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通徹--」」」
無數細流匯聚成難以直視的耀眼瀑流,將沿途的一切,無論是建築,牆壁,抑或是生物全部沖刷殆盡。
光柱掃過之後,澤爾達和科裡亞都不見蹤影,僅留下籐牆上的一個缺口,見證著片刻前的毀滅。
……
「……嗚……」
從短暫的衝擊和漫長的眩暈感中醒來,科裡亞立刻明白,自己剛剛失去了意識--斯塔的破壞力比起上次分別時更近了一步--時間不會太長,因為魔炮的攻擊在異怪大軍中留下的空白正逐漸被填滿,隨著毀滅性的魔力慢慢冷卻,虎視眈眈的異怪們醞釀著戰意,意圖將這個困擾他們多時的難嚼肉塊撕碎吞食。
科裡亞以右手支地,感受著週身皮膚傳來的些微刺痛,以此驅除疲憊:「好吧,還不是休息的時候……」
「咻--」
破空聲激起警兆,科裡亞脫力似的向前撲倒,用極其難看的姿勢閃過劃下銀亮圓弧的長戟,幾隻遠遠窺伺的跑者在這一擊之下乾淨利落的攔腰被斬成兩段。
閃過第一擊後,科裡亞未曾起身,而是順勢在地面上翻滾,躲過隨長戟而來的銳抓;不過爪子的主人並不介意落空,他順手抓起半具異怪的屍體,像給檸檬搾汁一般將其舉過頭頂,昂起頭飲用從中搾取的血液--以及隨著血液一起流淌出的,靈魂。
「沒有痛苦與絕望,亦沒有榮耀與驕傲,盡其一生唯有服從,吃這樣的靈魂味同嚼蠟……幸好,裡面的力量是實實在在的……」
剛剛的一發魔炮重創了澤爾達的身體,由於身材高大,他所受到的傷害遠遠大於科裡亞,然而身為惡魔的他有著比藥劑和調養更快的恢復自身的方式,進食靈魂。
顯然,不能坐視他恢復至完美的狀態。
眼睛死死盯住隨著澤爾達的動作從他長戟頂端滑落的半塊銀版--那原本屬於第四軍團軍徽的一部分--科裡亞從喉間發出一陣低沉的咆哮:「你對我家的孩子們做了些什麼!!!」
起步,衝鋒,科裡亞相信自己剩餘的力量足夠瞬間打碎澤爾達的頭顱,卻陷入了血肉與骨骼的泥沼之中,無數異怪湧上來,奮力阻攔他前進的步伐。
一隻接一隻異怪成為澤爾達的食量,而更多的異怪甘願為了讓這位饕食者能夠更多的吞噬同族的生命而犧牲在科裡亞的拳下。
異怪們在第一次攻下雷奧森時,從這座城市的廢墟中得到了很多珍貴的事物,主要是足以構建跨位面傳送門的大量魔晶石,此外,納姆族用作與城鎮的敵人同歸於盡的最後手段也是一點點額外的收穫。
雖然城鎮核心在撤離前已經做了廢棄處理,但是用來召喚惡魔的卷軸似乎被遺忘了,納姆人並不瞭解,在另一個世界同樣位於萬物之靈地位的異怪的靈魂有著和人類相當的價值。
巧合或是命運,澤爾達成為異怪用於瞭解朱茵大陸法術的途徑,這名厭倦了深淵中千篇一律的敵人的戰士,面臨一個有趣的選擇。
捨棄這個投影,品嚐一些面前這些沒見過的生物們的血肉;
或者,暫時與它們合作,去嘗嘗朱茵大陸新鮮有趣的靈魂?
他選擇了後者(參照小鳶尾協奏曲(2))。
[可惡……要是在平常,這些雜碎也想攔住我?!]
將生命力轉化魔力的虹光爆發的技巧雖然缺乏效率,用力吹飛圍自己的敵人倒是綽綽有餘;可是科裡亞早在城南的戰場上為了替神槍騎士團爭取時間而燃燒了幾乎是所有的生命;那些魔力現在還為消耗殆盡,只是盤桓在新建城市的另一端,無法給予其主人任何的幫助。
「吾曾說過……無能者沒有生存的權力。」
儘管視界中儘是異怪,活著的,已經死的,將要死的,科裡亞依然能感知到澤爾達的氣息逐漸增強,從風中殘燭漸漸燃盛為災難性的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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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片陰影降臨到籐牆前線的上方,只是星空之下的陰影並不醒目,少數注意到的戰士也僅僅匆匆一瞥後再度低頭--頭頂的既不是敵人便沒有關注的價值,他們需要的是將每一分精力都投入眼前的戰場。
「娜塔,晃得太厲害,我沒法瞄準!」
「我知道我知道……凱芙琳!往左五步,這邊就數你最重了!」
簡易的平台以不適合構建防線的輕質木材拼裝而成(它們之前大多屬於某個屋頂),幾根細籐纏繞在凱莉絲的身上,她竭力拍打巨翼,將這小小的平台送到更高的地方,足夠令視線與射擊軌跡越過液石獸和梯蟲遮掩的高處。
「最,最重……」
凱芙琳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考慮到輕重緩急之後,還是乖乖的往旁邊挪了幾步,好讓搖搖晃晃的平台不至於傾斜的太厲害。
許許多多紡錘形的異怪在天空收縮雙翼,緊緊蜷成一個長槍的形狀鉛直墜下,為了攔截這些從天而降的大麻煩巨龍不得不竭力張開雙翼,用魔力在籐牆上方織出一道牆壁。
然而一味的防禦不是龍族的習慣,他們很快找到的防禦中的新樂趣:調整護盾的形狀,讓那些飛梭墜落時只能投入異怪的軍勢當中;這是被牽制的巨龍們能給予的少有的幫助。
巨龍的力量足夠強大,數量卻不足以佔據制空權。
時而有一頭巨龍脫離同伴,向著籐牆的前方俯衝,以吐息和利爪收割一群異怪的生命,然後在回歸群體,交換另一位同族的出擊,以此在維持法術的間隔充分利用身體重新儲滿吐息所需體液的時間。
可這些都不足以改變戰場的局勢。
援軍的到來一定能給予逆轉,但若將全部勝負的希望都寄托在能否支持到援軍到來,非但是依芙蕾雅,這裡所有人都不會喜歡這種聽天由命的戰略;所謂的英雄本來就是在英勇一時和怯懦一世間選擇了前者,並且賭贏了自己生命的人;他們要做的不過是重複過去曾經完成過的偉業--擒賊先擒王。
唯一的問題是,異怪們無數相似的面孔中,哪個才是擔負指揮的特殊個體?
它們可沒有豎立旗幟以鼓舞士氣的習慣--也沒有那個必要。
所以,對於娜塔和斯塔而言,現在唯一見過的與眾不同的澤爾達就是她們最好的靶子。
「我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要擔負狙擊手的工作。」
「我也沒想過,有一天人們會期待我能夠造成更多更惡劣的破壞。」
平台終於趨於穩定,所有的裝置運行穩定,寶具的解放已經完成,一切準備工作都按照計劃中進行。
娜塔和斯塔並肩站立,盯緊了遙遠彼方黯淡卻未曾消逝的虹輝。
「幹掉他!」
「幹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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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道光芒筆直的射入異怪群落,光芒穿過科裡亞的身體一路前行,直到被澤爾到揮戟劈開。
第二道光芒直接在澤爾達的身後炸裂,娜塔的「九界破盡」會在炮口和目標之間打開傳送門,炮擊會以無視路徑的方式直接轟擊目的地。
來自背後的攻擊並不足以重創澤爾達,但是一個踉蹌無法避免。
而科裡亞絕不可能放過這個空隙;魔炮的轟擊消滅了他和澤爾達之間擋路的異怪,清理出一條通往勝利的道路。
「喝啊啊啊啊------」
疾奔的科裡亞幾乎是與自己的咆哮聲一同到底澤爾達的面前。
接著,直接撞上長戟的鋒刃。
澤爾達的臂展和手中武器的長度使得他的攻擊範圍大的可怕,相較於只能依靠拳腳的科裡亞,澤爾達隨意的揮擊都能覆蓋半徑五米以上的空間--直觀點的描述,他可以站在一個大教室的中央,一擊橫斬掠過教室的每個角落。
揮擊過後,科裡亞的身影從澤爾達面前消失了。
屍骨無存……怎麼可能?即使是自負的澤爾達都不相信,大概是將對方擊飛了?
「卡呲……」
揮擊過後,很自然的是一個將戟刃背在身後的動作,這個動作會令手上的武器顯得比雙手握持時稍微重一些,加上傷勢和疲憊造成的身體沉重感,令澤爾達沒有第一時間發現與平常的不同。
等到澤爾達意識到擊中科裡亞時異常手感的意義是,一切都遲了。
「……卡呲卡呲卡呲卡呲卡呲……喀拉!」
手中猛地一輕,澤爾達奮力抽回長戟,手中卻只剩下半截長柄。
「呸!呸!呸!」
身後幾步的地方,科裡亞還抱著長戟的上半截,皺著眉頭吐出一大堆金屬碎片。
在被武器擊中的一瞬間跳起,順著武器的走勢像蛇一樣攀附其上,科裡亞充分利用自己小巧的身體展現的技巧,很久以前克裡亞和芬裡厄都吃過這個虧,現在輪到澤爾達了。
「我也說過,我同意你的觀點……所以你去死吧。」
偏過頭,科裡亞輕蔑的笑著,完全不在意呼吸間肺部的灼痛,但他並未趁勢追擊,為了換取魔力而搾乾了生命力的身體不斷發出示警,他必須抓緊時間恢復體力,哪怕只有一點點也好。
自己的生命力和回復力都遠遠凌駕於眼前的惡魔之上,科裡亞有此自信。
嗯……體質上確實如此,但懂得以外物彌補自身不足的不僅僅是人類。
「是嗎……是這樣嗎……是這樣啊哈哈哈哈……」澤爾達從低吟到狂笑,揚手拋棄了手中的長柄,抓過一隻自願前來的跑者,擰斷了它的脖子,「……是啊,吾早就該看出來的……你和之前的那些廢物不一樣,你,正是吾所期待著的,擁有讓吾全力去殺死的價值的獵物啊!」
澤爾達舉起跑者的屍體,準備吞噬它的靈魂,卻被科裡亞投擲而來的戟刃打落;當他試圖再次抓起一個犧牲品時,第三輪魔炮的攻擊到來,殺死了他身邊的異怪。
屍體和靈魂就在幾步之外等待他品嚐,但澤爾達知道,科裡亞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
「有支援的,可不僅僅是你而已。」
細微的虹光,向戰友們宣告自己的生還。
光芒變強烈,向所有人昭示自己的位置。
和過去那足以照耀整個戰場的光芒相比差得很遠,不過纏繞在科裡亞身邊的魔力足以說明,他已經有了戰鬥的力量。
「沒關係,有了幾個廢物的幫助,最終你依然會死。」
兩人靜靜地對視著,感受對方衰弱的生命力和膨脹的戰意。
陡然間,他們產生了一種錯字,彷彿自己正站在一面鏡子前,面對自己的倒影。
「我啊,真喜歡你這傢伙啊……」
「吾啊,挺中意你這傢伙的……」
是的,他們感受到了,自己和對方有著相似的靈魂。
學者和藝術家遇到與自己相似者,可能會產生共鳴,成為知己或摯友,共同探索無盡的知識殿堂。
可對於戰士……不,對於違逆人類常識的怪物,面對與自己相似者只有一種,也是唯一正確的做法。
「「……我(吾)要親手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