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市立圖書館的門口,仰望頭頂上那個倒映著星空的眼睛的聖徽,依芙蕾雅一時感觸良多。
現在的斯塔特聖盟和依芙蕾雅記憶中那個充滿了會議和討論的民主聯盟有著巨大的區別:「執旗手」完全成為空職,軍團各自為政,面對重大決議是直接忽略掉聯盟的存在,依照原先的政治制度行動。
但是某種意義上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專政制度在和平年代會帶來**和暴政等諸多問題,但是在緊急情況下確實有著民主制度完全無法望其項背的高效率;若是未來的斯塔特聖盟,任何一支軍隊移動前光是申請和會議就足以把閃電戰變成持久戰。
而這一次,依芙蕾雅聽說異怪再度出現時,精靈的軍隊已經全面開拔,雖說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在戰備狀態理論上說應當擁有「任何時刻下全體士兵可以在十五分鐘內整備集合」「括拔營和後勤隊準備移動在一小時內完成」的效率,但當依芙蕾雅得到消息從執旗手的辦公室衝出來時,全城屬於精靈軍隊的軍旗已經消失大半--剩下的都是一開始就沒有出征打算的輔助部隊--還是讓她不大不小的吃了一驚。
可是,如果讓精靈軍隊就這麼衝出去和異怪死戰,顯然和依芙蕾雅原先的計劃不符;戰爭不是簡單的加減法,兩支參數相近的軍隊作戰,勝利者難免傷敵一千自傷八百,然而若是能夠聚集數倍於敵人的軍力,損失就能降低到一個可以接受的地步,這也是她促成斯塔特聖盟的主要原因。
正如許多電影中,無論外星入侵者有多麼龐大的軍隊和先進的科技,總是會在團結一心的地球人面前敗退一樣;與生俱來的……呃,該說是「世界自豪感」麼?依芙蕾雅從一開始就沒想過異怪會勝利的可能性,正如她在斯塔特聖盟成立當日說過的那樣:
「戰爭剛剛開始,但我們已經勝利。」
唯一的問題在於,為了必將入手的勝利,究竟要付出多少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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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擾了。」
第五軍團「愚者」的所謂駐地實際上就是圖書館和神殿,自然不會有傳令兵和守衛一類的編制;由於剛剛落成的書庫內幾乎空空如也,圖書館也沒有正式開放,當然也不存在接待人員;事實上,連圖書館的大門都是關閉的,幸好還有一扇側門沒有上鎖,避免了讓科裡亞使用龍城帶帶相傳的撬鎖術。
……
【傳奇技能書--龍城撬鎖術】
第一步,找到需要開的門;第二步,鎖定目標;第三步,踹!
備註:假如技能使用失敗,請從第一步重新循環。
……
「後勤!再拿一盒g筆!」
「墨水!哪個混蛋把墨水打翻了?!」
「修正液!塗白!」
「第六組的!加速工作!今天晚上就截稿了!」
剛剛打開木門,一陣巨大的聲浪差點將毫無準備的依芙蕾雅震出門外,似乎整個房間都被加持了隔音結界,內部的喧囂在一牆之隔的門外絲毫無法察覺。
門內的大廳,十幾張閱覽室使用的長桌堆滿了筆墨紙硯……啊,沒有硯台。房間內呈現出堪比減價促銷中的大賣場的混亂程度,身穿白衣的第五軍團成員忙忙碌碌,一大堆材質各異的文件雜亂無章的堆積在桌上椅子上地上甚至漂浮在半空中,從昂貴的羊皮紙到隨手撕下的廣告單應有盡有;胸口別著號碼牌的奈塔用整齊的軍服換掉了以往的女僕裝,手捧紙箱托盤巧妙的穿過最優秀的盜賊也會為之頭疼的無數障礙物將東西送到需要的人手上。
應該說不愧是大陸最頂尖的學者團體麼?戰鬥力先不做考慮,魔法操縱的水平一個個都甩下科裡亞幾座山,每個人平均同時處理三份文本--年輕人手執兩支筆,宗師級的左右互博技術是基本;房間邊緣那些鬚髮皆白的老者更是一個個如同吉爾伽美什再世,展開【王之筆墨】同時操縱應付數十份文件。
「呃……呃……」置身於這樣看似雜亂無序實則嚴絲密合的精密機械之中,依芙蕾雅發現完全沒有自己插入的空隙,不由地露出些許怯懦的表情,像是迷路在大街上的小兔子一樣用不安的眼睛四處搜索,尋找熟悉的面孔,「……特,特納奇克!」
「奈塔!再送一刀空白稿紙過來!誰看到第一軍團剛剛送來的信函了?」
特納奇克混在人群當中,同樣忙得不可開交,銀色的狗耳朵上面,過去油光發亮的皮毛變得黯淡發灰,長長地尾巴隨著煩躁的搖動而一叢叢的往下掉毛;不過,略顯高傲卻不令人厭惡的熟悉聲音還是第一時間喚起了他的注意力,
「依芙蕾雅?你怎麼……咳,執旗手大人,您親自前來有何貴幹?」
雙手輕輕收緊領口的繫帶,借由這個簡單的動作調整情緒,依芙蕾雅穿過人群,渾身散發出與此地格格不入的氣氛,彷彿置身於宮廷舞會而非混亂的圖書館;而這種儀態僅僅維持了幾步,到她走到長桌前,隨手把一部分文件攏作一堆,「嘿咻」一聲,輕巧的坐到了桌子邊緣,搖晃著白色過膝襪裹的雙腿時,在這裡的又是特納奇克所熟悉的,白丁學院的同學了。
「回部落裡幾天就把腦子燒壞了?雖然我一直懷疑你的身體有沒有大腦這個編製,你也沒必要用這種方法來證明。」
這種熟悉的對話方式簡直讓在無盡的工作中焦頭爛額特納奇克感動的快要哭出來了(不對,他絕對不是m),依芙蕾雅在最短的時間內讓幾乎習慣了這個時間的特納奇克回到了過去的狀態。他揮揮手,讓身邊漂浮的文件和水筆在桌上堆成一疊,一邊用手指按摩著充滿血絲的眼睛一邊開口:
「看起來這幾天你也積累了不少壓力啊。」
「從認識了某只笨蛋以來,我的壓力就沒有少過。」輕輕捻斷幾根分叉了的頭髮,依芙蕾雅說。
雖然依芙蕾雅總是習慣性的展現出優雅和充滿威嚴的大小姐形象,熟悉的人還是能夠輕易看出她真實的心情;那一頭淡金色的長髮總是非常忠實的以光亮或是黯淡展示主人的狀態;而若是你發現今天那具嬌小的身體散發出魔王般的壓迫感,或是從粉嫩誘人的雙唇間吐出令人無法接受的惡毒言語,顯然她的壓力已經累計到了相當危險的程度。
「喀拉喀拉喀拉喀拉……」
站在一旁的科裡亞癟著嘴一句話也沒有說,不過被他在指尖旋轉的筆正伴隨著持續增加的裂縫不斷發出瀕死的呻吟。
但這副不高興的神情反而令依芙蕾雅感到心情莫名的愉快起來--對於用各種方法測試自己在
「呵呵……閒話以後再說,我是來找娜塔的,她人呢?」
「不在。」
「不在?哼……算了,黑曜石和斯塔也……」
「抱歉,她們也不在。」
「……」秀氣的眉頭皺成一團,玩弄頭髮的左手也不自覺的停了下來,依芙蕾雅沉聲道,「……怎麼回事?」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阿斯娜的神諭,半個月之前就把大多數虔誠信徒和與一書庫的原班人馬召回去了--那個時候你應該正為第四軍團長的事情頭疼--留下的都是各地新徵召來的文書人員和一些老人;黑曜石從一開始就沒有來新雷奧森城,我這裡有她發來的定期聯絡,現在應該正跟著九界時空研究所測定各地的空間變動,尋找異怪建立的傳送門吧。」
說著,特納奇克寫了一張紙條交給一名經過的奈塔,讓她去把相關的資料找過來;第五軍團「愚人」目前主要的任務還停留在文案工作,幾乎所有斯塔特聖盟的命令、文件、通信和行動記錄在他們這裡都有存檔。
奈塔不愧是阿斯娜的神僕,儘管在力量上和著名的白金天使,或是人們熟悉的吉斯提斯的聖者兵團完全無法相提並論,但是在輔佐的能力不比任何女僕、秘書和實驗助手差,很快找來了一疊寫有意義不明編號的文件。
搖晃著雙腿,依芙蕾雅一頁頁翻動手上的文件,右手食指無意識的在桌面上叩打,幾分鐘之後,她合上文件夾,抬起頭:
「……對了,我還沒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唉……你最近是不是都把注意力留在科裡亞身上……」看到依芙蕾雅臉色越來越不善,特納奇克明知的在此住口,生硬的轉了話題,「……幾個軍團間都有交換的聯絡員,我原本就是阿斯娜的信徒,自然被派到了這裡;結果一道神諭抽掉了大多數的人手,連那些比我爺爺還大的老爺子都在灌著精力劑熬夜工作,我總不能袖手旁觀吧……對了,執旗手名下不是有四個文書小組麼?能不能借來用用,反正你又用不到……」
「衝擊錘!強化重力!」
「磅!」
空有頭銜的執旗手和與科裡亞之間未公開的戀情(雖然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了),兩次踩到地雷,特納奇克完全是自尋死路。
慢慢收起娜塔贈送的迷你探索者,依芙蕾雅輕巧的從桌子上躍下,順便「意外地」踩了一下特納奇克引以為豪的尾巴,又「不小心」用腳後跟碾了碾,這才撣撣衣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慢悠悠的開口:
「真是不好意思,雖然他們給了我相當龐大的編制,但是除了軍餉,兵源裝備什麼的全部要求自備,我手上除了教會『贈送』的幾個打雜的,半個能用的人都沒有。來這裡就是想從其他幾個軍團爭取一些支持者,去處理一下頭腦發熱的精靈和被害妄想症的納姆……看來第五軍團是指望不上了。」
「精靈?」特納奇克努力掙扎了幾下,除了從尾巴上拽下更多的毛之外毫無建樹,只能認命的趴在地上說話,「……牧樹人也出現了?」
掌握了領域「歸鄉之風」的翼人被同族稱為「領路人」,在翼人一族中有著最高精神領袖的崇高地位;而與之相對應的,精靈的「牧樹人」則有著些許的差別。
由於翼人全族上下都是些無時無刻不想著反攻浮空大陸「自由者」的狂熱份子,作為返鄉的必要因素,領路人的身份證明和存在價值,風屬性的傳承領域「歸鄉之風」在大陸上頗有一些知名度;相較而言,精靈族擁有的「大地讚頌」則是歷史悠久到連許多精靈自己都不知道它的存在,「牧樹人」的稱呼也是之後的戰爭中外族根據他的能力而起的。
「歸鄉之風」的根本在於操縱風力,剝奪或是賦予借助風力飛行的能力。而「大地讚頌」則是操控生命力,確切的說,是操縱生命力;它可以讓樹木將積累的生命力分給人類和動物;也可以犧牲大量樹木,將一片焦土荒原瞬間變成良田沃土;甚至可以驅動樹木燃燒積累了幾十數百年的龐大生命力,將它們在短時間內變成擁有強健**的戰士。
由於植物無要害的特性和巨大的體型,被喚醒的樹人同時擁有驚人的力量,強韌的生命力,即使被打到千瘡百孔亦不會倒下,只有敵人的死亡,或是肉身的徹底毀滅才能阻止森林的憤怒。
現在,在納姆的認知中,最危險的精靈是隱藏在森林中的精靈,他們像風一樣無處不在卻無法掌握,致命的攻擊可能從任何地方出現;但很快,整個朱茵大陸都會認識到,為大地母親受到的傷害而憤怒,與森林父親一起行動的森林之子才是最可怕的。
「不,還沒有……但不會太久了,他隨時可能出現,喚醒各地的森林,帶著大片的樹木去戰場上,犧牲樹木來修復被異怪污染的土地……」
「唔……生力軍的加入不是可以減少士兵的死傷嗎?」
「得不償失!一個村落和城市,幾年時間就能興起,人口的恢復也不過是幾十年的事情;可是一片歷史悠久的森林被毀滅,需要幾百幾千年才能復原!」
「理智上,你說的沒錯,可情感上……犧牲樹木總比死人好吧?依芙蕾雅,你什麼時候成了環保主義者?」
「環保?我只是不能看著被憤怒沖昏頭腦的蠢貨,帶著重要的戰略資源和需要保護的對象往無底洞裡填!」
「……」
「算了,說這個毫無意義……現在最重要的是不能讓精靈的冒進給敵人逐個擊破的機會,雖說開戰的準備尚未完成,若是異怪的確建立的穩定的傳送門,早一天擊破它們也是好的。」
「抱歉……我在族裡沒有足夠的地位。」
「哼!科裡亞身為第四軍團長,你以為他真的能調動『旌旗』?比較靠得住的只有琳和翼人,還有……阿斯娜沒有問題,原先吉斯提斯是知道『世界面臨危機』這一事實的,但普莉泰絲和她的教會……只能盡力去說服了。」
既然娜塔、斯塔和黑曜石都不在,留在這裡也沒什麼用處了,依芙蕾雅再次拉拉領口,放開一直踩在腳下的尾巴,拉上沉默不語的科裡亞向門外走去。
「你不會真的把自己當做『執旗手』了吧?」仍然趴在地上的特納奇克卻在這時開口了,「……我們,可是『先知』。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個時候還有其他可以爭取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