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青石(第三更)
李慕禪裝作才發現他,淡淡看著他。
不知這人究竟是不是青牛寨的,看其修為不俗,一幅淵停嶽峙的氣度,是年輕一代出類拔萃的高手。
他一襲黃衫,相貌英俊,一表人才,此時橫眉豎眼,英氣勃勃。
「納命來!」英俊青年怒吼一聲,拔劍飛身而起,身劍合一化為一道寒光,如白虹貫日般射向李慕禪。
李慕禪飄身一蕩,與椅子一塊兒平移一尺,堪堪避開劍尖,揚聲道:「閣下尊姓大名,問清楚了再打不遲!」
「與你們這些賊子有什麼好說的,今天我要替天行道!」青年怒吼著橫削,劍光如練,奇快無比。
李慕禪讚歎此人好劍法,椅子一滑再次盪開,搖頭道:「你要找的可是十二大寇?」
「不錯!」青年一劍不中,擰腰再次橫削。
椅子再次飄開一尺,恰避開劍尖,李慕禪搖頭道:「兄弟弄錯了,在下可不是十二大寇的人!」
「哼,你既在這裡,不是十二大寇的人也是與他們有勾結的,不是什麼好東西,該死!」
青年劍勢連綿,雖在暴怒之中仍不失瀟灑,別有一番閒雲野鶴的韻味。
坐在椅子上飄閃,李慕禪搖頭笑了笑:「說起來,咱們算是一路人,都是來殺十二大寇的,可惜你來晚了一步!」
「嗯——?」青年撤劍後退,雙眼神光湛湛,冷冷瞪著他,長劍一指:「此話何講?」
李慕禪搖頭,這人英俊不凡,卻是個爆脾氣。
「我先你一步得手了。」李慕禪笑道。
青年一怔,瞪眼踏前一步:「你這話何意?」
李慕禪道:「我已經殺了十二大寇。」
「胡說!」青年皺眉,劍眉豎起冷笑道:「你這話騙鬼也不會信,我會相信你這話?!」
李慕禪笑了笑:「咱們素昧平生,往日無仇近日無怨,我何必騙你?」
「你是說,就憑你一個人,把十二大寇殺光了?」青年哼聲問道。
李慕禪輕輕點頭:「不錯!」
「看招!」青年忽然一抖長劍,化為一團寒光朝李慕禪當頭壓下,綿密迅捷,著實不凡。
李慕禪搖頭歎了一口氣,腰間烈陽劍閃過一道寒光,隨即歸鞘。
「叮……」一聲脆響,青年手上長劍飛到了空中,在空中翻轉了十幾圈開始下落,重新落到他手上。
「你……」青年目瞪口呆。
李慕禪笑道:「兄台這回可信了吧?」
「你真的殺光了十二大寇?」青年看了看他,又低頭看了看劍,慢慢把劍還回鞘中,拂一下黃色劍穗。
李慕禪笑了笑:「我何必騙你,偌,他們在外面躺著呢,青牛寨的我殺了個精光,一個沒留。」
「好——!」青年忽然一拍巴掌,哈哈大笑起來。
李慕禪椅子不知不覺飄回了原位,笑瞇瞇的打量著他:「這一回,兄弟的尊姓大名可以見告了罷?……有勇氣殺上青年寨的,可敬可佩,咱們就交個朋友,我是李風。」
「哈哈,李兄得罪了,恕小弟魯莽,我叫傅青石!」青年抱拳大笑,道:「李兄替天行道,受我一拜!」
說罷膝蓋一曲便要跪下,李慕禪忙一拂袖子,阻了一阻,然後離開椅子,上前扶住他:「使不得!不敢當!」
傅青石正色道:「你殺了十二大寇,無異於救了無數人,這般義舉,我拜上一拜是應當的!」
他用力往下,卻被穩穩托住,無論如何拜不下去,只能無奈的直起身,歎道:「沒想到這十二大寇真的死了,真是……哈哈!哈哈!」
李慕禪見他樂不可支的模樣,知道定是有什麼仇怨,笑了笑:「我也是僥倖得手,恰好他們分開,我才能逐一擊破!」
「十二大寇的本事我可知道!」傅青石搖搖頭,歎道:「說句老實話,就是一對一,我也只有送死的份兒!」
「既如此,那傅兄弟為何還要過來?」李慕禪不解的問。
他剛才試了一下他的功力,確實不如十二大寇,即使是十二當家的也勝他一籌,過來純粹送死。
傅青石臉色一沉:「我二姐被十二大寇害了,這個仇不能不報,大丈夫死便死,又有何懼!」
李慕禪搖搖頭:「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練好了武功再來就是!」
「我練武功,他們也練,我練得強了,他們也老了,難道讓他們白活這些年?!」傅青石不以為然的擺擺手。
李慕禪想了想,看他一眼,知道他身懷秘法,想必能夠做到同歸於盡罷,否則也不至於純粹送死。
不過,對於這般英勇無畏之人,李慕禪只有讚歎,他自忖沒有這般勇氣,自己骨子裡還是個貪生怕死的。
之所以不怕死,不是因為英勇無畏,而是因為知道生死奧妙,知道死沒有什麼可怕的。
在外人眼裡,他不怕死是勇氣,他自己明白不是。
李慕禪笑著點頭:「有理。」
「你把他們都殺光了?」傅青石問。
李慕禪點頭:「是。」
傅青石道:「據說十二大寇的大當家的武功最強,威風不可一世,你連他也殺了?」
李慕禪指了指外面:「台階下面的就是。」
「走,看看去!」傅青石霍的轉身,興高采烈的往外走。
李慕禪跟著一塊兒出去,站在台階上看,傅青石則蹲在兩具屍首旁翻動著,讓他們仰面朝天,他動作忽然一滯,直勾勾瞪著兩人。
劍光忽然閃了一下,台階下兩具屍首斷為四截,身首分家。
李慕禪忙道:「傅兄弟,死者為大,人死了就算了罷!」
傅青石人咬著牙,臉上肌肉扭曲,露出幾分猙獰:「死了就算了,嘿嘿,我要把他們挫骨揚灰!」
他嘿嘿冷笑,宛如化為另一個人。
雙眼如熊熊燃燒的火炬,身子顫抖,尤其按在劍柄上的手,青筋賁起扭動,如蚯蚓在皮膚下蜿蜒。
李慕禪伸手一點,傅青石晃了晃,軟綿綿的倒下,被李慕禪伸手扶住,托著送到了大殿。
他軟綿綿的坐在椅子裡,仰頭望著藻井,臉色陰暗變化個不停,好像心裡有兩股勢力在交鋒。
李慕禪能體會到他心頭的掙扎,就這麼算了,實在不甘心,十二大寇惡貫滿盈,就是死,也該丟到野地裡曝曬,不讓他們入土為安。
生前做了這麼多惡,身死仇消,哪有這般好事?!
李慕禪歎息一聲,搖頭道:「好吧,傅兄弟,我不攔你了,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隨你處置,他們罪有應得!」
他想到了在與十二當家的老大交手一幕,想到了那個幻景,那股悲憤欲絕,毀天滅地的感覺猶清晰無比。
一旦真發生了那樣的事,他會殺上東楚,把那些人折磨得生不如死,即使死了也要碎屍萬段,永世不得超生。
他瞭解傅青石的感覺,自己不該阻攔。
他有些擔心滄海山,想到這裡,他撮chun長嘯一聲,頓時天空響起兩道長嘯,兩隻鷹撲了下來,落到他肩上。
他到了東南的軒案前,磨了硯提筆寫了幾句話,然後捲到竹管裡系到鷹爪上,拍拍兩鷹,它們輕唳著飛走。
李慕禪在信裡詢問他們的情形,叮囑他們一旦有東楚來犯,馬上通知他,不能耽擱,他白跑一趟不過三四天,沒什麼大不了。
他起身來到傅青石跟前,輕拍一掌,傅青石穴道解開了,捂著臉嗚嗚哭了起來,痛哭失聲一發而不可收。
「二姐——!二姐——!」他趴倒在地,捶著地嚎啕大哭,涕淚四下。
李慕禪歎息道:「傅兄弟,人死不能復生,節哀罷。」
傅青石哭了一陣,慢慢起來,抹去臉上的鼻涕與淚水,有些不好意思:「李兄見笑了。」
李慕禪搖頭:「傅兄弟至情至性,我只有佩服,哪能見笑。」
「唉——!」傅青石長長歎息一聲,坐到椅子上:「二姐從小就疼我,出嫁之後過得不好,我那混蛋姐夫剛死,二姐就要過好日子了,卻被十二大寇殺了,我二姐太苦命,太苦命啊!」
李慕禪點點頭。
傅青石道:「李兄,我要把他們拋屍荒野,讓狼吃了!」
李慕禪點點頭:「隨你處置!」
「好!」傅青石騰的一下站起來,騰騰騰到了外面,轉眼離開了青牛山,沿著小徑往下馳去。
李慕禪笑著搖搖頭,這位傅青石真是風風火火,想到便做,如此率性還真是讓人羨慕。
不像自己行事都要三思而後行,每件事都要思前想後,掂量來掂量去,直到想明白了才能做,很是累心。
他坐在大殿上想著日後的行止,是直接去林家?還太早了,自己的名聲沒有傳揚開去,火候還不到。
名聲的傳揚需要一個過程與時間,不能馬上擴散開去,但這件事後,想必自己的名號就立起來了。
十二大寇橫行這麼多年,仍能逍遙自在,不少的高手前來替天行道,結果有來無回,人們對他們仇恨極深。
十二大寇授首,還是被一個年輕高手所殺,足以造成轟動,烈陽劍李風的名號會迅速席捲南理上下,無人不知。
既能揚名立萬兒,又能替天行道,做這樣的事真是痛快,想了想觀星峰的情報,周圍還有幾家,索性也一塊兒除了!
想到這裡他躍躍欲試,想要離開了。
剛要起身卻又坐下,只見小徑上出現一隊人,約有一百左右,個個身穿黃衫,腰佩長劍,腳下輕捷。
當頭之人正是去而復回的傅青石。
李慕禪訝然起身出了大殿,閃了一下,出現在大門處,負手站著打量,看傅青石召這麼多人在幹什麼。
傅青石他們腳下輕捷,一會兒功夫到了青牛寨前,此時,他們手上都提了一根竹竿,上面仍帶著枯黃竹葉。
他來到李慕禪跟前,把竹竿往後一拋,一個青年接住了。
他上前抱拳,恨恨說道:「李兄,我要將他們都串起來,放到山下豎起來,讓來往的人觀賞!」
李慕禪點點頭:「這個主意甚好。」
「讓世人看看這幫傢伙的下場,看誰還敢為非作歹!」傅青石冷哼道。
李慕禪笑了笑,側身讓開地方。
傅青石站到李慕禪身邊,朝眾人揮揮手:「你們進去,按我的吩咐辦!……李兄,我去認一認十二大寇,他們要單獨拿出來!」
李慕禪道:「行,你去忙吧。」
傅青石道:「李兄別急著走,無論如何要去我那裡坐一坐,說起來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若沒有李慕禪,他如今已經與十二大寇同歸於盡了,李慕禪先殺了十二大寇,無異於救了他。
李慕禪笑道:「這可不敢當,是傅兄弟你命大,可不關我的事,更別提什麼救命之恩!」
傅青石道:「好吧,不提救命之恩,……但你替我二姐報了仇,我自然要感謝你的,好啦,就這麼定了,咱們等會兒去我家!」
李慕禪笑著點點頭:「好吧,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待他們忙活,李慕禪與傅青石一塊兒下山,離開了青牛寨,到了山腳下後往北一折,約走了二十幾里,來到一座小城——竹陽城。
竹陽城不大,也不算繁華,比起攬雲城,齊天城,白雲城來說,就像池塘與湖泊,卻也寧靜。
那幫黃衫青年們停在城外,不進城,把竹竿往道路兩旁一插,往竹竿旁一站,給來來往往的行人講解這些屍首的來歷。
很快就熱鬧成一團,人們對屍首既怕看,又想看,覺得刺激非常,但人多了,膽子也就大了,聽說是十二大寇的屍首,人群頓時轟動。
李慕禪與傅青石一路走來,瞭解了他的身世,千鶴派的少掌門,這些黃衫青年們都是千鶴派的弟子。
李慕禪想了想,沒想起有什麼千鶴派。
看傅青石的樣子好像很自豪,想來不應該太沒名氣,可能是自己沒留心吧,他倒也想見識一下。
進了城後,傅青石帶著他往南走,一直走到城中央,在一座府宅前停下,抬頭一看,寫著「傅府」兩個大字。
這座宅子很是氣派,他用虛空之眼俯視,這樣的宅子城中不過兩三座而已,看來傅府非富即貴。
一個中年人從裡面跌跌撞撞跑出來,一下撲到傅青石跟前,急聲道:「少爺,你可回來啦,老夫人病啦!」
傅青石臉色一變:「奶奶怎樣了?」
中年人相貌忠厚,關切的道:「聽說少爺跑去報仇,老夫人直接就昏過去了,現在醒過來了,但精神不好,一直哭著呢,少爺你回來就好啦!」
傅青石忙不迭點頭:「好好,我過,給我招待好李兄,不得怠慢!」
他轉頭道:「李兄見諒,我去見一下奶奶,馬上就回!」
李慕禪笑道:「不急不急,老夫人重要!」
傅青石歉然笑笑,急促促往裡趕去,中年人目送他進去,轉頭對李慕禪恭敬的笑道:「李公子,快裡面請!」
李慕禪輕頜首:「有勞。」
中年人恭敬的把他請到大廳裡,然後招呼人端茶,上了點心,又陪他說話,聊起傅青石的事。
從中年人嘴裡知道,傅家是一脈單傳,人丁倒旺,但都是閨女,只有他這麼一個兒子繼承香火。
老夫人把他寵得不行,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一聽說他上青牛山,老夫人直接急倒了。
李慕禪歎了口氣,道:「真是羨慕傅兄弟,家人如此關愛。」
中年人笑道:「不知李公子是哪裡人氏,家裡還有哪些人?」
李慕禪笑瞇瞇的說了,自家是孤兒,從小隨著師父在深山學藝,這次是藝成下山,闖蕩武林。
中年人笑著說,少爺素來心高氣傲,很少把人放在眼裡,從小到大頭一次帶朋友回府。
兩人正說著話,傅青石匆匆過來,笑道:「李兄,沒怠慢吧?」
李慕禪笑道:「老夫人如何了?」
傅青石擺擺手:「奶奶身子骨健朗,得的是心病,一見我回來了,哭著罵了我兩句,氣消了,病也好了,現在沒事了!」
他沖中年人擺手道:「陳叔,你跟爹說,我請了一位英雄回來,晚上一塊兒吃飯。」
「是。」中年人應道,轉身離開了。
李慕禪笑道:「不必勞動你父親的大駕了。」
「李兄這般人物,父親一定想結識的,走,去後花園瞧瞧。」傅青石站了起來,帶著他到了後花園。
兩人穿過兩進院子,來到後花園,繞過竹林夾著的曲徑,眼前霍然明朗,是一片小湖,湖上架著水榭與小亭,迴廊連接彼此,曲曲折折,優雅精緻。
琴聲琮琮,從南邊的小亭裡傳出來,亭內兩個少女正在撫琴,琴聲中帶著悲切與淒婉。
李慕禪凝神望去,亭裡兩黃衣少女都是美人兒,雖不如梅若蘭她們,也算難得的美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