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消息就是不知道是什麼壞消息……嗎?」
低頭沉吟片刻,依芙蕾雅抬起左手,用食指點點額頭,說:
「意料之中。畢竟雷奧森不太可能在一瞬間消失,雖然既定的日期是在明天,麻煩從今天晚上一直持續到明天才是正常的考量。我想……最先發現異狀的是諾茲吧?還有,這位朋友,不自我介紹一下嗎?」
站在後方的諾茲身上沒有明顯的外傷,使她站立不穩的大概是精神上的疲勞,而站在身邊攙扶她的黑髮女性明顯是陌生的面孔(對依芙蕾雅而言)。
「不必在意,我只是個小報社的主編罷了。雅薇,雅薇?凡爾維亞,這是我的名字,叫我雅薇就好。我家的諾茲之前似乎做出了一些欠考慮的事情,與諸位產生了少?許?的?誤?會,真是不好意思。」
「誤會?那個早就不是問題了,」說著依芙蕾雅看來諾茲一眼,看到她背後發冷,「現在的問題是……她發現了什麼壞消息。」
「嗯……因為是記者,為了行動方便,我在一些警備隊員上……那個……做了一點點手腳……」
諾茲不安的扭動著身體--雅菲那種從背後一手攬住她的腰另一隻手從腋下環過胸前的姿勢明顯不是攙扶他人的好姿勢--猶豫著從胸前揪出某樣一般人看不見的東西。
「……用說的不太好傳達……我想【靈知投彈】比較合適……」
兩道凌厲的視線一下子鎖定在諾茲身上,卻被依芙蕾雅用眼神制止了。
她很配合的走到行動不便的諾茲身前,任由諾茲將那一部分的靈魂植入身體,臉上一派輕鬆地模樣緩解了科裡亞和特納奇克的緊張:
「【靈知投彈】?呵呵……你知道我的家鄉有個笑話嗎?最不想面對的組合~~~『知覺斥候』當記者;『咒術師』當殺手;還有……唔!」
警備隊員死前的記憶突然湧入,讓不習慣於這種觀感的依芙蕾雅臉色一白,但仍然記得揮手制止科裡亞的動作。
隔了十幾秒,慢慢恢復正常的依芙蕾雅單手捂著胸口,很自然的向後靠在琳蒂絲懷裡,閉上眼睛用輕微卻足夠聽清的音量說:
「原來如此……這就是『不知道是什麼的壞消息』嗎?悄無聲息的死亡,流過全身的痙攣劇痛,是毒素還是咒術……暗殺……特納奇克的記憶也只到『奧森再度受襲』……不對!『受襲』本身就是提示!災難的本體是有組織的敵人……有能力毀掉雷奧森……是國家還是種族?」
聲音時高時低,很難判斷哪些話是自言自語,又有哪些話是對著周圍的人說的。
「總之!沒有情報一切推測都是空想!諾茲,死去的哪個警衛在哪裡?」
「啊……這個……我也……」
「名字總應該知道吧?科裡亞,帶她去找芬裡厄,查一遍警備隊今天的排班,然後……」遲疑了片刻,依芙蕾雅從科裡亞開始掃視了一圈身邊的人,最後視線又回到科裡亞身上,「……直覺,感知,還有全身而退的能力……拜託你了。」
「嗯,我聽你的。」
果斷的回答,接著,科裡亞將詢問的視線投向諾茲。
諾茲掙扎了一下,從雅菲的懷裡站起來,正準備答應的時候被一雙溫柔而有力的手推進琳蒂絲的懷裡。
「諾茲都告訴我了,我陪你去吧。」
……
……
……
目送兩人離開傳送站,依芙蕾雅想了想,摘下隱形眼鏡,把琳蒂絲懷裡的位置讓給一臉疲憊的諾茲。
「有能力進攻雷奧森的組織……首先排除魔獸,剩下的選擇不多了。那麼,在場的各位有什麼看法?」
「狼人不擅長攻堅戰,主動進攻要塞這種蠢事情在我的記憶中完全不存在。」
不愧是多年相處的摯友,特納奇克第一個明白依芙蕾雅的意思,間接的傳達了「敵人不可能是狼人族」的判斷。
「依娜也知道啦~~~我家那幫人只對回家感興趣嘛~~~」
翼人一族從到達朱茵大陸以來眼中一直只有曾經的家園浮游大陸「自由者」,而且他們習慣於生活在地形複雜的高山地區,和納姆族之間幾乎沒有衝突;偶爾出現的販賣翼人的情況,納姆內部處置往往比翼人更迅速--缺乏對空手段的納姆顯然不願意樹立無謂的敵人。
另一方面也說明,上一次在雷奧森,葛朗台交易所背後的勢力相當的麻煩。
凱芙琳和凱莉絲這對只顧著躲在角落偷吃東西的姊妹也及時停下手(嘴?),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姐姐凱芙琳給出了回應:
「我的家人最近有其他的事情在忙。」
「你的家人……父方還是母方?」
身為混血兒的凱芙琳,「我的家人」這句話對她而言既可以指精靈族(母方)也可以指龍族(父方)。
似乎沒有想到這個問題,凱芙琳頭上的呆毛猛地豎起來,激烈的顫抖了一陣,接受了來自不知名地方的電波(大霧)之後她繼續說:
「是母親那邊……不過,龍族的情況你也多少明白的。」
巨龍大多很懶,而且很少有集體活動,更重要的是……如果真的是巨龍襲城,相信他們會直接在高空或是遠處丟一疊大魔法然後等著城裡的人主動投降。
「結果還是不知道……剩下的只有妖精、人魚、血族……都不可能,莫非是內鬥?」
那些只有手掌大小的妖精對於藝術以外都不感興趣,作為「蒼空的遺民」之一,他們一直和巨龍居住在一起。
人魚對陸地的興趣也不大,儘管深度、溫度都適宜居住的海域有限,考慮到海洋的面積基數遠遠超過他們所需要的,更重要的是,就像陸地生物不會習慣海洋生活一樣,人魚一族對於陸地的興趣僅限於好奇心的程度。
至於血族……全族不超過二十萬,就算四取一的瘋狂徵兵也湊不出多少,更何況他們更喜歡採取滲透的方式獲取自己想要的,比起武力使用頭腦更符合血族的美學。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亡靈應該有……」
「不可能。來到這裡近三個月,你見過哪怕一個嘎吱作響的破骨頭架子嗎?裁決教會的清理一向乾淨徹底,而且如果有大規模的亡靈行軍,暫且不論阿斯娜不可靠的眼睛,我不認為吉斯提斯會看漏。」
「嘛~~~等小白回來不就知道了嘛~~~」
「哼……也只能等待了……黑曜石,麻煩你盡快把外面的人送走把。」
看看門外,看看依芙蕾雅,再看看身後的傳送門,黑曜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最後只是簡單的說了兩個字。
「……好的。」
---------------
另一邊,雷奧森北門外。
對於科裡亞而言,區區數里的路程不過用了幾分鐘,橫穿城市花的時間還多點--畢竟城內的障礙物太多。
偵察的工作只有他一個人來做。芬裡厄要負責城內民眾的撤離工作,不可能跟著一起出來;雅菲的責任到說出她知道的全部情況就結束了,接下來的事情不是她能幫上忙的。
原本格萊普尼爾要跟來的,因為如果真的有警備隊員死亡,需要有醫學知識的人來驗屍,以獲得必要的情報,但是科裡亞表示他有著足夠豐富的死亡經驗(參照幕間「死亡體驗」),不需要幫忙,而且一個人行動快捷的多。既然他如此堅持,格萊普尼爾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讓他不要破壞現場。
科裡亞這麼做,完全是出於直覺……非常討厭的感覺。
「……到了。」
孤零零的佇立在原野上的木質塔樓,雷奧森城外諸多哨所之一,也是科裡亞的目的地。
說是塔樓,僅僅是用幾根柱子支撐的小亭子一樣的東西,至多提供一點避雨的功能--能不能遮風還是個問題。
離哨所還有一段距離,藉著月光已經可以清楚的看見塔樓上的兩個人影。其中一個人影似乎發現了科裡亞正在接近,向他揮揮手示意停下,從梯子上滿滿爬了下來。
背對著月亮的警備隊員面目一片模糊,只能看見他揮動雙手傳達著某種意思,科裡亞並沒有在意對方的行為,以穩定的步伐一步步走到塔樓下。
站在對方的面前,科裡亞抬起頭掃了一眼,注意力更多的集中在微微抽動的鼻子聞到的味道上。
沒有血腥味。
「……#¥%……」
警備隊員含糊不清的說著什麼,手臂揮動的幅度也變大了。
科裡亞又瞄了對方一眼,接著……
毫不遲疑的用右手貫穿了他的胸膛。
「碰!」
看也不看倒地的屍體,科裡亞拔出沾血的右手,握住支撐塔樓的四根柱子之一。
「吱呀呀呀--卡嚓!」
木質的柱子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之後,在科裡亞握住的地方折斷了。
「轟隆--」
失去平衡的塔樓很快在科裡亞的面前倒下了,他依然一臉平靜,隨手折斷一根支柱向前投出,粗大的木材砸穿塔樓上跌下的警備隊員的胸膛,將他斜釘在地上。
神色異常平靜的做完這一切--連平常似乎恆定在臉上的傻笑都不見了--科裡亞低下頭,攤開左手掌。
一隻異形的蟲子在他的中指與無名指之間掙扎,身體的前端像是蝗蟲或是蚱蜢,有著異常強壯的腿;腹部卻有著蠍子尾巴一樣彎曲的結構和頂端扭動著的幾條短短的觸手。
面對這有著極度令人作嘔外形的蟲子,科裡亞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那是夾雜著去、疑惑,恍然,厭惡和些許期待的表情。
疑惑蟲子的品種,恍然敵人的身份,厭惡手中的異形,還有……期待即將到來的戰鬥。
他緩緩的將左手湊到面前,那蟲子激烈掙扎下,數次將尾巴刺向科裡亞的脖頸,卻被那看似白皙滑嫩實則堅逾金鐵的皮膚擋下了。
停頓了幾秒中,科裡亞對著蟲子一口咬了下去,但剛剛入口又立即吐了出來。
「惡……討厭的味道……非常討厭!」
儘管上一次沒有仔細看,科裡亞可以確定,這和一個月前在雷奧森外,從魔獸的屍堆中彈起襲擊他的蟲子一樣。
而且,也有著在星屑平原上,襲擊他和依芙蕾雅的被命名為「跑者」的生物,有著相似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