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午後的陽光燦爛卻又不會顯得熾熱,闊葉的蕨類植物構成了別樣的雨林,蒸騰的霧氣籠罩在蒼翠的枝葉上方,樹海與雲海巧妙的結合在一起,似乎一直延伸到無限遠的地方。
龍族的建築工藝比起人們想像的好得多,雖然從外面看起來只是自然形成的一個個山洞,裡面卻華貴的如宮殿一般,各種繁複而無用的符文刻錄在洞窟的牆壁上,絢爛的魔法靈光在鐘乳石與石筍間投下幻變的影子,充滿了神秘感。
能在這種美景下享用美食,一定可以得到生理與心裡上的雙重享受吧……大概?
「那個……要不要嘗嘗龍涎果?放心,我們經常用它們交換香辛料,人類吃了也沒問題的。」
細籐編織的籃子裡,剛剛採摘下的果實晶瑩剔透,如紅寶石般的果實飽滿而又圓潤,細碎的水珠閃耀著誘人的光芒,而抱著籃子的凱芙琳臉上滿是母性的光輝,令人不由地放鬆下來。
「不要!我決定了,在龍谷的這段時間,絕對不碰任何不認識的食物!」依芙蕾雅狠狠地拒絕了別人的好意,蒼白的臉頰和微微陷下的眼眶讓人完全生不起氣來,那幅可憐兮兮的抱著一麻袋花生的模樣只會讓人感到心疼而已,「花生……人類只要花生就可以活下去了……」
看到平常自信滿滿的依芙蕾雅現在一副隨時會消失的虛弱模樣--不單單指身體虛弱,更多的是精神上的虛弱--即使面前的食物再美味,科裡亞也沒辦法提起一絲半點的胃口,只能小心地說:
「那個……我可以幫你試吃的……」
「試吃?試毒嗎?你?(斜眼瞄)就算我現在餵你一斤砒霜拌氰酸鉀,你這傢伙還是會一副傻乎乎的笑容告訴我『味道很特別』吧?」
「……」
無法反駁,科裡亞的身體免疫一切常規的毒素,無論吃什麼下去也不會真正消化吸收,自然不會中毒,事實上他行動消耗的能量主要來源並不是食物,否則再多十倍恐怕也不見得能夠滿足。
「啊……花生多好啊……營養豐富……可以水煮可以椒鹽也可以生吃……而且種植花生還可以肥田,真是棒極了……」
面對滿滿一桌珍饈美味卻死守著手邊的一袋花生,對於準備食物的主人家而言是非常失禮的,然而對於在第一天的晚餐和今天的早午餐中,兩天內三次看到彼岸景色的人而言,她沒有因此患上厭食症已然是個奇跡了。
若不是血族免疫大多數基於血液作用的毒素,對於其他毒素的抗性也很強,現在依芙蕾雅肯定和特納奇克一樣,正躺在病床上享受材料不明的病人特別料理;琳蒂絲則幸運一些,同為「蒼空的遺民」,龍族中似乎還保留著昔日朋友的飲食習慣。
久聞龍谷風景秀麗,氣候宜人,作為龍族的領地,安全性自然也可以得到保障。依芙蕾雅本來想放下多餘的心防和世俗的繁雜,享受一個輕鬆愉快的短暫假期……顯然,現實和理想差距總是很大的,可依芙蕾雅怎麼也沒想到陷阱居然藏在大餐裡。
凱芙琳當然沒有毒殺他們的想法,事實上,她準備的都是龍族最高級的料理,許多菜式因為過於麻煩,連凱莉絲都很少有機會嘗到。問題出在文化差異上--天壽漫長,沒有天敵和其他威脅的龍族有大量空閒的時間來研究美食,而他們的身體素質又好得沒話說,所以飲食習慣漸漸發生某種變化:只要好吃,無論有毒沒毒能吃不能吃都吃,反正對他們而言自然界的毒素有和沒有一樣。
為了體驗醉酒的感覺--微醉才是喝酒的樂趣,千杯不醉還喝什麼酒啊--龍族釀造的酒全部有著近乎於麻醉藥的強力效果;食用的肉類都來自於體型龐大實力也同樣強大的魔獸,那些富含魔力的肉不經過特殊處理根本不能供人類食用(顯然龍族不需要學習這種處理方法);就連面沙拉一類的素食,原料也淨是一些龍谷中受到龍族魔力影響而變異的植物。
偌大的龍谷,依芙蕾雅悲哀的發現,自己認識並且確認可以食用的,只有花生和花生和花生而已。可能還有其他的品種,但是面對所謂的「食材庫」裡面種種充滿獵奇感的庫存(相當一部分是活的),她實在沒有繼續找下去的勇氣
在凱莉絲從附近的人類城鎮「收集」到普通的食物之前,依芙蕾雅能吃的只有花生了--或許可以要到一些龍血來換換口味,如果她還敢嘗試與「龍」有關的食物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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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谷的最高點,是一座除了赭色的岩石之外別無他物的山崖。斧削一般的峭壁也不知是天然的還是人造的,像這種孤獨的佇立在矮小的山峰間,擁有硬朗線條的山崖明顯比起綠意盎然的谷底更符合人們對於龍巢的想像。
可惜,這裡並沒有住著一隻開口「渺小的凡人」閉口「卑微的爬蟲」的惡龍,當然也不會有被抓走的公主或是數不清的寶藏等著某個勇者來拿。這裡只是巨龍們閒暇時間活動身體的遊樂場,雖然那龐大的身體能飛起來更多的是依靠魔力,但這並不意味著龍族的翅膀是裝飾,戰鬥以外的時候,他們非常喜歡暫時拋棄繁複的魔法,用自己與生俱來的巨翼翱翔在天空中的那種感覺。
現在,佔據這座山崖的是一位線條柔和的少女,巨大的潔白羽翼在強風中充分的向後舒展,水藍色的長髮激烈的舞動著,高山上的強風比往日更加活躍的奔馳歡叫,盤旋在這受到整個天空寵愛的少女身邊。
「
……蒼藍的天空由血色渲染……
……珍視的花朵被凶獸踐踏……
……蒙塵的榮耀空喊著悔恨……
……破碎的家園只餘下淚水……」
虛無縹緲的聲音,輕輕吟唱著古老的歌謠,從「蒼空的眷族」變成「蒼空的遺民」起便傳唱至今的歌謠記錄著不可遺忘的過去,比起冷冰冰的文字,含著更多,更深厚的情感。
「……然而,背井離鄉的人從未放棄過追尋……」
突然出現的聲音毫不突兀的插入琳蒂絲的歌聲之中,清脆的像是銀質的餐具相碰,難以分辨性別的澄澈聲線,似乎天生就是為了歌唱而誕生。
「……如同,四處旅行的風永遠眷戀著故鄉……」
飛快的扇動著半透明的翅膀,只有巴掌大的妖精不知從何處飛來,圍繞著歌唱的少女飛翔,眾多的聲音巧妙的混合在一起,連翅膀扇動都成為歌聲的一部分,潮水般湧來的哀思圍著年輕翼人的身體,從每一寸的皮膚滲入內心深處,再隨著淚水一同湧出。
「……我們會回來的,用翼跨越漫長的距離……」
歌聲陡然一轉,悲傷中帶上一種不可動搖的堅強,與足以跨越永恆的決心,由淚水洗禮綻放的花朵有著動人心魄的美麗。
「……我們會回來的,由風指引歸鄉的道路……」最後,由充滿成熟魅力的女聲,由高轉低的詠歎結束了合唱。有著暗金色短髮的費思麗?山巒,慢慢走到懸崖邊緣,「……『領路人』琳蒂絲小姐……我可以叫你『琳』嗎?」
圍繞著琳蒂絲飛舞的妖精們也停止盤旋,翅膀上灑落的粉末劃過一道明亮的軌跡,最後全部落在費思麗的身上。
似乎還沉浸在思緒之中,帶著出神的表情恍惚了好一陣著才反應過來的琳蒂絲,臉頰上瞬間染上含羞的粉色。
「當然可以,費思麗……小姐。」
「沒關係的,像凱莉絲一樣,叫我『費思麗阿姨』就可以了。」
從輩分上說,費思麗是凱莉絲和凱芙琳共同的父親「聖雷奧森之根脈」的姐姐,人形的狀態看上去像是剛為人母的少そ婦,完全成熟的身體散發出少女所不具備的魅力,齊耳的短髮分外的俏麗,年長者特有的和善笑容很容易讓人卸下心防。
「是……費思麗阿姨。」
可能是不擅長對付年長的女性,也可能是因為剛剛入神的唱歌被看到而感覺不好意思,琳蒂絲垂著頭,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凱莉絲明明還沒有成年,卻遇到太多的事情……很久沒有看到那孩子露出真正的笑容了,我要代替那個不成器的弟弟謝謝你。」
「不用客氣~~~主要是依娜和小白的功勞,我沒有做什麼啦~~~」很快恢復了往常的模樣,琳蒂絲瞇起眼笑著說。
「對了,關於你的朋友,不用替他們擔心,凱芙琳準備的菜色我都檢查過了,」說到這裡,費思麗露出一個略顯狡黠的笑容,「我說過,『很久沒有看到那孩子露出真正的笑容了』。」
「噯?」
也就是說,那些讓依芙蕾雅和特納奇克大受其苦的危險食物,並不是沒人知道它們不適合人類食用。
仔細想想,再怎麼缺乏常識,龍族也不可能沒人知道這些事情吧。
「還有,我們(龍族),暫時不準備返回家鄉。」
「……噯?噯噯噯噯?!」
琳蒂絲這才注意到,對方一開始就是以「領路人」來稱呼自己的。
對話的節奏一直由費思麗掌握,這就是所謂「閱歷」的差別嗎?
------台階------
------的話------
《綠壩娘的信仰》,和《深海少女》的某翻唱,一下子給台階充滿能量了啊~~~
所以說,還是番外和正篇交替更新好了,比起硬擠,等「衝動」更好嘛~~~而且……
……一鏟一鏟,挖下一個又一個坑,灰常有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