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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小鳶尾協奏曲(11) 文 / 白玉樓的台階

    白露鎮,雖然以「鎮」為名,卻有著厚實的城牆和高大的城門,足以抵禦來自白露森林的魔獸的攻擊。每天,數不清的商人、旅行者和冒險者出入這道城門,為了財富,聲望與理想。

    進城門之前,科裡亞多多少少還有些緊張,畢竟自己昨天晚上剛剛來這裡,拍死了鎮長並且順手轟平了整個市政廳,要是給發現的話……其實被發現之後的後果如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害怕被發現」的情緒,像是在學校惹了大麻煩的孩子,回家後戰戰兢兢的吃晚飯時的情緒一樣。

    「目的?」

    「旅遊。」

    「姓名?」

    「科裡亞,科裡亞?斯佛海文和依……」

    「科、科裡亞?!」

    守衛突然拔高的聲線讓科裡亞嚇了一跳,差點一拳呼在他臉上,以為自己昨天做的事情被發現了。

    很快他發現自己難得的擔憂情緒完全是多餘的,不是說守衛沒有認出他,而是……

    「請,請給我簽個名吧!」

    面對崇拜者閃閃發光的眼睛,科裡亞一時有些手足無措,要是對方一邊大喊一邊拿長槍捅過來還好處理一點,現在這個情況……

    「『虹光』科裡亞大人,您一定忘記了吧……我是雷奧森的難民,您戰鬥的英姿永世難忘!所以現在我加入了白露鎮的民兵隊……啊啊,那一位一定就是您的戀人依芙蕾雅吧?真是合襯的一對……噯?等等,那個錘子看上去很危險……嗚哇!」

    「衝擊錘!」

    依芙蕾雅順手從娜塔的背上搶過【探索者】,一錘把饒舌的守衛打飛,臉上帶著尚未褪去的紅暈嘟囔著:

    「煩死了。」

    其他守衛先是嚇了一跳,後來發現「衝擊錘」不過是把他們的同僚擊飛,沒有留下什麼實質性的傷害之後,紛紛露出熱情的笑容。

    「哎呀哎呀,年輕真好。」

    「玩的開心點~~~」

    其他排隊等候進城的民眾用略帶崇敬的眼神目送三人走進鎮內,接著,小小的騷亂很快消失,門口又開始了有條不紊的工作。

    納姆族就是這樣,無論戰爭與和平,他們總能很快的適應,然後以自己的步調活下去。

    ……

    ……

    ……

    再次回到白露鎮,這裡的景像似乎和幾個月前的記憶一模一樣。來來往往的人群帶著匆忙的步伐從一處走到另一處,好似辛勤的蜜蜂一般讓人眼花繚亂的人流中,穿著顏色不齊的拼湊出的裝備的冒險者毫不收斂的大笑著,外出採買的主婦與孩子露出懷念與崇敬的眼神;空氣中血腥味,食物的香味,廉價的香料與汗水的味道混合出名為「喧囂」的氣氛。

    不過,仔細看的話,還是能感覺出差別的。或許是新王的政策使然,白露鎮中增加了許多異族的面孔,面相兇惡的狼人和精緻秀美的精靈站在一起,引來人們或詫異或好奇的眼神;廣場上新搭建的帳篷外排起長長的隊伍,雷奧森的難民在此登記,等待分配新的土地。

    對科裡亞而言,還有著更大的新鮮感。

    上一次來到這裡的時候,他還不懂得大陸的通用語,耳邊的喧鬧全部是陌生的語音,獨自一人被拋棄在異國他鄉的感覺,在恐懼之前首先是彷徨與無助;但是這一次,卻有了一種「家」一樣的懷念感。

    離開了城門的範圍,科裡亞站定腳步,緩慢的移動頭部,自覺的開始確認安全性。

    早在他以「魔獸」的身份居住在白露森林時,其感知的範圍已經與森林廣袤的土地相當,足以從這裡覆蓋整個白露鎮。

    「比昨天多了不少人……沒有危險的感覺……有幾個地方很奇怪……噫?!」

    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依芙蕾雅拉住右手,科裡亞全身一陣僵直,

    「嗯~~~到了喝下午茶的時間了呢~~~」順勢攀上少年的右臂,以非常親暱的動作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從科裡亞的手肘上居然傳來一點點柔軟的感覺,「……(耳語)……後面的那個郵差打扮的人有問題……他實力怎麼樣?」

    科裡亞的直覺接近於野獸的生存本能,對敵意和殺氣非常敏感,而不能像依芙蕾雅清楚的判斷別人的情緒,他可以察覺到周圍有很多人在看著這裡(畢竟他們還是挺引人注目的),卻無法從這些無敵意的視線中分辨出各自的目的。

    「……(耳語)……哼,戰鬥力只有5的渣滓……」

    「……(耳語)……什麼意思?」

    「……(耳語)……普通人的程度……」

    「……(耳語)……我明白了……」

    一連串的對話,在外人看來不過是一對年輕的小情侶之間的親熱,於嘈雜的市集中,想要光憑**的聽力去竊取兩人的對話是不可能的。

    結果,一直跟著後面的娜塔不高興了。

    「什麼嘛,你們兩個想要親熱,把我也拉出來幹什麼?嗚嗚,失去了好多素材啊……」

    「說起來,這次你怎麼沒有和斯塔在一起?」

    「不知道啦,上次和凱莉絲打過之後,回去就向阿斯娜姐姐請假了,也不知道幹什麼去了……(碎碎念)……都不和我說一聲,仔細想想,我連她家在哪裡都不知道……(嘟囔)……好像一直都是住在與一書庫的,但不像是孤兒的樣子……」

    「好啦~~~去喝杯紅茶輕鬆一下?」依芙蕾雅很自然的拉著科裡亞的手走向附近的紅茶館,借由轉身的動作掩飾臉上些微的紅暈。

    「啊……好、好的。」

    ……

    ……

    ……

    「唔……品種出乎意料的齊全……」

    坐在陽傘下的小圓桌邊,依芙蕾雅有一下沒一下的翻動著手裡的菜單。

    紅茶館的位置很巧妙,出於街角的店面特意稍稍往裡「凹陷」了一點,明明出於鬧市之中,卻有著與外界不符的靜謐,這份反差讓身處其中的客人有了一種脫離俗世的錯覺,在熟客之中有著很高的評價。

    依芙蕾雅的注意力完全沒放在手中的菜單上,她的左手還握著科裡亞的右手,不時微微拉扯一下,便能看見少年僵硬的身體抽動一下,像是牽線木偶一樣的反應令少女覺得很有趣。

    --偶爾試試把男人玩弄在鼓掌間,也挺有趣的。

    就結果而言,先一步陷下去的是誰可不好說,不過這樣一想令一向好強的依芙蕾雅心裡輕鬆很多,初次體驗到的樂趣壓下了羞澀的情緒,手上的小動作也多了起來。

    戰鬥的時候面帶笑容碾壓對手,時刻散發著遠古怪獸般獵食者的危險氣息的「虹光」,現在在自己的手中一副傻瓜的模樣很是有趣--依芙蕾雅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臉上也是一副傻乎乎的笑容。

    「請問,有什麼需要的嗎?」

    直到服務員微笑過來為這一桌客人下單,依芙蕾雅才驚醒過來,一面不動聲色的放開右手,一面合上菜單。

    「嗯……本地特產嗎?一壺『晨露』,三份鬆餅,加楓糖……再要一壺冰水。」

    「晨露一壺,楓糖鬆餅三份……還有一壺冰水是嗎?好的,請稍等。」

    服務員寫下訂單,微微彎腰後轉身離開,薄紗和白布交織成的短裙裙擺隨著腳步輕輕搖晃著,將人的視線順著布料移動到束帶圈出的纖細腰部,然後……

    「啪!」

    「看什麼呢!」

    「嗚……」

    摸摸被打的額頭,科裡亞明智的閉上嘴沒做解釋。

    「茶點只有鬆餅太寒酸了……笨蛋,去對面挑些精緻的點心來,我懶得排隊。」

    依芙蕾雅單手托腮,右手食指點點對面啊嗚糕餅屋的招牌,接著「嗒嗒」的敲擊著桌面,

    「娜塔,你陪他一起去吧。」

    「噯?為什……」

    「不想知道嗎?『啊嗚』糕餅屋的地區限供風靡的理由……材料?結構?特殊的調料?」

    「唔唔……確實,與一書庫裡也查不到他們的資料啊……明明只是個點心鋪,勢力範圍出乎意料的大,而且居然沒人有疑問……喔喔!我聞到了秘密的味道!」

    興奮起來的娜塔一把拉起科裡亞跑了出去。

    留下依芙蕾雅微不可察的皺皺眉頭,繼續有節奏的敲擊桌面,直到……

    「小姐,不介意我坐在這裡吧?」

    一身禮服的男子放下手裡的文明杖,自說自話的拉開依芙蕾雅對面的椅子坐下來。

    ……

    ……

    ……

    「當然不介意,飲料都為你點好了。」

    非常巧合的,在依芙蕾雅話音剛落的時候,服務員將她點的餐點送了上來。

    穿著禮服的男子苦笑的看著面前的冰水--現在可是剛剛秋末冬初的時節--無視於一位女士的饋贈,自己再去點其他的飲品似乎太過失禮了。

    結果他只能苦著臉喝一口冰水,慢慢說:

    「看來,您已經知道我們要來了?」

    「哼……你們也沒有隱藏的意思吧?讓普通人大大咧咧的跟在後面……」

    依芙蕾雅的視線從對方放在桌上的禮帽移動到他的胸口,最後在胸花旁邊不出意料的看到一個小小的金絲繡飾--地圖、匕首與放大鏡組合而成的標誌.

    「……這就是冒險者互助會的做法?」

    「當然,要是被那一位當成隱藏的敵人……我們可攔不住他。」

    「是麼……」不置可否的笑笑,低下頭淺淺抿了一口紅茶,「……那麼,找我們有事?」

    「這個嘛……其實我們是想問問,您過來有什麼事……有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我們一定全力以赴。」

    「喔?還真是熱情啊……如果我說我們只是來度假的,你們相信嗎?」

    「那樣最好……」

    嘴上這麼說著,男子明顯還是一副不放心的樣子。

    畢竟,看看依芙蕾雅這一路的經歷,從白露森林的異變開始,雷奧森的魔獸攻城、裁決教會的通緝令、雷奧森陷落、裁決聖堂毀滅……在納姆族的範圍內幾乎是一路造成城鎮級別災害走過來的。

    似乎自己也意識到這一點,依芙蕾雅看著對方緊張的模樣,露出玩味的笑容說:

    「放心好了,我們真的只是來休閒一下,等幾位回家的朋友辦完事情……不過……既然你們都這麼說了,我也不好意思拒絕這份好意嘛~~~」

    「……」

    喂喂,沒看到對面那一張?臉啊,真虧你說的出口。

    「雷奧森,還有白露森林外面的事情,你們冒險互助會不可能不知道吧?」

    「稍稍瞭解一點……」

    「去提醒提醒上面的人,大麻煩還在後面呢……」

    「……(驚)……您的意思是?」

    男子忍不住站起身,又不敢靠的太近,小心翼翼的問。

    「我?我是來休息的……好了好了,想多活幾年的話就趕快從這裡消失吧。」

    趕蒼蠅一樣的揮揮手,依芙蕾雅一臉不耐煩的示意男子趕快離開,接著又換上略有些期待的眼神看向街對面。

    拎著點心盒的科裡亞剛剛走出啊嗚糕餅屋的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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