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進了夏季,李萬財請李青林打一個很特別的短工——帶他的兒子幹農活。
李萬財年輕時是前清的秀才,中舉做官曾經是他的夢想。自從民國推翻了滿清政府,他的夢想破滅,他便專心經營家業。雖然在他手上騾馬成群、金銀無數,還是覺得人生有遺憾。
父母有遺憾總希望自己的子女來實現,好在他有三個兒子,希望便寄托在自己的三個兒子身上。李萬財按照《左傳》裡「人生有三不朽」分別給兒子取名為李立言、李立功、李立德,希望三個兒子能繼續實現他此生所不能實現的願望。
李立德是李萬財最小的兒子,但是他是李萬財大老婆生的,因而是李萬財的嫡子,李萬財特別喜歡他,對他的希望也最大。從李立德六歲起就李萬財就給他唸書,並且都是請最好的老師,進最好的學校。
這李立德確實是個唸書的料子,自唸書起門門功課優秀,去年剛剛十八歲就考進了天津南開大學。此時大學生實為鳳毛麟角,李家出了這麼一個大學生自然讓李萬財自豪不已。
可今年暑期學校來了一封信,告訴李萬財李立德在校期間受紅色思想誘惑,屢屢參加**活動,發表激進言論,並不服校方管教。在信的結尾,校方以嚴厲的口吻告訴李萬財:「今年暑期,著令該生家長嚴加管束。若該生再無悔改,校方將依據《學生管理條例》第某條某款,強令該生退學!」
這「強令退學」其實就是開除的客氣說法,李萬財接信後氣了個半死。自己辛辛苦苦用銀錢堆起了這麼一個大學生,本想讓他光宗耀祖、以振門風,卻最後落了個強令開除的結果,這讓驕傲了一輩子的李萬財情何以堪!
李萬財接信後立刻就和李立德談了一次,勸他改邪歸正,完成學業,而李立德卻用國家、民族、理想、奮鬥這些新詞彙來說服李萬財,最後的結果當然是二人大吵一番,不歡而散。
吵歸吵,事情還得解決,李萬財馬上召集幾個老婆開了個家庭會議,分析原因,找出解決的辦法。家庭會議得出的結果是:一、李立德自小讀書,錦衣玉食,不事稼檣,因而不知勞作辛苦,自然不珍惜現在的生活,暑期應該讓他幹幹農活,吃點苦頭。二、『小馬愛撒歡,因為沒轡頭』,暑期立刻給他定門親事,如果有了一個未婚妻在他身後,他也有了責任,多了一份顧忌,以後做事說話會穩重些。
找到了解決的辦法,眾人自然就要分頭行動。以李家的財富和李立德大學生的身份,李立德定親的事雖然不難,但是也需要慢慢尋訪,要找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家。目前馬上能做的就是讓李立德去幹農活,去吃點苦頭。
幹農活需要有人帶,但李家的長工們肯定不是最好人選。李立德是李家少爺,這些長工巴結還來不及,說不定所有農活都給他代干了,李立德什麼也幹不了。李萬財自然也不會親自下地幹農活,他想來想去,最後找到了一個最佳人選——李青林。
李青林不是李家長工,不會給李立德面子;另外李青林也上過學,和李立德能談得到一起;李青林已經結婚,自然有責任感,這樣的人絕對是最佳人選。
在李青林言傳身教之下,李立德的行為肯定將會有所收斂,李萬財為自己的選擇感到十分滿意。於是他讓人將李青林找來,交代他暑假兩個月的任務——讓李立德吃苦。
「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只要能讓他吃苦,那這個夏天的工錢按雙倍給你。要是有必要的話,讓他給你家幹活都成。但要是他沒吃苦,你一分錢得不到!」李萬財最後對李青林說。
李青林不禁樂了,這老地主還真有好辦法,對自己的兒子進行苦難教育呢。做農活當然很累,自己要不是落在這個農村家庭,他才不喜歡幹這些髒活累活呢,現在白送一個人替他都幹活,他歡迎都來不及。於是李青林滿口答應下來,向李萬財保證一定讓李立德親自幹最髒最累的活。
李立德第二天一大早就來到大李莊,李青林已經在等他了。
李立德今年十九歲,個子和李青林差不多高,臉上白白淨淨,是個國字形臉,梳個學生頭,因為沒幹過什麼活,所以身體細長像根豆芽菜。李立德身穿學生制服,胸口別著個「南開大學」的金屬校牌,上衣口袋裡插了根鋼筆,腳上穿了一雙黑皮鞋。
按照李萬財的簡單介紹,這李立德在李萬財眼裡就是個問題少年,具有叛逆性格。這樣的年輕人用什麼辦法來轉變他呢?
昨天晚上李青林想到半夜,覺得前世有些特殊學校轉變網癮少年的教育方法可以借鑒,於是他制定了兩步計劃:首先從外表、衣著、行為上強制他變化,先來個身體風暴;然後再從他思想上找原因,擊碎他一些不切實際的思想,給他來個頭腦風暴。
頭腦風暴需要等以後慢慢進行,身體風暴必須立刻進行。
此時長工們已經在地裡幹了一班早活,現在都回來等著吃早飯,吃完了早飯再去地裡幹上午活,因此後院裡人來人往。李青林在院子裡冷著臉對李立德說:「把衣服和鞋脫了,穿著和我一樣的衣服。」
現在已經進入夏季,一方面此時人們貧窮置不起衣服,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幹活方便,夏天農家男人們都打赤腳、穿一條大褲衩、頭上戴一頂大草帽、身上披一大塊白土布汗巾以遮擋陽光,李青林現在也是這副打扮。
李立德看看李青林的裝束,再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鞋,明顯不想去換,所以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果然有點性格。」李青林暗想。
「你自己要是不去,那我就來幫你換了!」身體風暴必須進行,這第一炮要是打不響,後面的安排也就無法進行了,於是李青林走上前去,準備親自動手讓李立德去換衣服。
有人群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自然就會有拍馬屁的,李家大院也不例外。果然有一個長工出來了,他就是李家長工李狗剩。
李狗剩今年二十三四歲,身高體壯,批復黝黑發亮,他對李青林罵道:「李青林,你tm的不就是個趕大車的嗎?咱立德少爺是貴人,輪得到你對他吆五喝六的嗎?」
李青林剛才作勢要去扒李立德的衣服其實也就是裝裝樣子,他正在猶豫是不是真的要動手。現在突然有一個人跳出來了,正好給了李青林另外一個機會,只要把這個冒頭的人放倒,這李家少爺見勢不妙,自然會自己去換衣服。
李青林故意用眼睛斜視著李狗剩,道:「怎麼著,你不服?」
李狗剩正想在少爺面前表一下忠心,他見李青林身材不是那麼壯,於是信心暴漲,揮起缽大的拳頭砸了過來,並罵道:「我他md就是不服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