩頭，蕭冷月把胡思亂想都甩出腦海之外。
遠處的鐘樓，在雨裡顯得格外暗淡。一群白鴿振翅而起，呼啦啦地飛過了一大片。
「這麼大的雨也放鴿子啊！」蕭冷月半倚在床頭，喃喃自語。
不知怎麼的，她的心情變得有點低落。
明明昨天還計劃滿滿，興致高昂的。
怏怏不樂地漱洗完畢，很想從浴室裡探出頭去，看看展慕華是不是還在安睡。
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克制了自己。
餐桌上，粥還冒著淡淡的熱氣。
蕭冷月呆了一呆，廚房和書房裡，都沒有展慕華的身影。
鼓足勇氣，推開主臥室的門，床褥整齊乾淨，似乎展慕華一夜未眠的樣子。
「搞什麼啊……人到哪裡去了？明明是星期天，難道出去尋花問柳了？下著雨，還到處亂跑，真是不安於室。」
她納悶地想著，走回餐廳。
不管怎麼樣，五臟廟是需要先填飽的。
這時候，才看到粥碗下面壓了一張紙條：「我去公司，中午回來吃飯，記得做豐盛一點。」
他居然沒有叫醒自己起來做早飯？
什麼時候，他變得這麼體貼？
蕭冷月把紙條顛來倒去看了無數遍，短短的幾個字，看到能夠倒背如流，還是無法把握展慕華的心態。
昨天剛剛為自己不接電話而生氣，所以……晚上沒有進她的房間。
當然，她求之不得。
今天的早餐，又似乎表明了他的心情不錯。
這男人的心情啊，怎麼像是六月的天氣，說變就變？
粥是蕭冷月愛吃的雞絲芙蓉粥，雖然她的手藝不錯，但一直做不出這間店的味道。
「怎麼看起來……像在討好我似的？」蕭冷月自言自語，立刻被自己的大膽猜測嚇了一跳，「我大概是睡得太多，展慕華是什麼人，怎麼可能討好我！」
當然不可能。
一向只有她討好他的份兒。
所以，蕭冷月很快就摒棄了這個異想天開的想法。
那男人又驕傲又冷酷，不可能討好她……甚至，不可能討好任何一個女人。
就算是劉晴，他也不屑於討好。
偏偏擺出的那個酷到不行的pose，還讓劉晴對他死心踏地。
有什麼樣的茶壺，就有什麼樣的茶杯來配吧？
看來，這兩人真是天生一對。
不，還有盛玉環，好像也很吃他那一套呢！
一個茶壺，配兩個茶杯，正好對飲。
蕭冷月一邊吃一邊想，越想越覺得好笑。
笑容越來越深，卻發現粥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好吃。
吃到一半，竟是再也吃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