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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搖籃與墓碑(6) 文 / 白玉樓的台階

    「森林需要我們。」

    纖長的手指將手中的文件翻來覆去,斯塔特聖盟成立不足一個月,但諸多毫無意義的形式工程倒是應有盡有。這份報告以小羊皮做封面,四角裝飾有方形金屬,入手沉甸甸的,內頁由四十張上好的書寫紙裝訂而成,是專門用於戰報等重要場合使用的報告書。

    「『森林需要我們』……」

    依芙蕾雅又輕聲重複了一遍,然而不管她把這份報告怎樣從頭到尾再從尾到頭的查看,整份報告上也只有這六個字,甚至連書寫人和遞送對象的名字都沒有,只能從報告封面上的浮印判斷它的來源:浮印的圖案由暴雨、樹木和人組成,將傾倒的樹木由背靠大樹的人的剪影支撐,樹冠將暴雨盡數遮擋,全圖以黑白二色表現,正是斯塔特聖盟第二軍團「恩返」的旗印。

    「……這算是什麼理由?!就憑這幾個字,他們就擅自出征?他們以為斯塔特聖盟是為了什麼而存在的?!我又是為了什麼才留在這裡?!」

    每說一句,依芙蕾雅就重重地捶打一次桌面,在熟悉的人面前根本不需要掩飾或者偽裝,她將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情感釋放出來:憤怒。

    這憤怒中並不含任何負面的情緒,而是一種對自身無力的怨恨,像是眼看著朋友走上錯路卻無法阻止;或是在重要的人受到傷害後,想起自己曾經有機會阻止他卻未付諸於行動時的自責。

    激烈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依芙蕾雅很快就發洩完畢,恢復到以往的模樣,歎了口氣坐回椅子中,隨手在面前的紙山中翻弄著:

    「異怪們……還真是給了我們一份不小的驚喜啊。」

    與通過正式途徑遞送到這位執旗手手中的報告同時到達的,還有一大堆來源不同的情報,記錄的載體從正規的文書兩指寬的小字條不等,但其內容大同小異:朱茵大陸上所有精靈軍隊都動起來了。

    「如果你不能盡快解決後續影響,我們『榮耀』恐怕還會給你一份驚喜。」瑪爾維娜走上前,把一張從筆記本上撕下的紙放到桌上,又退回原位,「精靈這一次動作太大,有些打仗燒壞腦子的傢伙,被嚇到了。」

    話說的輕描淡寫,但紙上流水賬一樣記敘的一連串「xx地,xxx軍團,調動至xx」卻是觸目驚心;和精靈的大軍一同進入戰前動員的,還有納姆駐紮於各地的軍團。

    這些納姆族的軍隊當中,有多少是服從於皇帝的命令,真心誠意加入斯塔特聖盟,準備給予新的盟友以幫助的?又有多少,至今仍只相信自己所看所聽所聞,隨時準備在精靈的背後捅上一刀?

    「完全無視與我這個『執旗手』的存在……結果到最後,我促成斯塔特聖盟的成立,究竟有什麼意義?」怔怔的盯著手上的紙片看了好幾遍,依芙蕾雅輕輕閉上眼睛,再度睜開時,眼中燃起熊熊烈火,「……瑪爾維娜,第一軍團交給你了,無論如何別讓他們做出什麼蠢事;科裡亞,陪我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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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雷奧森城的建設工作進展順利,這座動工與斯塔特聖盟各族蜜月期的城市有著里程碑式的重要意義,大量施法者不遺餘力的全力工作令一座百萬人口級別的城鎮幾乎像發酵的麵團一樣極快的成長起來;建設中最耗時間的大規模土木工程都在龍族的魔法下解決了;納姆的工匠則按照規劃短時間內建起大量的空置房屋,很快,受到諸多優惠政策吸引的遺民將會填滿這座城市,讓它再度繁榮。

    和納姆原先的計劃不同的地方在於斯塔特聖盟的成立,它加快了城市建設的同時,也使得這裡種族和建築風格變得混雜起來;新雷奧森在不知不覺中被當成了斯塔特聖盟的總部,預留給神殿、政府和財團的中心區建立起各個軍團的聯絡處和辦事處;廣場上並列升起的一排旗幟說明了此地的特殊性。

    城市裡處處能看出來自不同種族的風格:鋪路的磚石全部被龍族按照自己的需要多次施以魔法加固,隨便掀起一塊都能讓納姆族當做附魔的強力盾牌使用;站在街道的任何位置都能看到城市各處佇立著的怪異塔狀建築,那些以一根細長石柱支撐的多孔球狀建築是翼人為了方便飛行和著陸建設的;道路兩旁的路燈都有著花束般多球的造型,除了有可以注入燈油的傳統燈體,還有著可以通過消耗儲存其中的魔力發光的晶體,以及連接了魔力管線,一旦城鎮核心安置完畢就能生效的魔法燈。

    但是建設完成的只有中心區及其臨近的少許區域,一旦離開了斯塔特聖盟的總部,道路兩旁大量堆積的建築材料,以及堪堪完成一半的街道,讓人意識到這裡還只是一個半成品。

    「雖然這個職務本身就像是撿來的一樣,我也不好抱怨什麼……但,還真是比預料的還要花瓶的多。」

    不知是血族的天性或是與自小受到的教育有關,依芙蕾雅平常中意以黑色、紫色和紅色為主的暗色調服裝;但成為執旗手之後,出於對執旗手的象徵性意義的考慮,換上了以白色和金色為主色調的服裝;衣服上大量裝飾的金色紋路除了能提供一定的保護魔法之外,最重要的是營造出一種神聖崇高的氣質。

    她漫步在新雷奧森的街道上,看著周圍專注於工作的人們;偶爾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兩人便交換一個無聲的微笑代替問候;這樣的依芙蕾雅既像一個平易近人的領主千金,又像是受人喜愛的教會修女,但,唯獨不像是肩負重任的執旗手。

    「嗯……我說,依芙蕾雅你不要生氣啊……」周圍的人氣讓科裡亞增添了幾分勇氣,儘管如此,他還是小心的觀察著依芙蕾雅的臉色--親密的關係一樣會產生畏懼,因為太重視對方的感受--貼近她的耳邊輕聲說:「其實你們三個根本沒必要留下來的,反正這一切對你們而言都是『歷史』,不是嗎?留在這裡,除了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反覆的體會失去與別離的悲傷之外,一點意義……也沒有。」

    「喔?你就這麼希望我走?」

    「怎,怎麼可能!我,我的話,當然……當然希望和你在一起的時間越多越好。」科裡亞臉色微紅的低下頭,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因此,他沒有看到依芙蕾雅臉上複雜的笑容。

    「呵呵呵……」

    依芙蕾雅踏前幾步轉過身,雙手背在身後,微微彎下腰,一邊後退一邊發出一連串輕快的笑聲。

    「……還記得我們上一次離開雷奧森的時候嗎?你說過『我發誓……我一定會回來的。』」

    但她的眼中,絲毫沒有笑意。

    科裡亞的臉色也黯淡了下去,依芙蕾雅所說的話,是雷奧森陷落時他們帶著民眾逃離時所說的,在那之後不久,潔汀莉就戰死了……原本他們為了改變潔汀莉死亡的「歷史」而來到雷奧森,結果只是將一切變了一種方式實現而已。

    「嗯……不過那時我也沒想到,我這麼快又回來了……」

    「那……你還記得潔汀莉嗎?」

    「當然記得!怎麼可能忘記?!我……我們曾經努力過……但什麼都沒改變……」

    潔汀莉的死對與她有關的所有人都造成了重大的影響,裁決聖堂的毀滅,普莉泰絲殉道,依芙蕾雅拒絕費思麗送眾人回未來的建議,都或多或少的受到這件事的影響。

    「不,我們改變了。至少潔汀莉沒有……沒有死在雷奧森,從雷奧森陷落到她真正死去,她比我所知的歷史多活了幾個小時。」

    「那有意義嗎?她還是離開我們了……而且,說不定,她本來就應該在城外……我們所做的恰好實現了『歷史』。」

    依芙蕾雅深深地看了科裡亞一眼,那種沮喪和無力的表情極少出現在少年的臉上,這種表情不適合他。

    她突然走到一棵行道樹邊,伸手摘下了一片——綠@色#小¥說&網——閒實則急促,穿行在一條條尚未完成的街道間。

    「好吧,那你現在走出來,到底要做什麼?」

    「當然是去爭取盟友,真正的盟友。僅僅停止了各族之間的戰爭,是遠遠不夠的;若是他們不能團結一心,我的努力有什麼意義?這場戰爭我們必將勝利,但為了勝利,需要付出多少代價,還不確定。」

    依芙蕾雅停下了腳步,不知不覺間,她已經到達了目的地。

    市立圖書館(建設中),也是阿斯娜的神殿預定的建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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