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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為迷途者點亮的夜燈(12) 文 / 白玉樓的台階

    醫學(還是說心理學?)上有【通感】的說法,意即是「由一種感官受到的刺?激延伸到其他感官」;看到紅色想到溫暖,聽到風鈴?聲感到涼爽,應該說人類的感官簡單到很容易被欺?騙呢,還是說……無論耳目,都有著我們還沒有開發的潛力存在?

    「咕嘰……咕嘰……」

    若是有誰不能理解,那他真應該到這裡看看。

    「咕嘰……咕嘰……」

    有如濕?潤的內臟相互摩?擦一般,充滿了粘膩感覺的蠕?動聲,濕?熱的空氣放大了感官的作用,無論雙眼是否睜開,腳底、頭頂、以及圍在四周的**都清晰的浮現在腦海當中;碼頭特有的腥臭氣息始終環繞在身邊,同樣是充滿生機的氣味,卻只能令人作嘔而已。

    即使閉上眼睛,堵上耳朵,也無法從這肉?色牢?籠中逃脫;鼻子、舌?頭、皮膚,甚至是思維,它們的存在感就是如此強烈,以至於六感之中任何一個與之接?觸,都會令全身遭到侵蝕。

    這裡是聖雷奧森山脈西側的丘陵地帶--勒馬原野,納姆地圖詳細繪製的最邊緣,再向西只有燃?燒著無止境求知慾的旅行者繪製的模糊地圖;而村落,城鎮,真正的文明版圖已到此為止。

    它曾經是一片豐饒肥?美,等待人們前來開墾的處?女地……現在,在那黑色土地下,只是一個巨大的怪獸罷了。

    在朱茵大?陸各處掠奪的異怪是它的爪牙,將食物捕獲帶回此地;遍佈大地的傷痕是它的口器,異怪們通過挖掘出的入口把獵物送入;四通八達蜿蜒於地底的通道是它的腸道與血管,食物進入,研磨,絞碎,最後成為全新的細胞流淌到需要的地方。

    一切,都是為了維持「心臟」的運作,與貫徹「大腦」的意志。

    異怪的社?會便是如此,它們缺乏個體的概念,儘管相互之間並沒有以血肉相連,卻始終是一個整體;只有獲得的足夠的數量,才會表現出身為一個世界食物鏈頂端造物應有的……智慧。

    像蜜蜂,又像是螞蟻,卻比它們危險的多。

    當生物的智慧到達一定程度之後,「學習」這種能力的出現就成為了必然。

    ……

    ……

    ……

    「呃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淒慘異常的嘶吼,簡直要把全部的生命在這吼聲中釋放出來,難以想像發出聲音的人--或是別的什麼--正承受怎樣的痛苦。

    勒馬原野地下,飛翔的翼人也無法看到的異怪們真正的據點深處,完全從內部被掘空的山體空腔中佇立著一道巨大的傳送門,閃動著淡藍色光芒的裝置被七色的魔晶石裹,活躍的魔力綻放出夢幻般的光暈,卻有著與其格格不入的背?景--以紅棕和肉?色為主色調的異形巢穴。

    「咕嗚……咚。」

    傳送門中探出的巨大蛇首,輕易的將人類吞?食,如歸巢一般,慢慢向傳送門內?側退回。

    蛇首的結構簡單到可笑的地步,和小孩子捏泥巴做的玩具沒什麼區別,僅有口器和長頸而已,稱連眼睛都欠奉的它為「蛇首」恐怕都有點過分。

    只是,那巨大的身形足以驅散所有的笑意,明明只是「主?宰」為了方便進食而臨時分化的簡易觸鬚,卻有著足以撕咬巨龍的尺寸,代替鱗片的厚重骨甲和隔著骨甲都能感覺到的強?健肌肉,憑身?體的能力就足夠立於食物鏈的頂端。

    「……喀……喀喀……喀喀喀喀……嘎啊啊啊啊!!!」

    有著如此凶?惡強?健身軀的蛇首,幾秒後卻像離水的魚兒一樣跳動掙扎,骨甲像承受著什麼巨大的力量般嘎嘎作響,裂縫從各處蔓延,彷彿它剛剛吞下的不是一個半昏迷的人類,而是一整群活蹦亂跳的獅子。

    「呃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片刻後,沒有聲帶結構的它,以全身的血肉為代價發出最後的慘叫,隨後,爆成一團碎末,被四周洞?口?中鑽出的蟲群迅速的清理掉了。

    一個淡淡的靈魂從肉塊當中浮現,殘缺的臉上滿是死前痛苦帶來的扭曲,以及,瘋狂的笑意:

    (你得不到的,你什麼也得不到的……你什麼也別想從這個世界帶走啊哈哈哈哈哈!!!)

    靈魂徒勞的張?開嘴,發出誰也聽不見的笑聲,隨後,消散在空氣當中。

    「咕……咕咚。」

    新的人類被送進來,昏迷中的他全然不知接下來的命運;新的蛇首從傳送門中探出,明知道將會發生的事情,依然在嘗試徒勞的努力。

    兩個世界的意志,就在這個與「崇高」完全搭不上一點關係的地方,重複著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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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的消息……」沙啞的聲音中彷彿含?著說話者經歷的漫長人生,帶著奇妙的韻?律,飄揚在荒原的上空,「……新的犧牲者……」

    蒼老的面孔,額頭層層疊疊堆積的褶皺把眼睛都遮住了,稀疏的白髮打理的很整齊,耳朵上的毛則是從耳根起全部脫落,僅剩下耳尖留有一撮白毛,只有尾巴還蓬蓬鬆鬆的長勢良好的樣子。

    「……它們在學習……它們想要從逝者處中得到知識,世界的意志阻止了它……但若那門扉繼續敞開……」

    沒錯,這是一位狼人,而且是年紀非常大的那種;狼人從狼群中學習了很多,因此在人類中有諸多偏見,但只看「尊重老人」這一條,就足以將他們與野獸劃分開來。

    「祖父……」納蘭可?費斯弗,狼人的聯合酋長,此時和其他面對任性老人,戰戰兢兢的年輕人毫無區別。

    「我同意與否,你都不會改變決定吧?」

    老人手中的枴杖彎曲成問號的形狀,一盞鐵?絲?網格籠住的小燈懸掛在枴杖頂端,鐵質的燈盤當中,浸油的羊糞混合著香料,發出奇怪的粘膩味道。

    迎魂燈,狼人一族最古老智慧的傳承,從靈魂中獲取智慧,又將智慧銘刻與靈魂中傳承下去,每一位,都擔任著教師和幕僚的位置。

    沉默了幾秒鐘,老人突然用枴杖底端敲打地面,一蓬火光從手中提燈炸出,明明是火焰,竟帶有一絲刺骨的寒意,那是死亡的寒冷。

    「……看來我確實是老了。單個的靈魂比初生的野獸更加單純,可一旦聚?集起來,比我們任何人更加強大,它們,真正的實現了統?一,共用著唯一的靈魂,而我狹隘的視野,過去卻只看到這個強大的靈魂的碎片而已。」

    「請您給予我指引。」

    才和納姆接?觸了沒多久的時間,納蘭可已經?學會了不少人類的把戲。

    比如說,已經將族人聚?集到這裡,才向族裡的迎魂燈問詢。

    不過,老人的影響力或許比這位族長大得多,納蘭可的命令,老人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你們,現在比我能做的更好,好得多……」

    老人的視線移向前方,在狼人無邊無際的帳篷前方,大地顫?動,岩石和泥土隨魔法的力量改變形象,牆壁和塔樓所構成一道防線正以超乎常理的速度成形;在它周圍,攜帶了大量守城器械的納姆軍?隊正整裝待發。

    既不像溫蒂尼一樣可以驅使水脈,也不像精靈般有著森林與之同行;納姆用自己的方法做著戰鬥的準備;在距離異怪巢穴微妙的距離處,成片的防線在少數精靈和龍族法?師的支援下迅速成形。

    若是異怪進攻,依托陣地進行防守反擊可以最大的提升己方的優勢;若是異怪按兵不動,防線會一層一層向前擴展,將它們的生存空間蠶食殆盡;而且時間拖得越久,納姆可以用來迂迴的戰略縱深越廣。

    明明是將要進攻的一方,卻通過這種方式強?迫守城方主動出擊,寓攻於守,看似完美的戰法,唯一的問題就是--斯塔特聖盟擁有的資源絕對不夠陣地一直擴展到異怪的巢穴。

    不過這種事情,士兵不知道,異怪也不知道;原本真正的目的就是為斬首部?隊吸引敵人注意,能夠將異怪引出並且拖在陣地戰的泥沼中,就是勝利。

    現在砌在牆上的每一塊磚石,都是在搭建通往勝利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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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不管來幾次還是一樣的噁心,」感受腳下富有彈?性的肉塊溫?熱的觸感,澤爾達發?洩似的揮動手中的長戟,劃破的洞壁上厚實的肌體,當然,除了濺出一灘黏?液外任何效果都沒有,「……和這裡比起來,我家(魔界)簡直就是個花園……」

    沒人搭話,雖然他後面跟著長長的隊伍……異怪們即使在工作中也寂靜無聲,命令根本不需要用言語傳達--難道你平常還需要對著自己腿大喊「快跑」什麼的?

    隊伍中也不僅僅只有異怪,逐漸深入地穴深處的異怪們還帶著它們的戰利品:最多的是納姆,由於成年男性大多有榮耀之石可以在必要時同歸於盡,俘虜以女性和孩子居多;除此之外,狼人、翼人、精靈、甚至是剛剛登陸的溫蒂尼都有,儘管「自然之?子」都有著特殊的方法自盡防止成為俘虜受到折磨(要知道,有很多事情比死可怕的多,尤其對於外貌姣好的女性……也許也括男性?),很明顯,他們不是作為被送到此處的,因為所有人類都是活著被送進來的--至少現在還活著。

    活捉是一項困難的工作,尤其是這個世界的人類的價值觀往往有著比生命更重要的事物;為了活捉一人可能要付出殺死他十倍以上的代價,即使如此,異怪們仍有著將「活口」帶到「心臟」的必要。

    因為無論魔法還是武技,這些異怪所不曾接?觸過的事物,是無法從屍體上學習的。

    「真是浪費……喂,留兩個給我嘗嘗。」澤爾達的眼睛緊緊盯著異怪們背上昏迷的人類,視野中儘是活力十足的靈魂,勾起他源自惡?魔本能的飢餓。

    幾隻跑者自覺的從隊伍中跑出,收起鐮刃站到澤爾達身邊,擺出任人宰割的姿態。

    「切,這種靈魂……難吃……」嘴裡抱怨著,澤爾達還是拍碎了跑者的腦袋,從裡面摘出乳?白?色的靈魂吞了下去。「……我真正想要的,是那傢伙啊……」

    頭頂斷角的位置似乎又開始痛了起來,但這種程度的痛楚,只能讓澤爾達的肚子更加飢餓而已。

    那種來自靈魂的飢餓感,無論吃多少異怪白板一樣的索然無味的靈魂,都無法填滿,一定要是特別的食物,漫長生命中唯一能夠令自己渾身的血液沸騰,能令自己感受到久違的痛楚和興?奮的靈魂才可以。

    「……『虹光』……科裡亞……」

    咀嚼著嘴裡的食物,從澤爾達的牙縫間,迸出了「那個」的名字。

    肚子,更餓了。

    不過,很快就能結束了,這份饑?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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