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討好
廚房的地上已經收拾乾淨,剩下的豬排也重新裝好了盤。
「叫你不要動的!」展慕華沉著臉。
蕭冷月勉強笑:「真的沒關係的,不會起泡。」
展慕華卻根本不理,把手裡的藥膏,像是不要錢似地往她的手上抹。
「不是自誇廚藝了得嗎?怎麼還會當個傷員!」展慕華沒好氣地把藥膏盒子扔進垃圾桶。
「意外……」蕭冷月嚅嚅。
要不是他不聲不響地站在那裡,她至於被嚇得跳起來,以至於失手嗎?
其實,這一點燙傷根本算不了什麼,想當初,她苦練廚藝的時候,手上才真的慘不忍睹呢!
郝薇那時候就說她是自虐。
可是為了讓蕭簫吃到美味營養的食物,她哪怕再受點苦,也是值得的。
她用廚房用紙,細心地抹去了多餘的藥膏。
如果不是怕觸怒展慕華的話,她很想把藥膏洗掉。這種程度的燙傷,根本不會留下什麼疤痕,只是有一點火-辣辣的痛感而已。
她小心地避開左手,把排骨入鍋,又麻利地撒上了準備好的青豆和生菜絲,再蓋上砂鍋的蓋子。
「原來……豬骨還要先油炸啊……」展慕華訕訕地看著她忙碌,覺得自己像是廚房裡的擺設,一點都幫不上忙的感覺,有點新奇。
儘管在之前,他一直覺得像他這樣的男人,一輩子都不必進廚房。
可是這個狹小的空間裡,她就站在他的身前。
撲鼻的香氣,越來越濃。
蕭冷月一邊洗蔥和姜,一邊說:「是啊,炸一下是為了既可以去腥,也可以增加粥的香味。」
她手起刀落,刀功很好。
只聽到「篤篤」的聲音,姜和蔥都切成了細細的末。
打開鍋蓋,蕭冷月用大勺子稍作攪拌。
展慕華看到她拿起一個個瓶瓶罐罐,每個盒子裡倒了一點什麼。
「不是你說加蔬菜,就要加油的嗎?」他看著不動如山的油瓶,不恥下問。
「那是你熬的粥裡本身沒油,我現在用的是豬排,又炸過了,哪裡還用另外加油啊!」蕭冷月一邊說,一邊用勺子把調料攪拌均勻。
她做得很有耐心,彷彿把這鍋粥,當成了一種工藝品。
展慕華覺得女人大概是天生比較適合廚房的。
至少,蕭冷月就如魚得水,從容不迫。
心裡竟隱隱有著竊喜,只覺得這樣的時刻,連世界都變得一片空白。
眼前,只有她纖秀的身影。每一個動作,像舞蹈一般優美。
只是這樣的舞蹈,只是她一個人的舞,便透出了一點寂寞的意味。
一泉心泓一泉淚,她的週身披著孤獨的餘韻。
他知道她三年裡不分日夜的打拼,可是想到這樣的努力,只是為了那個孩子,無端地又生出了怒意。
「叮」的一聲,蕭冷月扭熄了火。
「你先去坐著吧,我盛出來。」蕭冷月其實很想讓他幫助盛粥,但是想到他笨手笨腳的模樣,決定還是自己能者多勞。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蕭冷月現在對生活的態度。
展慕華很想替她做點什麼,可是蕭冷月在廚房裡的從容身影,似乎沒有自己逗留的必要。
蕭冷月在另一隻鍋子裡倒上了油,展慕華奇怪地問:「你還要做什麼?」
「光喝粥不耐饑,我做一個韭菜雞蛋餅,很快就好了。」她熟練地打了兩個雞蛋,鍋裡的油已經冒出了熱氣。
「嗤溜」一聲,展慕華覺得這樣的聲音,比交響樂還要好聽。
因為這是家的氣息。
色澤金黃的雞蛋餅,因為灑了一點韭花,而更加香氣撲鼻。
一邊的電磁爐上,還有奶黃包,這一頓晚飯,吃得展慕華悄悄地連解了兩個皮帶扣。
他不得不承認,相比於養生粥來說,蕭冷月的這一鍋粥,更能抓住他的味蕾。
「你的手燙傷了,不要洗碗。」展慕華看她把碗收到了碗池,想到了什麼,急忙追了過來。
「嗯,知道,我明天洗。」蕭冷月無奈地答應。
因為蕭冷月的早退,展慕華一個下午的工作效率乏善可陳。所以,他帶了不少工作回來做。
「你先睡吧,我還有一點工作要做。有什麼事的話,到書房叫我就行了。」
「嗯……我能不能去書房拿本書來看?我保證不會打擾你的,拿了就回房間。」蕭冷月毫無睡意。
「你還要打一次點滴。」展慕華忽然想起來,正要撥電話給於庭訓。
「不用了,我已經全好了!」蕭冷月按住了他的手。
他的小麥色肌膚和她的白皙,彷彿是一種絕妙的搭配,在大吊燈的映射下,十分和諧。
這一刻,他竟然不想做任何事。
「這怎麼行。」展慕華搖頭。
蕭冷月不以為然:「真的沒事了,於醫生開的是普通病人的藥量,其實我平常很少生病。就算生病了也很少吃藥,採用自然療法,所以沒有抗藥性。」
「你昨天不是又發燒了嗎?還是鞏固一下的好。」
「昨天?」蕭冷月低聲嘀咕,「那還不是因為碰到了某些事嗎?要不是在人行道上躺了那麼久,我至於再度發燒嗎?」
「什麼在人行道上躺了……你嗎?」展慕華隱約聽到了大概。
「沒有,誰發傻呢,躺人行道上!」蕭冷月急忙否認。
展慕華忽然舊事重提:「你昨天怎麼會和成懷義在一起?」
「他正好來開會。」
「來開個會也要約你見面?」展慕華咄咄逼人。
蕭冷月大是後悔,早知道就窩在房間裡看電視好了,哪裡料得到會被他逼問啊。
「偶爾碰上的。」她無奈地鎖眉。
「是嗎?」展慕華根本不信,「a市這麼大一個城市,你們倆也能隨便碰上?就算是熟人,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還會交錯而過呢!」
「我事先怎麼會知道要從那裡經過?」蕭冷月懶得和他打口舌官司,「要不是碰到了不速之客,我會中途離席嗎?」
展慕華聽她說得有道理,也就沒有再問。
經過這樣一折騰,蕭冷月也懶得去找書,回到房間看電視。
把所有的頻道翻了一個遍,除了製造出一點噪音,還真沒有什麼值得一看的電視。
百無聊賴地扔下了搖控器,隨便開了個點歌台,窩在被子裡似聽非聽。
大概是真好了,蕭冷月覺得自己一點睡意都沒有。精神好得可以上山打老虎,一邊心癢難耐,好好一個兒子,只能送給劉美珠玩了。
要是蕭簫在身邊,娘兒倆做做小遊戲,講講小故事,時間不知道過得有多麼快活!
越想,越覺得怨忿。
可憐她親手做的砂鍋排骨粥,竟是做給了那個小人吃!
只是為了得到去接蕭簫的機會。
展慕華拿著一本書進來,看就的就是蕭冷月得咬牙切齒,揮拳擦掌的模樣。
他狐疑地看向電視機,點歌台放的,是一首舒緩的情歌,怎麼也看不出有暴力的傾向啊……
何至於看得這麼恨聲毒氣的?
蕭冷月正在跟自己較著勁,眼尾掃到了門口的人影,頓時嚇了一跳。
因為做賊心虛,所以一時不知道怎麼開口。
這傢伙不是在書房工作嗎?怎麼一下子乾坤大挪移,跑到她房間來了?
「你不是說要看書嗎?我替你挑了一本,這本書很不錯的,途述得生動細緻。」展慕華只能把蕭冷月的行為,認作是還停留在電視的上一個場景。
「哦,謝謝。」蕭冷月倒不料他這麼好心,有點訥訥。
「你看完了,自己去書房再找一本吧。我不知道你們女孩子,喜歡看哪一類的書。」展慕華似乎忘了前嫌盡釋。
「好。」蕭冷月木木地答,臉上臨時擠出來的笑容,把臉部的肌肉折騰得又酸又僵。
展慕華悄悄地鬆了口氣,這樣的示好,在他做來也有些彆扭。
聽到蕭冷月沒有下文,匆匆交代了一句,就折返了書房。
蕭冷月呆呆地看著接到手裡的書,還有點莫名其妙。
一個人寂寞地在b省打拼,她以為時光會淡漠所有的舊事。可是帶著他餘溫的書,卻又讓她莫名地感到酸澀。
努力地睜大了雙眼,才抑制住了落淚的衝動。
她不知道是怨恨他分離了她和蕭簫的相聚,還是慶幸他似乎變得「寬宏大量」。
就這樣患得患失,好半天才看清封面上的書名:《論現金流的多米諾效應》。
難道他把自己當成了公司的財務總監嗎?不對,財務總監似乎不用看這麼淺顯的財務理論。
但是對於一個文秘人員來說,現金流,似乎太深奧了一些。
她把書隨手放在床頭櫃上,聽著電視裡纏纏綿綿的情歌,一時間竟覺得歲月如水,長河如瀑了起來。
直到蕭冷月睡著,展慕華也沒有回房間。
但是她睡得很安穩,彷彿那本書,成了漫長暗夜裡的溫暖記憶。
展慕華把公事整理妥當,習慣性地低頭看腕表,才想到自己已經把手錶送修。
杯子裡,還有留著的咖啡殘液,香氣已經沉澱。
這個時候的城市,格外寧靜。彷彿整個城市都已經陷入了沉睡似的,聲息全無。
一輪月亮,飽滿而細膩,已經是落在大樓的後面,眼看將要掉下地平線。
走近蕭冷月,她睡得很沉。臉上的不滿和怨憤,在她的睡夢裡褪去了痕跡。
安詳的眉眼,平平地舒展著。
他下意識地撫了一下她的額,很好,沒有發燒。
看來正如她所說的,因為平時極少用藥,所以偶爾的發燒,稍打點滴就已經痊癒。
他精心挑選的書,被她端端正正地放在床頭櫃上。
書頁裡的書籤,還夾在原來的位置。
看來,這並不是蕭冷月喜歡看的類型。也許這樣年紀的女孩子們,最愛的莫過於傷風吟秋的愛情故事。
可是他雖然藏書過萬,但要找一本這樣的浪漫故事書,還真的很難。
也許該添置更多的女性用品,而不僅僅包括這些內衣外套。
他的手指,描摹著她精巧的五官。每一樣都像是上帝的精心傑作,讓他的指尖,流連忘返。
「唔,蕭簫,別調皮了。」蕭冷月含糊地咕噥了一句,翻了個身,又繼續入睡。
又是那小子!
展慕華這一回,真是酸到了牙齒。
心裡發恨,手裡的勁就用得大了,攫住了她的下巴。
「哎喲!」蕭冷月痛呼一聲,睜開了眼睛,對著展慕華朦朧的臉大聲慘叫,「啊……」
展慕華被嚇得一跳,急忙用手摀住她的嘴:「叫什麼叫!」
蕭冷月心有餘悸,嘴裡「唔嗯」了兩聲。
展慕華鬆開了手掌,剛才那聲慘叫,不知道會不會引來大廈的保安。
他打量了一遍窗戶,幸好他們關著窗。大廈的隔音效果不錯,儘管慘絕人寰,傳到外面,比蚊子叫也大不了多少。
「是你……我還以為……」蕭冷月抹了一下剛剛被嚇出來的冷汗。
「以為什麼?」展慕華聽出了她聲音裡的顫抖。
「沒,沒有什麼,我以為是小偷或者強盜。」
展慕華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要真是小偷和強盜,你還有命嗎?本來只想卷點錢財,這下子也不得不殺你滅口了。」
「我不知道……」蕭冷月自覺糗得大了,沒好意思反駁,只能乖乖地聽他訓話。
反正在公司,他是上司;在家裡,他是……主人。
總之,她與他,就如同泥與雲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