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邊想著這次奇異的會面,一邊跟著帶路的老譚頭在複雜的長廊拱門間穿梭。梁伯對途經的景致不住發出好奇的咂嘴聲,不時還低聲跟我說話。我心不在焉的應付著梁伯,腦子裡一直晃蕩著沃狼那張漂亮的臉。他看著我的目光裡沒有一絲濁氣,反而是那樣清澈,那樣認真。那純淨的,帶著一絲嚮往與憧憬的眼神,現在想起來還能讓我心跳不穩。
「呵呵,梁伯,天公子,到了。」忽的,老譚頭停了下來。我抬眼看去,眼前是一個不大的小院。院內一株高大的銀杏樹,澄黃的枝葉下放著一張石桌,幾個石墩。屋簷廊下,墜著火紅的燈籠,將不大的小院照耀的很是明亮。「這個院子以前是給我們大少爺的奶娘住的,後來奶娘病逝就一直空著。知道你們要來,我們老爺吩咐人將這院子收拾了一下午。」老譚頭一邊說著,一邊推門進屋,從袍袖裡拿出個火折子吹亮,點燃燭台,屋內頓時亮堂起來。
雖然院子不大,主屋卻是個挺大的套間。左右兩邊兩間臥房,廳堂內八仙桌,供桌一應俱全。正面的牆上,掛著一副美人圖,身周圍繞著艷麗的牡丹。老譚頭拱拱手,說道:「二位先歇著,我這就吩咐人伺候二位洗漱。」說罷,轉身匆匆離去.
梁伯受寵若驚的朝老譚頭又是作揖,又是還禮,見他走遠了,便開始睜大好奇的眼睛在屋內到處亂摸亂看,嘴裡不住發出感歎的唏噓。我隨意地推開兩間臥房的門。進去掃了兩眼。這屋內的佈置很普通,還不如我曾住過的葵府的四合院。想來這郭榮貴也不過如此,再怎麼有錢也只是個土財主而已。
「唉……」梁伯終於看夠了屋子,低歎一聲坐在八仙桌前。我挑了下眉,將身上背著的布包掛在屏風上,轉身出了臥房,坐於梁伯身旁。問道:「怎麼了大伯?」
「我梁順一輩子貧寒。這還是第一次住這麼華貴的房子。原來富貴人家都這樣享福地啊!」梁伯抬起老眼,看向屋外地夜空,臉上滿是傷懷之色。「不知道阿華有沒有住過這麼好的房子啊……」
這也算好?
我吧嗒吧嗒嘴,心想要是梁伯看到我在象州時住的刺史府內的那個碧水苑,不知道會不會暈過去。「大伯。梁大哥當然住過好房子,而且比這個要好上百倍!其實這房子還算不上華貴。我們的院子不是要修繕麼?到時可以佈置地比這房子還要好。」我笑著拿起茶壺,卻發覺裡面空空如也,便又無奈的放下了。梁伯聽了我地話急忙說道:「阿璽啊,即便我們現在有了銀子,可也不能太過揮霍。日後要用到銀子的地方還很多。我們得省著點用!再說我這個老頭子過窮日子過慣了,也享不得這樣的富貴。只要能有幾畝田地,能吃上白米白面,也就知足了。」
梁伯的話讓我頓時沒了言語,只能在心裡搖頭。過慣了窮日子的人,猛然一有錢,地確會很不適應。看他自從來到郭榮貴家之後,一直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樣子就知道了。慢慢來吧!
就在這時。院子外面忽然湧進來好幾個丫鬟。她們手裡拿著銅盆。端著托盤,托盤上是點心水果與一壺熱茶。梁伯見她們進來。急忙站起身招呼道:「哎!好,好,放著吧,放著吧。」其中一名看起來像是主事的丫頭,空著手躬身一福,道:「見過梁伯,天公子。敢問公子可要沐浴?」她身後的丫鬟將吃喝放在桌上,又將洗臉水放在屋角的盆架上,便紛紛退了出去。
「我就不用了,我大伯要沐浴一下。」我隨意的說著,拿起熱茶壺倒了兩杯茶,端起一杯喝了一口。「是。」丫鬟作了個萬福,應是離去。梁伯趕忙坐下來說道:「阿璽,我個老頭子沐浴什麼啊!」
「大伯,洗個熱水澡睡覺舒坦啊!呵呵。」我笑了起來,將熱茶推在他面前,「大伯,喝茶。」
「哎!好,好。」梁伯很高興的端起茶碗,卻努力半天也沒能喝下一口。見我喝茶喝的舒服,梁伯奇怪地問道:「阿璽啊,這茶這麼燙,你也能喝下?」
「呵呵,大伯,我從小就不怕燙。」我笑著放下茶碗,隨手拿起一塊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做地點心放進梁伯手裡,說道:「大伯,嘗嘗看味道如何。」
「哎!好!」梁伯放下無法入口的熱茶,拿著點心咬了一口,「嗯!好吃!好吃啊!」說著,三兩口將點心吃完,又拿了一塊吃了起來。我搖頭淺笑,看老人家吃地高興,我心裡也挺高興。見梁伯吃的歡,點心碎末掉在鬍子上不少,便伸手過去拍打掉鬍子上的點心渣。梁伯高興的笑瞇了眼,不住點頭,嘴裡卻因塞了太多東西而說不出話來。
一連吃了好幾塊點心,梁伯終於心滿意足,不住拍著鼓起來的肚皮,說道:「唉!今日算是讓我老梁飽了回口福啊!一輩子都沒吃過的好東西,今晚讓我吃了個飽!哈哈哈……」
「大伯,今晚的飯菜香吧?」我笑瞇瞇的問道。
「香!真香!」梁伯急忙點頭。
「這些都是放了油鹽醬醋烹製而成的,中午的時候,我與那譚婆打聽油鹽在哪能買到,就是為了給大伯做頓好吃的。」
「哦——原來,你找譚婆是為了這事啊!呵呵呵……阿璽也很是孝順啊!我老梁算是有福了!雖然阿華為國盡忠,不能照顧我這個老頭子,現在有了你,我老梁也該知足了……」梁伯撫著顎下短鬚,一臉欣慰的看著我,臉上滿是感慨的笑容。還沒待我再說什麼,院子外面再次湧進一群人,其中領頭的就是剛才離去的丫鬟。
「公子,可以沐浴了。」丫鬟謙卑有禮的作了個福,招呼身後的一群小廝抬著浴桶,提著熱水湧進一間臥房內。隨後,又有幾名丫鬟進來,手裡端著托盤,上面放著塊黃澄澄的胰子,還有布巾與替換的衣服。梁伯著急嘛慌的隨著進去,伸著脖子看著小廝將浴桶填滿水。又瞪著眼看著丫鬟將新衣服,胰子,布巾放在屏風前的凳子上。一張老臉上表情千變萬化,卻不敢出聲詢問。待準備好一切,那領頭的丫鬟遣退眾人,便往浴桶旁一站,好像不準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