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淚水,不受控制的從李雲的眼中湧出,一個是生育自己的父親,一個是養育自己的父親,因為封建不開化的婚姻制度,毀去了他們一生的幸福,但是他們卻都一樣,希望李雲不受傷害。
而安靜,從不懂事的女童成長到二十四歲,在長長的幾十年中,一直以安重生女兒的身份,在化名為安重生的韓大海身邊呆了近二十年,這些年來,和她相依為命的那個人,竟是自己的父親!
韓大海死了以後,她一直在緬懷,一直在祭奠,替李雲盡著為人子女的孝心。
而李雲在李遠身邊,從小到大的成長,因為不瞭解真相,而與李遠在怨恨中生分,當一切撥雲見日,留給李雲的感慨和自慚。
悲傷的情緒淹沒了李雲,他伏在韓大海靈牌下,失聲痛哭。
此後,李雲每天都會來先人堂祭拜,彌補多年未盡的孝道。轉眼,清明已經過去,這裡的天氣,不像中國的江南那樣多雨,只是偶爾會飄灑一些雨絲。從早上八點半至下午五點,他都會準時的出現在安重生的靈位前,從不間斷。
但是今天,他卻要遲到了。因為凌晨時分的一場滂沱大雨,直到十點左右才停息,阻礙李雲腳步的,卻不是那瓢潑一般雨水,而是,而是下雨前那憾人耳膜的雷鳴和霹人心魂的閃電。
沉默了很久的小煤球,發飆了。在電閃雷鳴中,睡夢中的李雲被一道強烈的電光牢牢攫住,幾次掙扎都無法解脫,就這樣,他陪著腋窩下的小煤球,坐著電光牢獄,電流刺穿全身的每根神經,讓他痛苦得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已經十點了,他隨意的洗漱了一下,顧不得研究那渾身散出暗金色流紋的罪魁禍首,把小煤球往兜裡一踹,連飯都顧不得吃,就匆匆去了先人堂。
跨進先人堂的門檻,李雲和往常一樣,走在安重生的靈位前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彎腰時他看見了方案上擺放著的糕點祭品,忍不住嚥了口口水,好餓。
不知道是誰家貢的,李雲忍住撈一塊果腹的衝動,抬頭看向木櫥櫃,一個重大的發現,讓大瞪大了眼睛。在安重生的靈位前,燃燒著三柱清香,有人來祭拜過了?
是誰?他們父女倆在這裡沒有別的親戚,除了安靜還會是誰?
李雲的心開始「砰砰」亂跳,他轉身衝出了先人堂,站在門口的岔路上,滯了一下。他從小龍灣開發景區內的旅社過來,一路沒有遇見任何人,祭拜的人如果離開,必然走的是另一條路,而那條路,是通往龍灣村的故址。
李雲發了瘋一樣的跑著,找著,跑過了龍灣村小學的故址,跑過了田埂菜地,跑到村頭小河的時候,河岸邊一個纖瘦的倩麗背影,讓他停下了腳步。
那個佇立在湖畔的背影,是那樣的熟悉,李雲的心在胸口狂亂的撞擊。
是她!她瘦了。但是那背影,依然那樣美麗,如同他第一次所見一般。
一霎那,李雲想開心的笑,想放肆的哭,想呼喊她的名字,想衝過去緊緊的擁抱住她。紛亂的情緒,在胸口起伏洶湧,他抖動著嘴唇,發現早已被酸澀堵上的喉嚨,發不出一點聲音,他怔怔的杵了在原地。
那個美麗的背影在河畔邊,佇立了很久很久,而李雲,就這樣,呆呆看著那個背影,很久很久,眼中漾起的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
當她轉過身的時候,對上李雲的臉,意外,繃直了她纖瘦的身體,在琥珀色的眸子裡,閃起重逢的喜悅和莫名的憂鬱。
「李雲!你怎麼會在這裡……我是在做夢嗎?」
聽見安靜久違的聲音,李雲再也忍不住,在這一刻,他的情緒越激動,步子卻緩慢,彷彿用了很長很長的時間,他才走到了安靜面前,歡喜、悲傷、疼愛、憐惜,寫滿他的臉。他一把抱住了安靜,緊緊摟在了懷裡。
「安安,我終於找到你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李雲用沙啞的聲音呢喃著。
「李雲……」安靜也緊緊環住了李雲的腰。
他輕輕捧起懷中人的臉,淚水爬滿了她的臉頰。
「為什麼遷走父親的骨骸?你打算再也不回去了嗎?難道你要抹去所有的記憶和留有記憶的所有地方嗎?你是怕在掃墓的時候會遇上我嗎?」李雲北淚水佔據的臉,帶著深深的責備。
「我……」安靜閉上了雙眼,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下來,沾濕了李雲的掌心。
「你好殘忍!回到杭城都不來看我,你知不知道,那些日子我是怎麼渡過的,為什麼不來見我,為什麼?」
「我沒有勇氣見你。」安靜面色蒼白的搖著頭,「我怕見到你和楊揚情深意濃的樣子,我會心痛!」
「安安,我愛的人是你!始終是你!」李雲再次抱緊了安靜,兩個人在淚水中,演奏者幸福與悲傷的篇章。
河岸邊的兩個身影,彼此緊緊擁抱著,仿若已隔千年,唯恐再次失去了對方。
過了很長時間,兩人的情緒在漸漸平穩下來,李雲扳住安靜的肩膀,很認真的說:
「答應我,再也不會離開我!」
「嗯」,安靜微笑著,淚水卻依然跌落下來。
「答應我,你會繼續遵守不離不棄的諾言!」
「嗯。」她用含淚的雙眼,凝視著李雲,在心上人的請求中,所有的傷心過往,都被柔柔暖暖的愛意衝散。
李雲牽起她的手,「這些日子,你都去了哪裡?我怎麼都找不到你。」
「我在偶然間遇到一個大學同學,她正要去美國一個極有聲望的心理導師進修班學習,建議我也去,」安靜歎了口氣,眸子裡有浮上了憂傷,「那時候,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該做什麼?所以我們就結伴同行了。聖誕節的時候,學校放假,我匆匆回來了一趟,但是,我真的沒有勇氣見你!」
「安安,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們彼此錯失了對方,那會是多麼的悲哀!」
「這份悲哀,只會留給我自己,看著你和楊揚在一起的時候,那麼輕鬆,那麼快樂,而合我在一起的時候,卻好像總是在掙扎,在徘徊,我想,也許你和她在一起,會比和我在一起更幸福。」
提起楊揚,李雲的心裡被錐了一下,關於楊揚的不幸,還是以後慢慢對安靜說吧。他努力扯了個笑容,「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由始至終,我愛的人是你。不管當初發生了什麼,我對你的心一直沒有改變過。曾經對你傷害,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可是後來,我知道我錯了,至於是什麼原因讓我做出了傷害你的舉動,請原諒我不能告訴你,我只問你,你相不相信我?」
「信!我一直都信你。」安靜倚進他的胸口,「我知道你一定有什麼隱衷,所以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忘記對你的愛,我只是希望你能過得幸福。」
李雲擁著安靜,望著前方的春波蕩漾的河水,他開心的笑了,心情也如同雨後的天空那樣晴朗。「有你,我一定會幸福的!我會盡我一生所愛,呵護你,守候你。彌補小時候帶給你傷害,彌補長大後對你的傷害……」
「小時候對我的傷害?」安靜仰起臉,有些迷惑,小時候他們認識嗎?
李雲一愣,看來是激動過頭說漏了嘴,他連忙在安靜的臉上掐了一把,很無賴的為自己圓謊:
「是啊,我小時候經常欺負你,不過,是在夢裡,怎麼,難道做夢也不可以嗎?」
「又開始胡言亂語。」安靜笑著白了他一眼,「神經。」
「什麼,敢說我神經?再說一次看看?」李雲裝出很生氣的樣子。
「就說,神經!。」安靜笑意更濃。
「啪」,李雲伸出手掌,在安靜的翹『臀』上輕輕拍了一掌,「妻不言夫之過,知道嗎?不懲罰一下你,以後家裡都沒個規矩了。」
安靜嬌笑著扭腰一閃,不料河堤邊的泥土鬆軟下滑,一隻腳浸到了水面,李雲趕緊拉住了她。
「看,都怨你,老那麼不正經,我的鞋子裡都是水,這還讓我怎麼走?」安靜苦著臉說。
「哼!想走?門都沒有!你以為,我這輩子還會放過你嗎?告訴你,哪都別想去。」李雲開始進入了**的一家之主的角色。
「哪都別去?可是我還有半年的課程呢!」安靜睜大眼看著他。
「我才不管呢!」李雲一把將安靜橫抱起,大笑著朝前奔去。
河岸邊的風中,飄蕩著兩個人的笑聲和安靜的告饒聲。
「求求你,快放我下來,被人瞧見了多不好意思!」
「不放!堅決不放,反正這裡我什麼人也不認識,誰愛瞧就瞧個夠好了!」
「哎呀,你這人……神經,真拿你沒辦法!」
「我神經你還愛我?」
「誰說愛你了?」
「你不愛是吧,好,那我就抱著你跳河算了。」
「千萬別!怕了你了……」
「哈哈!」
金色的菜花海洋裡,李雲抱著安靜越跑越遠,無厘頭的情話,笑彎了它們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