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寒風吹過,睡夢中的少女打了個激靈,眼皮顫抖了一下卻沒有睜開,彷彿還在貪戀剛剛的夢境。
若是在城鎮裡,想必已是華燈初上,而原野中
醒來時,首先感覺到渾身暖洋洋的,四肢中彷彿充滿了無窮無盡的力量,馬上就面對十二份兩萬字的論文作業也沒有問題的感覺,一點也不像平常,只有清醒著就無法逃離與生俱來的飢渴感的折磨;而體內洶湧的魔力,更讓依芙蕾雅有種任何事都能做到的錯覺。
雖然極少表現出來,依芙蕾雅大多數時候都承受著巨大的精神折磨,即使是知道內情的琳蒂絲和特納奇克,也無法真正理解依芙蕾雅的感受--種族的鴻溝,不是那麼容易跨越的。
那是飢餓,是乾涸,是本能的渴望,無論是精美的糕點,昂貴的紅酒,或是大量的肉食都無法滿足的渴望。精神和**上都在吶喊,需要甘美的紅色液體滿足自己的需要。
平常,依芙蕾雅都在刻意的忍耐,儘管其他食物的效果並不好,進食量大一些也是可以暫時緩解一下。只有在每十五天一次(因為天空中始終有兩輪明月)的滿月時,向特納奇克稍微要一點點血液,壓制住因月之魔力而膨脹的**。那一點點,至多能嘗嘗味道的瓊漿,只會讓精神上的渴望更加強烈,卻能有效的防止**的衝動衝破理智的防線,剩下的,需要的是堅定的意志--依芙蕾雅從不缺少這個。
剛剛出生的血族和其他類人種族並無太大區別,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對於智慧生物血液的渴望會不斷增加,而一次次飲下的鮮血,會改變他們的身體,最後成為一個真正的夜之貴族。
強大的力量,難以目視的速度,足以媲美巨龍的魔力,這些優勢都是建立在充足的血液供給下,若是得不到或是拒絕飲血,反而會衰竭到比起其他種族更虛弱,但是依芙蕾雅還是不願意飲血,儘管在她的時代,血族與人類之間的關係已經不像過去,儘管以羅斯愛爾家族的財力,自願出賣血液的人要多少都能找得到。
完整的血族害怕陽光;完整的血族不能進食其他食物,完整的血族無論能使用的魔法還是能接受的魔法都有所限制……
或許依芙蕾雅可以用無數個理由向自己的朋友,向自己的家人解釋,但她自己知道,她只是害怕,血族飲血蛻變的過程是不可逆的,她害怕這種無法回頭的改變。
每次飲血之後依芙蕾雅都會想一大堆有的沒的,可是當她恢復平日的冷靜之後,就想到一個問題:
--自己喝的是誰的血?
演武,敵襲,傳送,留守,逃走,戰鬥……記憶的畫面快速的閃現,最後留下的是科裡亞模糊的表情和舌尖從未品嚐過的絕世美味。
空氣中尚未散去的腥臭味,說明自己離之前的戰場並不是很遠;自己剛剛休息的地方是一顆枝繁葉茂的大樹下;而羅倫斯則掛在不遠處的另一顆樹上休息。
不過這些都不是少女關心的。
「……科裡亞!」
依芙蕾雅慌慌張張的用視線搜索周圍,夜晚的黑暗對於她紅色的眼眸而言根本夠不成障礙。
輕而易舉的,她看到靠坐在自己醒來的那棵樹另一側的少年。
「……科,科裡亞……」
依芙蕾雅顫抖著走上前去,捧起科裡亞的臉。
臉上仍留有安詳的笑容,科裡亞歪著身子靠在樹幹上,脖子右側帶著一個觸目驚心的傷口,圓形的傷口周圍的皮肉向外翻捲著,暴露出毫無血色的肌肉。
看起來少年的臉色只是略微有一點蒼白罷了,但依芙蕾雅知道,即使血族吸乾了一個人全身的血液,他也不會像某些恐怖故事中描述的一樣變成一具乾屍,人體內血液所佔的比重根本沒有那麼大,通常只有體重的7∼8%,以科裡亞的體型來看,大約就是四千毫升的樣子,而從自己身體的滿足感來看,至少喝下了近兩千毫升。
失血三分之一足以致死。
「怎怎怎怎怎麼辦……」
雖然克制住沒有嚎啕大哭,卻無法阻止眼淚無聲的流下來。
「明明,明明……」
少年似乎只是如平常一樣睡著了,只是看不出呼吸時胸口的起伏罷了。
「科裡亞……科裡亞……科裡亞……」
頭腦一片空白的依芙蕾雅把左臂伸到科裡亞唇邊,右手的食指輕輕劃向手腕。
「你要做什麼?」
「喂,餵他我的血……」
「又不是吸血鬼。」
「但是,我們既然可以從血液中獲得生命,一定,一定也可以通過血液給予生命……一定可以的!」
「啊,我覺得不會有用的。」
「可,可是科裡亞,科裡亞他……」
「對了,為什麼要用第三人稱和我說話啊?」
「……」
愣了幾秒鐘,依芙蕾雅才發現是科裡亞在和自己說話,緊接著,一陣狂喜之下,她一把抱住科裡亞,讓科裡亞的臉緊緊貼住自己的胸口。
「好硬……」
「科裡亞!科裡亞!科裡亞!」忽略掉某些不和諧的聲音,依芙蕾雅只是重複著科裡亞的名字,「科裡亞!科裡亞!科裡亞!」
「……我在這裡,沒事的。」科裡亞抬起手,想要拍拍依芙蕾雅的後背,想了想,又放了下來。
「可,可是我吸了你……」
依芙蕾雅的身體一下子僵硬了,連眼淚也忘了流。
自己的種族終於暴露了。
即使是在未來,仍然有很多人對血族存有偏見,更不用說種族衝突嚴重的過去了。若是其他人,依芙蕾雅根本不會在意他們的看法,但是對於身邊的人,對於重視的人……
「……你不害怕?」
「怕?為什麼?啊……看到你好像很渴的樣子,又咬不破的時候確實有點怕,還好氣也可以用來內爆……」
「我可是血族啊……」依芙蕾雅完全沒有在意他後面說的話,只是很緊張的,稍稍鬆開手臂。
「特納奇克不是狼人嗎?種族什麼的,不重要吧。」
「我差點殺了你!」
--我在做什麼啊……擔心他怕我,現在又要他害怕我……
「我也曾經有過啊。」
--葛朗台交易所的時候……他有記憶?
「吶……我以後只吸你的血……」猶豫了一下,依芙蕾雅偏過頭,微紅著臉說。
「只要你想要。」
「……不覺得……討厭?」
「那個……老實說,還挺舒服的……」
確實,血族進食時,會帶給對方類型交合的快感,以防止獵物掙扎。
「……」
「……」
「……笨蛋!大笨蛋!科裡亞是宇宙第一大笨蛋!!!」
沒頭沒尾的發火,依芙蕾雅一把推開科裡亞,站起身背對著他,掩飾窘迫的神情。
--會說出這種話的科裡亞是笨蛋!被那種美味迷惑的我……也是笨蛋!
「碰!」
沒想到身後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快死掉了……」
被推開的科裡亞毫無反抗的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嘴裡虛弱的吐出幾個字。
「科,科裡亞……不要嚇我啊!!!」
「餓得快死掉了……」
「……嗯,我去給你找點吃的。」
連倒在地上的科裡亞都不管,依芙蕾雅急匆匆的跑開了。
而科裡亞依舊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像一具屍體……緊接著,這具「屍體」抽搐了一陣,是不是要詐屍了?
結果,他不過是翻了個身,又繼續挺屍了。
--[她的食量……原來這麼大啊……]
[客觀的評價,相較於我記錄的吸血鬼,她的食量已經非常小了。]
[就是說嘛,放開讓她喝也沒把你送回老家……]
[……要不是你及時止血,或許能給她一個「深紅惡魔」的成就呢。]
--[……我還是再睡一會吧。]
[別啊,睡覺省不了多少體力的……]
[……反正你的大腦每天只需一簞食一瓢飲足矣。]
--[……]
[雖然我覺得打斷別人說話很失禮……右手快壞死了。]
--[噫噫噫啊啊啊啊!!!]
解除了「*」模式後,科裡亞該死的時候還是會死的。為了避免這種情況,他體內僅剩的血液都集中在了維持生命所必須的循環器官上,而大多數運動組織則採取輪換制,堪堪保證肌體不會壞死。
右手抽了幾下之後,科裡亞再度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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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依芙蕾雅享受著難得的充足魔力。看著一個個平常想都不去想的高耗魔法術釋放出來,他心裡卻沒有多少興奮之情。
--把科裡亞從白露森林裡帶出來之後,似乎沒讓他遇到過什麼好事……
別說好事了,科裡亞根本就是在戰鬥--重傷--休養--戰鬥……之間無限循環。
如果是其他人,依芙蕾雅會毫不留情的搾乾最後一分利用價值為止,但是科裡亞對她而言,已不再是「偶遇的可利用生物」了,至少,科裡亞在她心中的比重絕不會在琳蒂絲和特納奇克之下。
「或許,應該把我們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他。」
依芙蕾雅下定決心,不再做隱瞞。
--等到回去,就和他好好談談。現在嘛……
少女檢視周圍,尋找著可以作為食物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