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0章人才
傅青石長舒一口氣,一陣風吹來,才發覺遍體冷汗,實在被嚇得不輕,這一路攀爬,彷彿走了許久一般。
他轉頭看去,牆頭已經不見了李慕禪的身影,他轉頭打量,確實不見了,好像整個人消失了。
他想了想,覺得李慕禪是進去了,他看看腳下躺著的人們,覺得有些害怕了,一百多個死人躺在一起,有些震憾人。
他當初在青牛寨裡看到,是因為當時被仇恨充滿了心,恨不得把青牛寨夷為平地,殺他個血雨腥風。
他如今沒有仇恨,再看到這般情形,心情迥然不同,不但不覺痛快,反而覺得心裡發寒,不敢再停留。
他急著要走,剛跨出一步就被一個人的身體絆了一個踉蹌,差點兒摔倒,把自己嚇得怦怦心跳厲害。
他深吸幾口氣,低頭看去,覺得有些異樣。
地上躺著的是一個大漢,身形魁梧,像是一個方形的墩子,滿臉的橫肉,看著就不是什麼好人。
但這個給他的感覺是沒死,他畢竟是練武之人,感覺敏銳,人死還是活著隱隱有感覺的。
他把手輕輕伸出,小心翼翼的探了探大漢的鼻息,竟然是喘著氣的,他還沒有死,仍活著。
傅青石頓時長長出了一口氣,把大漢翻過來看了看,沒有看到傷口,又探了探他的脈相,不像是受傷了。
他忽然一拍額頭,想起來了,這明明被點了穴嘛。
轉身往旁邊的一個青年探了探鼻息,也是活著的,卻一動不能動,像是死了一般,傅青石也看出來了,他也是被點了穴道。
傅青石如釋重負,看來李兄不準備大開殺戒了,他若真想殺人,這些人一個也甭想活,想想當初他在青牛寨所行,殺人真是不眨眼,絕不會法不責眾,他殺起人來絕不會手軟。
如今看來,是李兄認為這些人罪不至死,所以放過了他們,饒了一命,結他們改過自新的機會。
他慢慢站起來,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李兄把他們放了,他們真的會改過自新,從此不再為非作歹,成為一個好人?
他們會不會變本加厲,反而想著報仇,躲在暗處一直等待機會,一旦李兄有了鬆懈,他們就會跳出來發出致命一擊。
他對於報仇有深刻的體會,確實是達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生死置之度外,偏偏又極冷靜,這種狀態極為可怕。
想到這些,他扭頭看了看地上的人群,沉吟一下,最終搖頭歎息,轉身離開了牆頭往下而去。
剛下牆頭,李慕禪已經迎過來。
「李兄,你這是……?」傅青石問。
李慕禪道:「剛剛把人都制住了,咱們想找秘笈,自己可不成,需要打聽熟悉的人。」
傅青石好奇的問:「熟人?……有誰知道他們把秘笈藏在哪裡?」
李慕禪笑了笑:「找他們問問便知道了。」
「要逼供?」傅青石問。
李慕禪點點頭:「是,傅兄弟你可敢?」
傅青石遲疑一下,隨即昂然拍拍胸脯:「這有什麼,不就是逼供嘛,小意思,看我的吧!」
李慕禪打量他幾眼,搖頭笑笑:「我看傅兄弟你不成。」
「李兄莫小瞧人!」傅青石不服氣的道。
李慕禪道:「傅兄弟你心腸還沒硬下來,血還是熱的,心也不夠堅定,所以不能逼供,問不出什麼來的。」
傅青石轉頭看了看,走到一個人少年跟前,把他提起來,道:「我問問他,應該能問出來。」
李慕禪一拂袖子,頓時少年身子一顫,慢慢睜開了眼睛。
他迷惑的打量一下四周,正在城牆根下,眼前兩個人都不認識,顯然是敵非友,難道寨子已經破了?!
他扭頭看了看,地上躺著所有的夥伴,站著的只有眼前這兩個人,他們把寨子裡的人都殺了嗎?!
傅青石拍拍少年的臉,陰沉著臉,沉聲道:「小傢伙,你叫什麼?」
少年咬緊牙關一言不發,只是冷冷瞥一眼,不屑朝他臉吐了一口氣唾沫,頓時氣炸了傅青石。
他就要伸手給少年一巴掌,忽然又停住了,覺得這麼做太丟人,打小孩子算什麼本事。
還好傅青石機靈,避過了這口唾沫,否則他不知氣成什麼樣子,李慕禪搖搖頭,看瞇瞇的看著他。
傅青石難堪的看一眼他,尷尬的笑笑。
他輕哼一聲,扭過頭死死盯著少年,雙眼如刃,似乎能把人心看透,扎穿,就這麼死死的瞪著少年。
少年長得眉清目秀,雙眼有神,透著一絲靈氣,可惜這時滿臉憤怒,雙眼閃著仇恨,死死瞪著傅青石。
兩人的眼睛對上了,彼此死死盯著對方,僵持不下。
半晌過後,傅青石轉過眼,覺得這個法子也不奏效,這小傢伙是個死硬的,根本沒用。
他輕哼一聲,溫聲道:「小傢伙,咱們不想殺你,只要你說出你叫什麼,大寨主與二寨主住在什麼地方就成。」
「你滾出咱們的寨子!」少年大聲叫道。
傅青石皺眉,道:「咱們只要看看大寨主與二寨主,就馬上離開!」
少年冷笑,斜睨著傅青石:「你以為我是小孩呢,你這話鬼也不信,……趕緊滾出咱們的寨子!」
傅青石無奈的轉頭看向李慕禪,李慕禪搖頭失笑:「傅兄,你還是不成嗎?心如此軟豈能逼供?」
他轉向少年,淡淡道:「他們都沒死,你說出來,饒他們一命,不說,我每數十個數,殺一個人,直到你答應為止!」
他說罷對傅青石道:「帶進來十個人!」
「……是!」傅青石遲疑一下,看了看李慕禪,最終還是答應了,轉身從外面提了兩人進來,然後走了五趟,終於湊夠了十個人。
在李慕禪的指點下,這十個人一一排在李慕禪腳下,秩序井然,一絲不亂,十個人的身份不同,年紀也不相同。
李慕禪一一指著這十人,轉頭淡淡望向少年:「這些人你都認得吧?有沒有是仇敵的?」
少年扭過頭去,臉色蒼白。
李慕禪淡淡一笑,道:「好,看來沒有仇家,你人緣不錯,現在開始了,十,九,八,七,六……一!」
他搖搖頭:「看來你心腸也不軟,好得很!」
他伸手一拂,頓時一個老者睜開了眼睛,霍的坐起來,瞪大眼睛望向李慕禪與傅青石。
李慕禪淡淡問:「你可在山下殺過人?」
老者鬚眉皆白,精神卻極足,怒哼道:「你是什麼人!」
李慕禪搖頭歎道:「取你命的人!」
他腰間閃過一道寒光,倏的掠過老者喉嚨,老者頓時一顫,難以置信的指著李慕禪,身形顫了幾下隨後一蹬腿,氣絕而亡。
李慕禪的內力至剛至陽,附於劍上,氣息炎熱,劍尖掃過老者喉嚨,血只冒出一點兒,卻已經氣絕身亡了。
李慕禪利用他心通,看清了老者腦海所想,他在山下殺了十幾個人,還有兩個嬰兒,三個小孩。
李慕禪見到這般景像,毫不猶豫的殺人。
「好了,下一個,……你可想好了?」李慕禪不去看傅青石的臉色變化,淡淡看著少年。
少年臉色蒼白如紙,沒有一點兒眼色,眼神有點兒畏縮,不敢與李慕禪相碰,他雖然xing烈,卻從沒有親眼見過殺人,被嚇住了。
李慕禪淡淡道:「你若不說,再殺下一個。」
他伸手指了指其中一個中年人,淡淡道:「十,九,八……三,二,一……」
他一邊數著一邊慢慢拔劍,點在了中年人的喉嚨上,也沒有打算叫醒的意思,似乎要直接殺他。
李慕禪算準了少年ting不住壓力,殺一個人足夠打破他的心防。
果然,當他把劍尖慢慢逼近中年人喉嚨時,少年終於忍不住了,大聲叫道:「慢著,我說!」
李慕禪劍尖沒往前送,轉頭望向少年:「你真要說?不必勉強的,……反正這裡的人很多,一時半會兒殺不完!」
「我說我說!」少年急忙道。
李慕禪轉頭看一眼傅青石,傅青石勉強笑笑,轉開了目光。
李慕禪笑了笑,道:「好吧,說來聽聽,你叫什麼?」
「我叫胡孝祥!」少年回答。
李慕禪點點頭:「好名字,那大寨主與二寨主住什麼地方,你說一說罷,可不要說錯了,免得我心急不好,再回來殺人!」
「是,大寨主與二寨主住在相鄰,他們……」少年老老實實的把兩位寨主住的地方說了一遍。
李慕禪聽了,虛空之眼俯看,知道少年說的是實話,能看得出來,只是地方有些隱秘,沒有人指點很難注意。
「傅兄弟,你,找一找看。」李慕禪道。
傅青石答應一聲匆匆去了,不敢抬頭看他,李慕禪搖頭失笑,看來真把傅青石嚇住了。
闖蕩武林可不是兒戲,希望他能明白,這是你死我活,弱肉強食,一點兒也不好玩不刺激,動輒是要出人命的。
李慕禪懶洋洋的看著少年,笑道:「你是不是在想,我放了你之後,你一定拜師學藝,早准替寨裡的人報仇?」
「不錯!」少年直著脖子哼道,毫不示弱的盯著他。
李慕禪笑道:「好啊,你若能學好本領,就來找我,看你能不能報仇,但我要說好了,只給你一次機會,第一次你打不過我,我不會殺你,但第二次可不會留情!」
「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少年大聲道。
兩人說話的功夫,傅青石匆匆過來,手裡拿著三本冊子,小心翼翼,如捧珍寶般進來,遞給李慕禪:「李兄,真找著了!」
李慕禪伸手接過,順意的翻了翻,一頁一頁的翻看,很快把三冊翻完了,點點頭:「還不錯,算是精妙的武功!」
他隨後把冊子拋給傅青石:「你收著罷。」
傅青石一怔,忙不迭的搖頭道:「不成不成!……李兄,這些是你的,我可不能收!」
李慕禪笑道:「先寄放在你那裡,只要不弄丟便成。」
傅青石還要說話,李慕禪擺擺手:「傅兄弟,你這是怎麼了,忽然變得婆婆媽媽的,可不像你了!」
傅青石勉強笑笑,露出尷尬神色,無奈道:「可能是被李兄你剛才的手段嚇著了,我沒想到你真殺人……」
李慕禪笑了笑:「剛才這人,一共殺了三十幾個人,其中包括兩個嬰兒,三個小孩子,你說該不該殺?」
「啊……?」傅青石吃驚的望向地上的屍首。
李慕禪道:「看此人身上的煞氣就知道罪孽深重,如此人物,豈能再容他逍遙於世間?」
傅青石吃吃道:「李兄你怎麼知道……?」
李慕禪笑了笑,搖搖頭,轉向少年:「胡孝祥,我說得對不對?」
少年胡孝祥遲疑一下,慢慢點頭,關於這些他也知道,張叔平時一直炫耀來著,在寨子裡,最當成本領的就是殺人,誰殺得人多,誰就是有真本事,是真正的男子漢大丈夫。
李慕禪道:「胡孝祥,你說他該不該死?」
胡孝祥哼一聲:「當然不該死,你憑什麼想讓他死就死?!」
李慕禪笑著搖搖頭:「你這小傢伙的膽子倒不小!」
「你別得意,早晚有一天我要報這個仇!」胡孝祥大聲叫道。
李慕禪笑道:「好啊,這樣罷,你年紀太小,自己一個人怕是很難活命,在這裡也沒什麼出息,就去千鶴派,讓傅兄弟教你練武,等哪天練好了武功,再來找我報仇!」
傅青石忙道:「使不得!」
李慕禪笑了笑:「有何使不得?」
傅青石道:「李兄,我可不敢收他,將來要找你報仇的!……你這麼做豈不是養虎為患?」
李慕禪笑道:「我倒要看看這小傢伙有沒有那本事,想超過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傅青石道:「話雖不錯,但總有個萬一……」
「真有萬一,也是我命運不濟,不被他殺,也會被別人所殺。」李慕禪擺擺手,笑瞇瞇的對少年道:「你敢不敢?」
少年胡孝祥大聲道:「有什麼不敢,我就到他門下學藝,將來一定要超過你,殺了你!」
李慕禪笑道:「你若是一百年不過來,我豈不是要等一百年,這樣罷,以二十年為限,二十年後的今天,咱們就在這裡相會,決一高下!」
「好,一言為定,擊掌為誓!」胡孝祥大聲道,伸出了右掌,李慕禪伸右掌與他拍一下:「一言為定!」
李慕禪道:「傅兄弟,你帶他回去吧,咱們也該道別了,我要前往林家,你也該回去了!」
「可……」傅青石有些不甘心。
他雖長了不少見識,但覺得還差得遠,若能再跟李慕禪闖蕩一陣子,會更長見識,實在不想分開。
李慕禪笑道:「傅兄弟還有什麼想做的沒有?」
傅青石想了想,不好意思的道:「我想去繁華地方,喝huā酒……」
李慕禪呵呵笑起來:「人不風流枉少年,不放縱一場,還真的虧了少年好時光,咱們去白靈城!」
「好!」傅青石大喜過望,忙答應下來。
「那他呢?」傅青石轉頭看向胡孝祥。
李慕禪道:「他嘛,也帶著吧,算是長些見識。」
「好!」傅青石點點頭。
他有些不明白,李慕禪這般神情,實在不像是對待仇人,反而像是朋友,真是古怪。
一般人碰上這般情形,總是想方設法要除去潛在的仇人,李兄倒好,偏偏要給仇人提供便利,以便於向自己報仇。
李慕禪自然明白傅青石所思。
他這般舉動,是看這胡孝祥是個好苗子,起了愛才之心,而且他精神強大,直覺強,別人是甭想暗算,而且遇到危險有預兆,能夠避開。
故他根本不怕有人偷襲暗算,也不怕別人尋仇,反而更有幾分趣味,免得將來的日子太過無聊。
他也想看看這胡孝祥的表現,是不是可造之才,若是好的話,將來免不得要造就一番,成為臂助。
他有他心通,對胡孝祥的心思有些瞭解,這個小傢伙與剛才死的人本就是仇家,自己那一劍是幫了他,他說得響亮,其實根本沒有報仇之念。
這些幽秘曲折胡孝祥不會說,他也不說,傅青石自然不明白。
正因為如此,才可見胡孝祥的高明,小小年紀,竟有這般手段,實在有他幾分風采,李慕禪所以才起了愛才之心,想要造就一番。
星湖小築,張巧怡聽到鷹唳,出了水榭,來到小亭中,眼前一閃,出現了一隻雄鷹,飄飄落到石桌上。
張巧怡伸手拍拍鷹身,伸手拿過竹管,取出裡面的紙管,攤開了看,這時何若水與許小柔聽到聲音也出來。
兩人趴過來一塊兒看紙箋上所寫。
許小柔看完後叫道:「小師弟這是什麼意思呀?為什麼要多找一些騾馬車伕,要運什麼東西?」
「上面說是一些石頭。」張巧怡不解的搖搖頭。
何若水道:「小師弟行事高深莫測,每有深意,說不定這些石頭有什麼古怪,還是吧。」
張巧怡搖頭感歎:「十二大寇,小師弟也真是好本事,把他們殺光了。」
「這幫傢伙我早就看不順眼啦,若不是不能離開白雲城,我早就去把他們收拾了!」許小柔哼道。
何若水點頭:「是啊,十二大寇這些年來為禍甚烈,是該除去的,一直沒有機會,耽擱了,真是慚愧!」
張巧怡搖搖頭:「咱們不能管太多的閒事,世間不平事多了,咱們豈能事事關心?只要管好自己就是了!」
許小柔道:「烈陽劍李風,嘻嘻,真是俗不可耐的名號呢!」
她搖頭笑起來,覺得有趣,道:「將來烈陽劍的名號說不定比他的名號還響亮呢!」
「大有可能。」張巧怡笑了笑。
何若水道:「咱們快些出發吧,到了青牛山還要給他傳書,不知道那些石頭藏在什麼地方。」
許小柔道:「我有個主意。」
「你又有什麼主意,別淨出餿主意!」張巧怡不以為然的搖搖頭。
許小柔嬌嗔:「張師姐,你真是無趣!」
何若水抿嘴笑道:「說來聽聽無妨嘛。」
許小柔嬌笑:「還是何師姐對我好!」
「快說!」張巧怡沒好氣的道:「不說就算啦!」
許小柔忙道:「小師弟不是說那些石頭甚是隱秘,沒有指點外人尋不到嘛,咱們不用他指點,看能不能找到!」
何若水想了想,輕輕點頭:「嗯,可以試試,想必小師弟也是自己找到的,咱們也應該能找到吧……」
她說得有些不自信,看了看兩女。
張巧怡搖頭:「小師弟的智慧過人,咱們遠遠不及,別白費功夫了!」
許小柔嗔道:「張師姐,小師弟是聰明,咱們也不是笨蛋嘛,找找看,實在找不著,再送信給他不遲!」
張巧怡看看兩女,哼道:「好吧,就找找看,我是不看好你們,純粹白費功夫!」
「嘻嘻,要是真找到,看張師姐你的臉往哪兒擱!」許小柔撇嘴嬌笑,甚是得意。
「那我就看看你們的本事!」張巧怡不以為然。
三人說說笑笑中,來到了落星亭外,冷無霜正站在湖中,白衣飄飄遠眺南方,似乎想著什麼心事。
許小柔將信遞到冷無霜手上,冷無霜輕頜首:「去吧,你們三個一起,辦完了這件事,去白靈城一趟。」
「去白靈城做什麼呀?」許小柔問。
冷無霜淡淡道:「他在白靈城,你們隱在暗算,也好有個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