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修真者殺
烈日下的黃金馳道,沒有一絲風,連土塵都懶得揚起。舉目遙望,一切都在搖搖晃晃、動動盪蕩,本該通透的空間,在燥熱下扭曲的讓人頭暈。
奈塵,黃風老祖坐下最小的弟子。雖然只有築基後期的修為,但頗得黃風老祖喜愛。宗門巨變,師兄、師姐們要做的事太多,所有在荒原追回「貨物」的事,便落在了奈塵頭上。
閉關期一結束,奈塵就迫不及待的找上了陳家,而陳家卻將貨物的丟失,栽到了大威頭上。陳家沒有想到,慣用了很多年的栽贓,這回竟栽到了正主。
成人,不會刻意的去踩死一隻螞蟻,因為他們已試過多次,這沒意義,也沒意思。而孩童,卻會偶爾試試,直到他們長大。奈塵,就如同修真中的孩童,正是對「螞蟻」有興趣的時候。
黃金馳道,奈塵的土黃色長袍,如同在風中飄蕩,但馳道上明明無風。髮鬢沒有一絲汗跡,皮膚紅紅潤潤,整個人就如同漫步在江邊,但,這裡好像是荒原!
奈塵一邊在五指間,轉動著一顆土黃色的珠子,一邊好奇的打量著四周,這荒原,好像沒什麼特別。「碰……」在沉悶弓弦,響起的瞬間。六柄短矢,已經竄到奈塵面前。死局,前後、左右、上下,六柄短矢幾乎封死了生的空間,而且又是如此極速。
流轉著,土黃光芒的珠子,卻比短矢更快。它似乎自主的從奈塵指尖跳起,一圈蘊含著六點金沙的漣漪,陡然擴散,三柄短矢被六點金沙,炸的粉碎。
這是武者的攻擊?奈塵用指尖揉捏著自己的法器,眼中儘是好奇。他從沒接觸過普通人,不明白地面殘碎的鐵屑,怎麼會具有攻擊性。對於奈塵來說,這實在算不得一次攻擊。
然而,地弩卻是武者中一種頗為高深的技巧,也可以說是一種陷阱,並不是,什麼人都能佈置的。它的發射,完全依靠腳步在地面的輕微震動,佈置它、讓它形成殺傷力,經驗在其中極為重要,天下恐怕沒幾個人,能用地弩布成一個死局。
地弩,以強弓改良而成,短矢以精鐵鑄造。金沙珠,卻是由十萬粒金炎沙,以太陰火灼熱,經百年凝合而成。兩者間,已不能去用差距,來形容了。金沙珠,是黃風老祖在奈塵進入築基後期,賜予奈塵的隨身法器,心神相連,用來破幾枚短矢,著實委屈它了。
小小的插曲,並沒引起奈塵的警覺,當一個螞蟻張牙舞爪時,人幾乎是看不見的,又怎會警覺?!
又是一段距離,奈塵突然停下腳步,看著眼前不遠的地面,假裝沉聲道,「你是誰?!」奈塵學的是他師叔的口吻,暗自得意……
沒動靜,地面還是地面。奈塵生氣了,手指一鬆金沙珠,捏了一個法訣,金沙珠卻繚繞著奈塵指掌,緩緩旋轉著。地面開始震動,陡然間,整個地面如同變成了一片沼澤,潮濕、粘膩的泥土,凝聚出一隻大手,將地下的錢多,拎出了地面,送到奈塵面前。
錢多連苦笑的力氣,都有些欠缺。他終於明白,敖厲為什麼會如此肯定,自己對付不了修真者。地面變成了沼澤?一身泥濘的錢多,連想都懶得想,他知道,自己想也不明白。這哪裡還是差距?!這到底是什麼?神話嗎?
「操!」錢多半天,才憋出了個字。
「喂,你為什麼藏在地下?」奈塵打量著滿身泥濘的錢多,神色沉的很,只是這神色和言語一組合,卻透著幾分彆扭。
錢多幾乎忘記自己活了多少年,奈塵的簡陋姿態,在錢多眼中實在不值一提。讓錢多感到不可思議的是,眼前的青年,看上去年齡也不小了,怎麼像個弱智?這擺明了是場有預謀的刺殺。修真者,都修壞了腦子?
錢多卻是冤枉了、也看輕了修真者,奈塵從修為、心性上來說,只能算是修真中的孩子。
「喂,我問你話呢?」
錢多在泥手中略一掙扎,向奈塵苦笑道,「你先把我放下來,我就告訴你。」
「好吧。」奈塵結有法訣的右手,輕輕一劃,淡淡的黃色光暈一閃即逝,地面恢復了原狀。錢多剛剛站穩,眼神一動間,腳下一滑,狼狽的摔了一跤。
奈塵看著錢多的狼狽,「哈哈」一笑,「武者真奇怪,很笨啊,你是武者吧。」
錢多從地面爬起來,笑嘻嘻的向奈塵,道,「對,對大仙,小老兒是個武者。」如同熊五或者王七,看到如此神態的錢多,一定會目瞪口呆,而錢多心中更苦,在他記憶中,已有一個甲子,沒利用過如此手段了。
就在奈塵對「大仙」沒轉過彎來時,錢多指了指,已經恢復正常的地面,「大仙,這地?怎麼變成沼澤了?」
錢多正好說在了,奈塵的得意之處,「我剛剛學會的五行術法,厲害吧。」
「厲害,當然厲害了!大仙,這荒原實在太熱,小老兒躲在地下,是為了涼快,涼快……」奈塵一愣,錢多話音陡然一止,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把黝黑的短劍,直刺奈塵心口。其中的凶厲,讓錢多變回了五十年前的「六指魔使」。
奈塵一時間呆住,一直生活在宗門的他,哪裡見過如此凶厲?奈塵雖然呆住,但與他心神相連的金沙珠,卻是沒有情緒、思維的法器,層層沙幕瞬間擴散,五十年前,曾為江湖帶去無盡血腥的「黑殺」,被牢牢禁錮在沙幕之外。
「你要殺我?!」奈塵的驚訝不是沒有道理,就如同一隻螞蟻要殺人,人必然會驚訝一般。
難得錢多到了此時,神色還能變幻自如,凶厲早已不知在何時散卻,速度之快,讓奈塵都以為自己看到了幻象,「大仙,我只是……」沙幕慢慢消失,只是空中依舊有著十二粒金沙,將錢多手中的「黑殺」禁錮著。
錢多話語,似乎隨意一頓,沙幕完全消失的一瞬,錢多持有「黑殺」的手,微一用力,隨著一聲輕響,一柄半尺長的黑刺,被錢多從「黑殺」中抽出,陰狠、歹毒的刺向奈塵心口。
經歷了數次襲擊,奈塵已然警惕,他畢竟不是個傻子。錢多手中的黑刺,剛剛觸及奈塵心口,奈塵將手一揮,無數金沙陡然而現,穿越了錢多的身體。渾身浴血的錢多,緩緩倒在了黃金馳道上。
「你為什麼要殺我?」奈塵一臉迷茫,搖了搖頭,向著綠洲的方向走去。此時,奈塵好像感覺到了,踩死只螞蟻沒什麼意思,他有些後悔攬下這個無聊的差事。
一個時辰過去,早該成為屍體的錢多,手指微一抽搐,緩緩的清醒。他總算熬了過來,性命也暫時保住。錢多知道自己傷的有多重,被無數金沙洞穿身體,他早該死了。此時,錢多才明白,熊五幾人為什麼,老是嚷嚷敖厲用藥神奇。
大威府成立之初,敖厲向大威核心七人、一百五十名梟騎發下了「死」丸和一張地圖,每個人手中的地圖全然不同,上面標示的秘穴也完全不同。藥丸的名字叫死,敖厲的要求,也是讓他們在死前,服用。
錢多吃力的從地面站起,渾身的劇痛,幾乎讓這五十年前的「六指魔使」當即『自殺』。幾口大大的喘息後,錢多的意志重新堅定,修真者,他一定要殺上幾個。
一步步,蹣跚離去的錢多,隱隱感覺到,自己全身骨骼佈滿了裂痕、甚至還有細如沙礫的窟窿。六個時辰,嘴角乾裂的錢多,看了看天空中的太陽,他必須在六個時辰之內,趕到秘穴,否則也不用活了。
綠洲,通向外界的小路邊,以敖厲為首,陰老二等五人次之,一百五十名梟騎立在最後。一道人影,從小路外射入綠洲,人影聚合,趙小六出現在敖厲面前,「魁首,路已經讓野狼的那幫雜碎擋住了。」
敖厲笑了笑,「再等一刻,天暗點好。數千人,和一萬人沒什麼區別,讓他們好好佈置,好好包圍。」敖厲目光轉向熊五,「還不去把私貨拿出來?我們就算不死,也沒機會再回來了。」
熊五臉色一苦,但也沒說廢話,轉身跑入綠洲的樹林。片刻後,熊五挑著兩個酒罈,從樹林中跑出,「咚……」一聲,熊五把酒罈放在敖厲面前,苦著臉道,「魁首,我可是攢了十年,我要多分!」
敖厲「哈哈」一笑,揮手將酒罈上的封泥砸碎,一股濃烈的酒香,讓四周的眾人心中一片火熱,是烈血。
「多分?那還不去找個大點的水囊?」
熊五一愣,撒丫子衝向遠處的大帳。
敖厲「嘿嘿」一笑,指了指兩壇「烈血」向眾人一招手,「來,將水囊中的水都給我倒了,換酒!」
「是……」連沒有嘗過「烈血」滋味的王麻子,都迫不及待的將囊中之水倒盡,裝滿了如同鮮血的烈酒,興奮之餘,王麻子「哈哈」大笑了起來。
「你們他媽的慢點,老子釀酒容易嗎?」熊五拖著一個碩大的水囊,從大帳內衝出,一邊跑著,一邊喝罵。
陰老二將灌滿「烈血」的水囊向馬匹上一掛,低聲陰笑,「讓你貪……」
最終,熊五碩大的水囊,只是裝了小半酒水。這還是一百五十梟騎厚道,否則,熊五連點渣都不會撈到。罵罵咧咧的熊五,不得已,又小心翼翼的將囊中烈酒,倒入了小上幾號的水囊中。
敖厲翻身上馬,輕撫著腰間的葫蘆。馬背上,陰老二一眾,心中一顫,笑容緩緩收斂。
「走……」敖厲策馬,率先從綠洲小路衝出,馬蹄雷動,陰老二六人緊隨。一百五十梟騎,將頭上的斗笠下壓,遮住了面孔。他們跟隨敖厲的時間最久,無時無刻不在模仿著敖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