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黑燈瞎火
這就叫不憐香只惜玉嗎?
而且……他們說的是什麼意思?
蕭冷月覺得腦袋裡的血液,開始往上湧,剛剛鬆下來的心神,又一下子繃緊。
「放開我!」她驚恐無狀,眼睛卻只是看著高個子。
看起來,他是最好說話的一個。
「別胡說八道!」高個子瞪了矮個子一眼,「先看看這隻羊肥不肥,能弄幾個花的。爺爺的醫藥費還沒著落呢!何必上一個傷殘人士?」
雖然他的話說得很不客氣,蕭冷月倒暫時安下心來。至少,目前他們還只是想要——綁架?
不知道他們的胃口有多大,美珠也是一個月光族。薇子好一點,小有積蓄,但是太多的也給不起。
「看她身上沒有三兩肉,還會有什麼油水可撈?不如一人幹上一架,也算沒有白干。」矮個子的脾氣可不大好。
「嘿嘿,現在這世道,長得這樣骨肉勻稱的,就是富家女。窮人哪有那閒錢去整什麼減肥?」高個子笑得很得意,「看看她的身價,值不值得咱們動腦筋。」
蕭冷月急忙聲明:「你們想要多少錢?我很窮的,你們不要獅子大開口。」
「嗒……嗒……嗒……」
慢條斯理的皮鞋聲,在空寂的小巷裡格外引人注目。
蕭冷月的心裡升起了希望,有人!
「救命!」她叫了一聲,忽然臉上一痛,臉被打偏了過去。
她拚命地掙扎著,想引起那個過路人的注意:「救命啊!」
「放下人。」冷冷的聲音,似乎帶著一點外地的口音。
蕭冷月轉過臉,藉著巷子口那一點微弱的燈光,看得出眼前的男人,長著一張斯文秀氣的臉。
他穿著一件深色的襯衫,黑暗裡也看不出顏色。下擺束在皮帶裡,整個人顯得十分精神。
但是身量很單薄,蕭冷月覺得他唯一缺少的道具,就是鼻樑上的一副金絲眼鏡。
心裡一沉,只有一個人,雖然勇氣可嘉,恐怕不是這三個男人的對手。
她既希望對方能夠把她救出生天,又怕於事無補,只是多拖累一個人,因此矛盾著,沒有再開口求救。
「邪門了,今天的巷子還真熱鬧啊?一般人,不可能繞進來啊……」高個子納悶地說。
「大哥,和他廢什麼話,把他廢了!」矮個子把蕭冷月往另一個人身邊一送,就「蹬蹬蹬」地衝過去,拳疾如電,狠命地朝著斯文男人的臉上招呼過去。
蕭冷月聽得他出拳時帶起的虎虎風聲,不忍地閉上了眼睛。
「嗷……」一聲怪叫,蕭冷月聽得心肝俱顫。
好像除了拉個墊背的,沒有一點用處。
這斯文男人勇氣當然值得讚賞,但……好像有點不自量力了一點兒……
蕭冷月覺得自己的想法不厚道,連忙開口:「不要打了!」
忽然覺得手臂一輕,身邊的男人已經鬆開了她,和一邊的「大哥」一起衝了上去。
「啊?」
蕭冷月這才發現,原來剛才那聲慘叫,不是斯文男人發出來的。
倒在地上捧著手叫的人……是那個矮個子歹徒!
這是怎麼回事?
看走眼了?!
蕭冷月還在眨著眼,想要辨別眼前的是夢還是幻。斯文單薄得像書獃子的男人,已經雙掌互擊,彷彿打翻三個大漢,是一件相當輕鬆的事。
蕭冷月的眼珠子,好半天才能轉動了一下。
三個人或躺或坐,全都一臉震驚地看著男人。
「走吧?」他走過來,微微彎腰,伸出了一隻左掌。
「啊?哦……嗯。」蕭冷月結結巴巴地說完了三個語氣詞,才伸出自己的右手。
他微微一提,她就立刻身輕如燕,站了起來。
「你這樣子……還真是淒慘。」他語氣平靜地說,目光落在她的脖子上。
這道勒痕,真的很明顯,難怪有人把她當成是吊死鬼……
想著,自己也覺得好笑了起來,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謝謝你。」蕭冷月急忙道謝,「請問貴姓?」
「簡育濤。怎麼……想要報答我?」他眨了眨眼睛,平凡的五官,立刻顯得生動了起來。
「啊?我……你想要怎麼報答?」蕭冷月對他的反應,有點意外。
英雄救美的劇本,不是應該她說感謝,他說不謝,然後高風亮節地做好事不留名,揚長而去嗎?
「不如以身相許,怎麼樣?」
蕭冷月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他當是演話劇嗎?
「換一個吧……」她咕噥著。
「我好像什麼都不缺啊……」簡育濤故作一臉犯難的樣子,「除了身邊還少一個暖床的女人……」
「小心!」蕭冷月忽然看到矮個子男人從地上爬了起來,一個「黑虎掏心」的姿勢,朝著簡育濤撲了上來。
簡育濤身子半轉,一個漂亮的側踢,就完成了對敵手的威懾。
真是……太瀟灑了!
蕭冷月暗讚一聲,不安地看向巷子口:「我們先到馬路上去,好不好?」
「你還要打車?恐怕別人又要以為見了鬼。」簡育濤好笑地說,看著她下巴上的紗布,和脖子上那圈青紫,目光裡,露出了複雜的神色。
蕭冷月摸了摸下巴上的紗布,那一跌,把紗布擦得有點髒。
不過,她自己看不到,只是下意識地學著展慕華摸下巴的動作。
手裡總要摸點兒動作吧?
「如果出了車禍,那可就害了司機。」簡育濤加了一句。
蕭冷月哭笑不得:「那你說……我坐公交車?」
她懷疑整車廂的人叫著「有鬼」……
這情形,估計挺震撼。
那就不僅僅害了司機,而是一整車的乘客了。
可是,如果步行的話……保守估計,大概得走到半夜十一點吧,還不把走到一半歇幾口氣的時間算在內。
更重要的是,蕭冷月不覺得自己現在還有這樣的體力。
她回頭看了看還在巷子裡哼哼唧唧的三個人,暗影裡,只是隱約看到三個模糊的輪廓。隔著黑沉的夜色,竟然被她看出了悲傷的顏色。
「我還是送你回去吧,嘖嘖,真是下得了手。」他忽然伸出手,在蕭冷月還沒有會意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拽住了她的。
「啊?」蕭冷月有點懵懂,直到坐進了他的車裡,才聽到他的下半句話。
「真不知道搞什麼……下得了手,卻還偏偏放不開……」
「什麼呀!」蕭冷月有點想明白了,「你認識展慕華?」
「嗯。」
「他讓你來的?」
「嗯。」
「他怎麼會知道我在這兒?」蕭冷月毫不客氣地逼問。
簡育濤不笑不語,又「嗯」了一聲。
「你……」蕭冷月欲語還休,只管拿著眼睛看他。
「我跟著你的。」簡育濤總算在蕭冷月失去耐心之前開了口。
「啊?」蕭冷月愣愣的,「跟著我?從哪裡開始跟著我的?」
「出來就跟著了。」
蕭冷月怔怔地撓了一下頭髮,好半天才幽幽地歎了口氣:「展慕華讓你跟著我的?」
「嗯。」
難道這麼大方,讓她去接蕭簫呢!
原來是早就準備下了後手,要……可是他這樣做,又是要幹什麼呢?難道自己要逃跑的心思被他猜著了?
腦袋有點「嗡嗡」作響,但願半個月以後,他沒了戒心。
要不然,她怎麼在這樣嚴密的「防守」中,逃脫生天?
頭痛!
簡育濤一邊開車,一邊用眼尾向蕭冷月掃瞄。看她臉色一變,繼而微紅,又再青白,只一會兒功夫,臉上的顏色,就足足變了三四種,倒真是奼紫嫣紅,萬木復甦。
再到後來,開始咬牙切齒。
嗯,展慕華下的手,確實有點狠了。還不如那三個「為非作歹」的男人,就算不憐香,至少還能惜玉,沒有在她的身上留下傷口。
緊接著,他又看到蕭冷月的臉上露出惶惑害怕的神情。
這次,是針對展慕華還是巷子裡的經歷?
「還在想巷子裡的事?」簡育濤沒有想到蕭冷月的腦袋裡,完全想到了別處,「他們其實沒有機會動手的,只不過我想看看你怎麼應付,所以沒有早出手。」
蕭冷月頓時冷眉倒豎:「好啊,原來你是故意讓我……讓我被他們……」
除了胳膊被拽得有點痛,好像她也沒有被他們怎麼樣……
但是,生氣仍然是難免的。
她嚇得要死,差點一頭撞在巷子的牆上。只不過怕火候掌握得不好,真的以殺身以成仁,才沒有冒然下頭。
最怕是半死不活……
可他……居然在一邊看好戲!
「你們的對話,有點意思。」簡育濤說著,忍不住又勾了勾唇。
比八點檔電視劇裡的台詞,還有意思。
蕭冷月在心裡罵了一陣三字經以後,才有氣無力地說:「你不會是天天沒事幹,就盯著我吧?」
「他回來,我就沒事了。」簡育濤的話,讓蕭冷月聽得渾身冒汗。
這個潛台詞,豈不是說,展慕華不在的時候,他就在旁邊守著?
計劃趕不上變化,看來她和蕭簫離開的事,要好好地籌劃籌劃……
要是走到火車站被展慕華抓回來,蕭冷月絕對相信,展慕華的怒火,連南極冰川的雪都澆不熄。
「不管怎麼說……今天還是多謝你。」下車的時候,蕭冷月還是很真誠地道了謝。
簡育濤和展慕華之間有什麼協議她不管,至少今天是多虧了他,才讓她逃脫了那一場羞辱,無論如何,蕭冷月還是感激。
至於以後怎麼逃開他的眼線……
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以後一個人別往那種黑咕隆冬的地方走。」簡育濤交代了一句。
蕭冷月苦笑:「你還當我膽子有多麼大啊?要不是……這些傷見不得人,我哪敢走那種巷子!」
而且,白受了這一場驚嚇之後,連蕭簫的面都沒有見到,蕭冷月覺得渾身的力氣都用沒了。
怏怏地開了門,低著頭在鞋櫃裡找拖鞋。翻了半天,也沒有翻到自己的鞋子。
正在狐疑,卻看到腳邊躺著的,可不就是自己的拖鞋嗎?
「我真是越來越傻了。」蕭冷月拍了拍自己的前額,站了起來。
「呃……」兩聲痛呼,幾乎不分先後。
蕭冷月覺得應該去廟裡燒兩柱高香,換個鞋子也能撞到……
「好好地站起來幹什麼!」展慕華一肚子火氣,摸著自己光滑的下巴。
幸好她的力道不足,要不然的話,倒是和她下巴上的那道傷口,形成對稱之美。
「我……當然是站起來換鞋子啊……」蕭冷月也覺得委屈。
「你不能換好了鞋子再站起來嗎?」展慕華沒好氣地說。
「蹲著怎麼換鞋啊!」蕭冷月有點理虧,今天晚上好像遊魂一樣,竟然沒有想到坐在一邊換好了拖鞋再直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