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救得了嗎?」辛毗憤怒的反問道:「曹操在前,劉修在後,我們即將陷入他們的夾擊之中,大軍斷糧在即,隨時都可能崩潰。只有搶在曹操主力還沒有進入陣地之前,突出包圍,和田豐匯合一處,才能穩住陣腳。多留在這裡一天,就多一份危險,不是不想救,是不能救,是救不了。你難道連這個形勢都看不清楚?」
郭圖冷笑不語,他當然知道辛毗說得是對的,早點衝出去才是正理,可是袁紹怎麼想?你沒看到他眼神中的痛苦和猶豫嗎,你現在勸他逃了,是功臣,可是到時候袁隗死了,袁紹要找一個人來對袁隗的死負責時,誰擔這個責任?
辛毗也不是笨蛋,他也知道這個道理,可他不能像郭圖那樣推卸責任。在這種危急時刻,只考慮著自己,而不考慮全局,這不是一個謀士,一個忠誠的謀士應該做的,郭圖這是不忠,所以他非常憤怒。
袁紹左右為難,他知道辛毗的建議是對的,可是這個建議更是殘酷的,為了自己的生存,他要拋下袁隗,這個決定非常難做。正在這時,有人在帳外叫郭圖,郭圖起身出去,過了片刻,他大步流星的衝了進來,一臉的喜色。
「主公,大喜啊。」
袁紹抬起頭,瞪了他一眼,惱怒之色不加掩飾。都這時候了,還有什麼事可稱得上大喜?
「主公,你看!」面對袁紹不快的目光,郭圖根本不在意,他將手中剛剛得到的情報遞給袁紹。袁紹狐疑的接過來一看,頓時一驚,原本委頓的身子挺了起來,整個人精神一振。
辛毗等人詫異的看著他,不知道是什麼好消息,居然能讓袁紹這麼興奮。
袁紹原本黯淡的眼神漸漸的亮了起來。臉上愁苦的皺紋也一道道的展平,重新煥發出神彩,他曲指一彈手中的急報,哈哈大笑:「許子遠。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果然不負所望啊。」
「許攸?」辛毗一愣,隨即也興奮起來。許攸奉袁紹之命趕往廣陵,一直沒有什麼消息傳回來,大家都漸漸的把他淡忘了,沒想到這時候他有消息傳回來。而且是個好消息。那不用說,肯定是他已經掌握了滯留在廣陵的那三萬多大軍。
事情正如辛毗等人所料。
許攸趕到廣陵之後,情況並不樂觀,廣陵的幾個將領見劉修勢如破竹,一路挺進到平輿城下,朝廷平叛大軍以罕見的速度解除了平輿周邊四個衛城的武裝,包圍了平輿城,而嚴顏等人率領的水師又一直在附近徘徊。他們根本不敢靠近,更談不上去支援平輿了。見袁家大勢已去,不少人心生猶豫。有的已經準備易幟。
許攸的到來,打斷了這一趨勢,但是情況並沒有立刻好轉。許攸雖有袁紹的手令,可這些人原先都是袁術的人馬,後來歸袁隗指揮,袁隗為了避免這些人投降劉修,把紀靈、橋蕤等大將都撤了職,這對軍心有極大的動搖,因為這代表袁隗不信任他們,要派自己的親信來控制他們。如今許攸更是袁紹的人。他們又如何敢輕信。
好在袁隗派去的那些將領支持許攸,經過一番軟硬兼施,哄嚇詐騙,許攸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控制住了這三萬人馬。不過這時他接到了一個壞消息,袁紹最終失去了戰機。曹操已經趕到他的身後,兩萬胡騎一戰而沒,袁紹被迫退兵了。
許攸知道這個情況很危險,一旦公佈出去,只怕剛剛收攏的三萬大軍馬上就會一哄而散。他乾脆將消息隱匿起來,誰也不告訴,很自然的對那些將領們說,袁車騎反客為主,現在已經把劉修誘離平輿城,將在兗州決戰,我這就向他請示,是去抄劉修的後路,先解平輿之圍,還是趕到兗州,和袁車騎一起先打敗劉修和曹操。
許攸這封急報是告急的,但是在郭圖和袁紹眼裡,這卻是貨真價實的一封捷報,一個天大的喜訊。這三萬大軍不僅使袁紹的總兵力再次超過劉修,而且其位置是非常重要,他們位於劉修和曹操的後方,向西可以解平輿之圍,向北可以攻擊徐州,也可以進入兗州,和袁紹合兵一處,打劉修一個腹背受敵。
有了這一直游離於戰場之外的三萬大軍,勝利的天平一下子偏向了袁紹。袁紹又怎麼能不興奮,怎麼能不精神煥發。
「諸位,你們看許攸應該攻擊何處?」袁紹大聲問道,剛才的頹喪一掃而光,似乎不管是解平輿之圍,還是擊敗劉修都不是問題,至於要回到冀州,那更是易如反掌,不在話下了。
辛毗等人也非常興奮,但是在如何使用許攸這三萬大軍上卻有了分歧。郭圖說,應該讓許攸直接趕到兗州來,就在這裡決戰。他們先發動對曹仁和夏育的攻擊,吸引劉修過來,然後袁紹把劉修纏住,在雙方難分難解的時候,許攸帶領三萬大軍殺入戰場,劉修豈有還手之力?到時候,百戰百勝的劉修受到重創,整個朝廷的平叛大軍就沒了核心,其戰果比攻破天子的御營作用還大,可以一舉奠定勝局。接下來就簡單了,北可以和田豐夾擊曹操,南可以和袁隗合擊天子御營,沒有了劉修在一旁掣肘,一切都將是摧枯拉朽。
韓馥不同郭圖的這個看法,他認為許攸要從廣陵趕到這裡,就算是急行軍,至少需要八天,再加上送信耽擱的時間,十天能趕到這裡都是好的了。更何況如果他一直在急行軍,不僅體力無法保證,而且也很難掩藏行蹤,劉修肯定會提前得到消息,在他趕到之前撤離戰場,郭圖所謂的突然殺入戰場根本不可能實現。
既然如此,不如由許攸殺奔平輿,那樣他可以聯合合肥、六安一帶的袁軍,切斷劉修的水路運輸,而且他一路可以大造聲勢,不用趕到平輿城下,就能對雙方士氣起到顯著的影響。平輿城下只有天子的兩萬御營,肯定不是許攸的對手,到時候劉修是撤還是不撤?不撤,平輿之圍解了,天子必敗,許攸再繼續北上,同樣可以威脅劉修的後路,如果劉修撤了,那我們就可以輕輕鬆鬆的吃掉曹操,佔據充州。而許攸有合肥等大城在手,劉修在短時間內也拿他沒辦法。
看著爭得面紅耳赤的謀士們,袁紹心情大好,不管是郭圖的建議,還是韓馥的建議,他都佔據了上風,接下來為難的就是劉修了。不管劉修是進還是退,他都已經處於劣勢。
讓你猖狂,如今吃苦頭了吧?袁紹暗自得意。劉修為了迅速的接近平輿,將合肥等城池置於身後,這樣的舉動大違兵家常例,如今終於嘗到了苦果。而這一切都是因為許攸,沒有許攸的狡詐和機智,他是不可能把那三萬多人心渙散的人馬整合成一個足以扭轉戰場局面的力量的。
這人雖然貪財了些,卻的確是個人才,等這次打贏了,一定要重重的賞他,讓他滿意才好。袁紹心裡盤算著,想到許攸看到重賞時可能的表情,忍不住輕聲笑了起來。
正在爭論的眾將聽到袁紹的笑聲,也不由得笑出聲來。很快,大帳裡爆發出一陣劫後逢生的大笑。
荷澤東。審配站在一座土丘上,手搭在眉上,極目遠眺,嘴角噙著輕蔑的冷笑。熾熱的陽光照得荷澤中水氣升騰,遠處的大地似乎都在扭動,在晃動的光影中,一支騎兵隱約可見。
曹操的反應非常及時,曹仁率領的一萬精騎只用一天功夫就趕到了他的前面,攔住了他前往定陶的路。他雖然有兩萬將士,但是騎兵數量太少,定陶附近地勢平坦,沒有什麼可利用的地形,與騎兵對陣非常不利。就算他打敗了曹仁,也沒有足夠的時間和兵力再攻定陶,定陶可是一座堅城,久戰力疲而且缺糧缺大型器械的他們根本不可能攻擊定陶,所以審配當機立斷,帶著大軍向東狂奔,一直跑到荷澤東岸才停下來。
曹仁緊緊的跟在他的身後,不過曹仁很警惕,他沒有給審配打伏擊的機會,他總是把斥候派出五十里遠,五十里以內,審配的任何行動都會以最快的速度報到他的面前。
作為一個剛剛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審配覺得曹仁能這麼謹慎非常難得,難怪他在曹操帳下能統領這麼重要的騎兵。相比之下,袁紹的幾個兒子都沒有這樣的能力。
不過,審配從來沒有想過打曹仁的埋伏,他要布的網是一個大網,遠不是打個埋伏這麼簡單。他要和袁紹一起,用五萬多大軍布一張大網,一口吞下曹仁這一萬精騎,給曹操一個重大打擊,以報他們擊敗兩萬胡騎之仇,重振大軍士氣。
文丑縱馬奔了過來,在土丘下勒住韁繩,大聲叫道:「將軍,曹仁離此還有五里。」
「很好。」審配點點頭:「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僅是水渠就準備了三道,足夠他們喝的。」文丑大聲笑道。
「嗯,不急。」審配看看天色,「再去檢查一遍,曹仁很謹慎,千萬不能露出破綻。」
「喏。」文丑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審配轉身叫過從子審榮:「你立刻趕往薄縣,告訴主公,就說曹仁即將入彀,請他做好準備,務必在合適的時候殺入戰場,切斷曹仁的後路,不能讓曹仁跑了。」
審榮猶豫了一下:「叔父,那可是主公,你這麼做,是不是有僭越的嫌疑,將來……」
「你懂什麼?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一切都要以戰場形勢來定。」審配厲聲喝道:「休得胡言亂語,快去!」(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