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揚去世後,任雨婷一直陪在楊帆身邊,用愛心鼓勵著失去親情的楊帆。經過了近半年的時光,如今楊帆已經慢慢恢復了從前的開朗,坐實了這段戀情之後,隨之傳出的是兩個人決定在楊揚滿一週年之後牽手今生的婚訊。這件事,無疑讓整個龍井山莊在經過了幾次風雨之後,染上了一絲喜氣。
看著走出心情低谷的楊帆,重新揚起充滿陽光的微笑,和嬌笑著的任雨婷,彼此凝視的溫馨畫面,所有的人都在為他們高興。
李雲的臉上也帶著淡淡的笑容,但是心裡卻勾起一抹難言的孤獨,自己的愛又在哪裡呢?
一日清晨,李雲捧著兩束白色的鮮花,佇立在墓碑林立的南山,這裡,埋葬著李雲的初戀任雪晴,這裡,李雲邂逅了摯愛的安靜,然而,生死永隔的生死永隔,天各一方的天各一方,留下的,只有揮不去、抹不去的記憶。
李雲彎腰在任雪晴的墓前放下一束白玫瑰,代表著純純的愛,雖然她再也聞不到花的清香,但是那份芬芳,會永遠記取在李雲的心頭。
捧著餘下的一束百合花,李雲轉身走向前方,記得第一次和安靜相遇的時候,她的背影出現在雪晴墓的前四排,憑著印象,李雲在大致的位子,尋找刻有『安重生』名字的墓碑。
百合花是安靜最喜歡的花,李雲想把它獻給安重生,感謝他將生養了安靜這麼好的一個女兒,讓自己能夠有機會與她相識相戀。
在那排墓碑前來回走了一遍,李雲沒有找到安重生這三個字,於是他把附近的墓都找了一邊,還是沒有,他愣在原地。
「明明就是應該在這裡的,怎麼會找不到。」
李雲納悶的站在記憶中安靜曾經站立的位子,當他低下身,發現了一個問題。在他腳下的那個墓碑,立碑時間是12月28日,這是一個上個月底才立的新碑。
南山上很少有空穴,這個碑是什麼回事?唯一的解釋是,它剛剛易主!
而這個墓穴的舊主,想必就是安重生。
李雲捧著百合花的手,狠狠的顫動了一下,安靜來過這裡,她遷走了安重生的墳?
一時間,他不知道該是高興還是失望。高興的是,知道安靜還平平安安的,失望的是,安靜遷走了父親的墳墓,難道她真的打算不再回來了嗎?
安安,你去了哪裡?難道就這樣再也找不到你了嗎?你在我身邊的時候,我不敢愛你,當我可以愛你的時候,你卻沒有了訊息,我在等你回來,你知道嗎?我每天都在念著你的名字,你聽見嗎?
傷感的風,在南山上來回的吹拂,吹亂李雲的髮梢,吹濕李雲的眼角。
安靜會把安重生的墳墓遷去哪裡?龍灣村嗎?李雲決定去一趟越南。
三日後,李雲漫步在龍灣村的小湖邊,碧波盈盈的小龍灣湖泊,翠綠掩映下湖中島嶼,這個風景秀麗的世外桃源,早已物是人非。
一年多前,龍灣村被規劃為『小龍灣』景區,村裡的村民早已在大半年前就遷出了這裡,這也正是幾次派人來龍灣村都打聽不到關於安靜消息的原因,而安重生的墓,自然也不可能遷回到這裡。
安靜的童年在這裡渡過,帶著對她的思念,李雲的目光,在龍灣村的每一個角落,尋找著安靜童年的身影,想像著,那個帶著燦爛明媚笑容的小女孩,曾在這裡嬉戲。
李雲在小龍灣景區內的一家小旅社住下,一住就是兩個多月,新年的時候,莊子裡的朋友們,都打來電話問候,尤其是雨婷和楊帆,在再三關照,讓他早日回去,幫他們一起籌劃婚禮。
李遠也經常聯繫李雲,父子倆互相安慰著,一起等待著對他們的一生都非常重要的女人,然而安靜的消息,依然石沉大海。
李雲每天都會去龍灣村故址一帶漫步,足跡踏遍田埂河堤,以前很多的民居已經被拆去重建,小龍灣景區正在等待建設。
金燦燦的菜花,盛開在龍灣的田野,龍灣村一帶,李雲從陌生到熟悉,他的足跡,越踏越遠。
一天的午後,他爬上一個較遠的山頭,緩緩的踱步在彎彎曲曲的山道上。腦海裡,一幕幕回憶著安靜共同渡過的時光。
從第一次的邂逅,第二次的意外重逢,她的溫柔,她的寬容,在他失意的時候,對自己不離不棄的守候。一個如此深情的女子,因為一段被封藏的往事,逼得李雲去疏遠她,去傷害她,去踐踏她的自尊,使得她在痛苦和失望中離開。
安安,想你,原諒我,早日回到我的身邊,好嗎?
李雲的喉嚨,被翻湧的思緒堵上,心中酸澀的感覺,讓淚腺隱隱發漲。
在李雲的身後,一個中年男人,帶著一個十多歲的男孩,漸漸超了上來。李雲側身讓過,但是那個男人對小男孩說了句話,卻讓李雲追了上去。
「小豪,快點跟上,翻過前面的山頭就到了。」中年男人扯了扯兒子的小手,加快了步伐。
在這裡,李雲聽見的都是越南話,唯一懂點中文的,只有李雲所住的那家旅社的老闆。在異鄉聽見中國話,李雲有些激動,他大步走上前,和那男人搭訕了幾句。
「這位大哥,你們是中國人嗎?」
「啊,是啊,我爺爺是越南人,我跟著父親很早就離開了這裡,」中年男子轉過頭,顯然李雲的中文,也讓他很有親切感,微笑著聊了起來,「這位小哥,聽你的口音,也是很早就離開這裡了吧?」
「我是中國人。」
「是嗎?」那男人有點失望,「還以為你也是龍灣村的後人呢!」
這時候,小男孩手裡拎著的袋子掉在了地上,冥錢、冥紙撒了一地。中年男人一邊彎腰去拾,一邊抱怨著,「看這孩子,東西都被你弄散了。」
李雲也蹲下身幫忙去揀,奇怪的問道:「大哥,這裡沒有墳頭啊,你們帶這麼多冥紙是……」
「哦,你不是龍灣村的人,難怪不知道了,自從這裡被開發成小龍灣景區後,以前龍灣村的墓葬山,被開成了公路,墓山上的墳頭,全都遷了。所有的骸骨統統裝入瓦壇,移到前面那個山頭,和埠山村的先人堂合併了。」
「是嗎?我能一起去看看嗎?」這個意外的發現,讓李雲的心裡升起一線曙光。
「可以啊,你跟著我們一起過去就是了。」
跟著那父子倆,翻過前面的山頭,在山背的一個凹處,有一座兩開間的瓦屋,青灰色的瓦屋,在青色的山嶺間,很不起眼,李雲一個外鄉人,根本不會留意到這裡竟還有兩間瓦房。
走進先人堂,在七、八十平米的殿堂四壁,擺放著一排排的木櫥櫃,櫥櫃前,是放置祭品的案台。那些櫥櫃,被分成一個個方形小格,在每個格子裡,都擺有一個骨罈,在骨罈前,是已故死者的靈位。
那對父子,找到自己先人的靈位,開始焚香點燭。李雲沿著牆壁四周遊蕩,目光逡巡在一排排靈位名牌上,上面的字,李雲一個也不認識,因為,都是越文。李雲跑到那個中年男子的面前,掏出筆,請他幫忙在一張小紙條上,寫下越文的『安重生』三個字後,李雲從高到低,從左到右的開始比對尋找。
每一面牆壁都有四、五十個擺放骨罈的方格,就在他看得脖子發酸,眼睛發花的時候,李雲的心跳一下子加速,終於找和紙條上比劃一摸一樣的一個名字。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安重生,安靜父親的靈位!
李雲的臉上綻出了笑容,安重生的墓在這裡,安靜終有一天會來這裡,自己終有一天能和她在這裡和他相逢。
這份喜悅,讓李雲有種想哭的衝動,當他踮起腳,湊上那高高的木櫥櫃,去看位於櫥櫃從上面數下來第三排第五格的靈牌角上,鑲嵌著的一張發黃的一寸照時,他的面部表情凝固了。
安重生的臉型,正如安靜說過的,和李雲有幾分相似。對於鍋子嶺的陳年往事,安靜不知道,李雲卻是知道。在古宅的回憶中,李雲見過這個人,他正是母親何若蘭的戀人,韓大海!也就是說,這個安重生,就是韓大海,正是自己的父親!
這個發現,讓李雲的身體,瞬間成了一尊石像。
李雲的親生父親,帶走了幼年的安靜,他為什麼帶走安靜?
是報復李遠嗎?還是挾持了安靜,讓李遠善待李雲?
李遠知道是韓大海帶走了當年的李婉嗎?是的,李遠應該有所察覺,但是他卻沒有和李雲說,對於往事,李遠對自己保留了多少?
正如他寧願被李雲誤會和怨恨,都不肯說出李雲其實何若蘭和韓大海的私生子一樣,他隱瞞李雲,只是不想讓上一代的恩怨,使李雲背上自卑和恥辱的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