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怔了一下，才急急地挪開了身子，背對著他整理自己被他蹂躪過的衣服。
展慕華默然而立，凝視著她瘦削的背影，還有些回不過神來。他以為自己修身養性得要去學柳下惠來了，原來並不是他欲-望減退，而且始終沒有碰上他想要的人。
他想要的……只有她。
蕭冷月回過頭來，四目相觸，彷彿有一朵煙花，綻放在他的瞳仁裡，帶著危險的氣息。
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嚥下了一口唾沫。
「我們……你剛才說要我看的……那個……」她結結巴巴地說著，覺得喉嚨裡像有什麼要燒起來似的，乾渴得厲害。
他的臉色，似乎有點陰沉。眉心糾結著，似乎有些想不通的事情在折磨著他。
蕭冷月想，大概是安承公司，給了他壓力吧！
看上去高高在上，其實也有許多不如意的地方吧？
她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像要把心裡對他的恨都歎出去。
展慕華心情複雜，還在為剛才差點失控的行為反省。
朝霞輕透，落在她的頰上。不知道是映了那一點霞光，還是羞澀難抑，紅顏雪膚，竟像是質地最最細膩的紅翡那麼精緻美好。
「咳。」蕭冷月清了清嗓子，卻不敢對上他的眼睛，只是垂下目光，看著散亂了一桌的文件資料，「你要問我什麼？」
她烏黑的眼珠，被霞光晃得晶瑩透亮。唇角微抿，帶著一點侷促不安的笑意。
兩頰的嫣紅，暈染得鎖骨處都留著一點余霞，彷彿是沾了露珠的花蕊，盈盈欲滴。
「你來看一下這份合同，也是莊敏濤負責承建的。」他回過神來，深吸一口氣，才能保持語氣的平靜。
蕭冷月伸手接過他遞來的文件，兩個人的手指在半空相遇，一觸即收，彷彿是被燙到了似的。
「這是康馨花園呀！建造的年份應該還在康海花園之前，當時的售價因為定得偏低，所以銷售很火爆，好多人都是托了關係來預訂的。」蕭冷月立刻有了印象，「我記得那時候才進威煌沒多久呢！」
「定價偏低？你把所有的質檢報告都調過來。」展慕華立刻下令，又隨即會意過來，「等一下，這件事不要弄得人人皆知，你和陳洋一起去檔案室，把資料直接搬上來。」
「陳洋呢？」
「他在自己的辦公室，去休息了一會兒，你去叫醒他吧。」展慕華說著，又把資料收了回去。
蕭冷月答應了一聲，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回頭問：「你……一夜都沒睡嗎？」
展慕華愣了愣，才哂然失笑：「習慣了，剛接手的時候，經常熬個通宵，第二天還要接著開會。不用管我，你和陳洋去搬檔案吧，趁現在還早，員工們沒有上班。」
蕭冷月不知道展慕華為什麼要這樣的低調，明明電視台已經對康海花園進行了爆光。
她敲了敲門，裡面沒有任何反應。她又敲了敲，還是沒有反應。扭動門鎖，門是開著的。
遲疑了一下，她還是決定走進去把陳洋叫醒。
忽然，她被一個懷抱緊緊擁住，頓時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就用腿去踢。
「開玩笑的，別動怒啊！」陳洋笑嘻嘻地安撫，鬆開了手臂。
蕭冷月氣憤地臉色通紅：「你……有這樣開玩笑的嗎？小心我告你非禮啊！」
「我不怕，人人都會以為是一樁辦公室的風流韻事。」陳洋卻一點都不受威脅，仍然是嘻皮笑臉的樣子。
「你？那不叫風流，叫下流！」蕭冷月恨恨地剜了他一眼，板著臉說，「總裁讓我和你一起去檔案室搬資料，hf405到408的四個資料盒全搬上來。」
「就知道你親自來我的辦公室，準沒好事，果然又是干苦力的活兒啊！」陳洋故意哀哀地歎息。
蕭冷月沉著臉不理他，直接往樓下走。
陳洋急忙緊趕了兩步跟上：「哎，冷月，別這麼嚴肅，我一宿沒睡，只是找點事情醒醒腦子，不要這麼小氣吧？」
「哦？陳助理醒腦子的做法，倒是很特別。」蕭冷月沒好氣地刺了他一句，「再不抓緊一點時間，檔案室的同事們要上班了！」
陳洋雖然嘴巴裡風言風語，動作倒是一點都不含糊。看來，他跑檔案室也不是第一趟，蕭冷月還昏頭轉向找不著北，他已經把四個檔案盒搬了出來。
「你拿這一個，剩下三個我拿。」陳洋抱了一個放到她的手上，自己拿了三個開步走。
不知道檔案盒裡都裝了些什麼，沉得硌手。想到陳洋拿的是自己的三倍，蕭冷月的氣也平了一點。
至少，這傢伙還知道發揚一點紳士風度。
「總裁，資料都拿上來了，這幢建築，難道也和安承有關？」陳洋的腦筋轉得很快，問題一下子就問到了點子上。
「和康海花園的總工程師是同一個。」
陳洋吹了一聲口哨：「也就是說，莊敏濤負責了公司康海花園、澄明小區和康馨花園三處的建設，總裁認為它們都有問題？」
「有沒有問題，現在還不能下結論。你去查一下原料供應商，看看是不是同一個。供應商的誠信程度以及產品的質量如何，越詳細越好。」
「我改行當007得了！」陳洋咕噥著。
可是他工作起來卻一點都不含糊，很快回辦公室打了一個又一個的電話。
蕭冷月暗暗奇怪，這陳洋年紀輕輕，不知道哪有這麼廣的交遊圈子！
「你把這些質檢報告都查一遍，看看哪些有問題。」
「哦。」蕭冷月彎下腰，準備抱文件。
「不用抱走，你也不嫌重！」展慕華沒好氣地拉過了一張椅子，「就坐在我旁邊，在這裡看就行了。」
「可是……」蕭冷月看了看時間，「我想回去一趟。」
「又是看蕭簫嗎？」展慕華飛快地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蕭冷月沉默。
「你現在還是我的首席秘書，工作沒有完成，哪裡也不許去！」展慕華面無表情，彷彿不久前的情動，都是朝陽惹的禍。
他的眼睛，佈滿了紅絲。連續一天一夜的高強度工作，還是讓他的脾氣變得小有暴躁。
「我只是回去安排一下蕭簫，這兩天沒有送去幼托園。郝薇一會兒就要來上班了，小孩子不能一個人放在家裡。」
「讓郝薇帶他來上班！」
「啊？」蕭冷月張開了嘴，「可……」
「可什麼？要不然就把他反鎖在家裡，好萊塢不是拍過一部影片，叫什麼小鬼當家的嗎？」
「人家那也有九歲了，好吧？蕭簫才三歲！」蕭冷月無奈地翻了一個白眼。
「你說他幾歲？」展慕華忽然停下了手指頭敲擊鍵盤的動作。
蕭冷月猛地額頭冒汗，低著頭假裝正專心地看著資料：
「我是按b省的習慣來說的，這裡的人都習慣於虛歲。大年夜出生，第二天就算兩歲了。」
展慕華皺眉瞪她：「蕭簫是大年夜生的嗎？」
她離開三年，蕭簫也三歲了？
「差不多，反正是年底生的……」蕭冷月含含糊糊地打算矇混過關。
她是三月份離開的，到年前就是一月份，這個孩子也可以理解為與他無關吧？
不過，似乎還是經不起細細推敲……
蕭冷月心虛地不敢抬頭，把資料翻得嘩嘩響，借此混淆展慕華的注意力。
眼尾看到他的臉，似乎陰沉得厲害，該不會是……
展慕華盯著蕭冷月看了又看，一語不發，卻給了她無限的壓力。
蕭冷月心虛得鼻尖冒汗，偏還要裝出一副十分平靜的樣子。
背心已經沁出了一層薄汗，幸好手裡還有無數份的資料，可以讓她做足功夫。
「啊，這份合同……」她急中生智，驚叫了一聲，果然成功地轉移了展慕華的注意。
「有什麼問題嗎？」
蕭冷月暗暗叫苦，她怎麼會知道合同有什麼問題……她進公司就是做的文秘，又不是法律顧問！
純粹是為了讓展慕華不再糾結於蕭簫的年齡，再問下去，她都不能自圓其說啦！
「我覺得有點問題……」她硬著頭皮逡巡著合同上的數字，「這個數字……」
「你是說材料的價格嗎？」展慕華倒似乎看出了一點門道。
蕭冷月當然順從地點頭：「是啊，這個價格看起來有點不太對勁。我去查一下當時的市場價格，是不是和這個價格有出入，也許真的可以找出點什麼來呢！」
「查看一下其他的合同報價就可以了。」展慕華顯然比她的經驗要豐富得多，一下子就找出了更可行的辦法。
「我來查。」蕭冷月二話不說地就主動攬過了活，直接拿了幾份合同坐到沙發上，避開他繼續追問的可能性。
好險，總算搪塞了過去。
事實上，展慕華沒有追問下去的原因，是那天他親自送她進手術室的。
如果那時候，他沒有一意孤行地拿掉孩子……
不，那個孩子，也是蕭冷月想要拿掉的。
究竟是什麼樣的男人，讓她甘於為他生下了蕭簫呢？
只是她的運氣，彷彿還是不夠好，並沒有能夠成功嫁給蕭簫的爸爸。
等公司的事告一段落，也許他該好好地查一查，那個男人，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蕭冷月卻愁眉苦臉，這份合同的單價，和其他合同幾乎沒有兩樣。哪怕稍稍低一點高一點，也能讓她過了這一關啊！
偏偏這個數字，居然像是算好了的，像是這幾份合同的平均數，一點錯誤都挑不出來……
「怎麼樣？」
「嗯，我還在比較，也許能查出點什麼來。」說這句話的時候，蕭冷月是心裡發虛的。
「這些數字還用得著比較來比較去嗎？你的工作效率，簡直低得沒法看！」展慕華的冷嘲熱諷，對蕭冷月完全起不了作用。
忽然，她眼睛一亮。
眨了眨眼，又用手揉了揉，再繼續看。
「總裁……」她忽然叫了一聲。
「怎麼？單價真的不對？」展慕華吃了一驚，很意外於她的發現，「這麼明顯的錯誤也會犯嗎？」
「不是單價，啊，也算是單價。」蕭冷月說得有點顛三倒四，可是興奮之情卻溢於言表，讓展慕華明白，她是真的發現了什麼。
「到底是什麼……」他無奈地問。
蕭冷月跳了起來，拿起了兩份合同。
因為用力過猛，差點直接撲到他的懷裡。
幸好，她及時剎車，腳跟在桌腿上勾了一勾，才算止住了衝力。
「總裁，你看，這裡，數字是沒有任何問題，但是後面的計量單位，卻……」
「這裡用的是市斤？」展慕華不用她多說，立刻看出了門道，「這樣一來，就表示價格高了一倍！這個陷阱，倒設計得真夠巧妙的……」
蕭冷月覺得剛剛背心的冷汗，很快就風乾了。三百六十五個毛孔，都說不出的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