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薇公主到底怎麼不見的,誰也沒能說個清楚。彥琳「放心,不是已經全城搜查了麼?北京城就這麼大,御林軍總有上萬人,一定能找的到。」
蕭然聽了,心情卻越加沉重。如果算上在承德的那一回,寧薇公主一共失蹤了兩次了。但那一回因為迴鑾的事情,行宮裡氣氛正緊,人心惶惶的,也就不敢像這一次這麼大張旗鼓的舉動。其實所謂的全城搜查,實在是逼不得已才出的下策。畢竟這麼一來,事情就要鬧的沸沸揚揚。蕭然所擔心的,倒不是朝廷會失了體面,而是怕給別有用心的人留了意,寧薇的處境就更危險了。可是不這麼做,又實在想不出別的辦法來。
另外還有一點,就是寧薇公主現在的精神狀態,已經一天不如一天了。聽彥琳說,現在她不單記性差的厲害,而且是明白一陣,糊塗一陣。有時犯了傻,連身邊的人都不認得。偏她又是那傾國傾城的容貌,這樣一個年輕漂亮又迷迷糊糊的女孩子,隻身跑到外面去,會發生什麼樣的意外,那是可想而知的。
現在她究竟是不是還在北京城,也只能憑著大伙的猜測。華豐拍拍蕭然的肩膀,道:「我管你叫一聲老弟,倚老賣老的說句話,你也別嫌不愛聽。事情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不單你著急,大伙也都跟著上火吶,但是著急上火有什麼用?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一切就只求老天爺保佑,讓咱們盡快找到公主,大伙才相安無事。」
肅親王華豐是太宗長子豪格之後,掌管右宗,論身份來說是舉足輕重地。況且這話說的確是實情,蕭然只有默然點頭。華豐又道:「晌午時候。兩宮太后因為公主的事,已經大發雷霆。守門的侍衛跟內務府的不少人都給抓起來了,再這麼鬧下去,保不齊有多少人都要牽扯進來。才咱們這些人聚在這兒,就是為了商量這事。蕭老弟,你在太后面前的份量,我就不必多說了,現在也只有你才說地上話。好歹勸主子們消消火,咱們下邊的人才好安心辦差不是。」
梅良甫哭喪著臉兒道:「肅親王說的是呢。老弟你瞧,太后才下了懿旨,今晚見不到八公主,就要砍老哥的腦袋呢!好兄弟,念在大行皇帝的份兒上,無論如何求你幫著通融通融吧!」
蕭然對梅良甫這人,印象也還不壞。歎了口氣,道:「蕭然也不過一奴才而已,蒙王爺瞧的上眼。好吧。太后那邊,我盡力去勸勸,不過公主的事情,還得麻煩各位大人多多上心吶。」
眾人這才算鬆了一口氣,梅良甫更是喜出望外,拍著胸脯道:「放心。包在老梅身上。便是將北京城掘地三尺,也一定把公主找回來!」
華豐帶著奕澴、梅良甫等人散了,景壽卻有些不放心,偷偷把蕭然拉到一旁,道:「榮祿那廝是個鼠肚雞腸的傢伙,又有那主兒撐腰,多半要跟你記仇地。不過你也不必怕他,論頂子。哥哥我現在跟他是平級。回頭他要是找你的麻煩,跟我言語一聲,我他娘的帶步槍營去平了他!」
榮祿仰仗了慈禧這個大靠山,最近是有些飛揚跋扈的架勢。估計這廝還不知道。現在連慈禧本人在蕭然的面前,也還要裝成那個嬌滴滴的蘭兒,何況他一個區區的內務府大臣?蕭然冷笑一聲,道:「好啊,找我麻煩,我正巴不得呢!」
景壽安慰他幾句,也自去了。彥琳自責的道:「說來這事全怪我。倘使不去過那勞什子生日,陪在寧薇宮裡,也就沒這些個事情了。小三子,你說她該不會出什麼事吧?」
她這麼一說,蕭然心裡更加難受。眼前晃來晃去的都是寧薇那清麗絕倫的模樣,那茫然絕望地眼神。一時心如刀絞,腦子裡一片混沌,只顧怔怔的望前走。彥琳道:「你做什麼去?」
蕭然茫然道:「我……我不知道。」
彥琳早看出他跟寧薇的關係不一般,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裡愈加不忍,道:「這會兒太后估計也正著急呢,你還是去她那瞧瞧去吧。我去壽康宮,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壽康宮!」蕭然突然醒過神兒來,急急的道:「快,我跟你一起去!寧薇的貼身侍女,那個叫香梅地,趕緊問問她去!」
兩人快步敢到壽康宮,天色已經漸漸黑下來了。往日裡一向安靜的壽康宮,這時卻隱隱傳來陣陣啼哭,似乎還有人在叫罵。蕭然緊跑兩步,才一進門,便瞧見一個野蠻丫頭正在裡邊哭罵:「姐姐丟了,你們還在這做什麼?沒用的東西,還不快去找!找過的地方也給我找一遍,給我挨個宮裡仔細的搜。要是找不到姐姐,你
也別想活!嗚嗚……」
這個小丫頭,不用說正是寧馨。原來寧薇失蹤,寶祿得到了消息,十萬火急的去榆錢兒胡同找蕭然,不巧被寧馨撞了個正著。畢竟她跟寧薇是姐兒倆,一般的金枝玉葉,這種事情寶祿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瞞她,只好如實相告。
道光皇帝一共生有十個女兒,除了寧薇跟寧馨,其他地全都短命。有五個是未及成年便已殤,另外三個中,壽命最長的要算是道光的第四個女兒壽安固倫公主卒於咸豐十年三月,年僅35歲。因此這姐妹十個,到現在只剩下這八姐九妹,情分是可想而知的。寧馨固然是個沒心沒肺地小孩兒脾氣,但對這唯一的姐姐感情頗重,聽說姐姐失蹤,一時竟哭暈了過去。好歹救醒,一路哭回皇宮,那壽康宮的宮女太監們可就遭了殃,幾乎給這丫頭作翻了天。正在那兒跳著腳兒鬧呢,一回頭卻瞧見了蕭然,更如火上澆油,飛也似撲了上來,連踢帶打,一邊哭叫道:「死太監,臭太監!你還我姐姐,還我姐姐!……」
蕭然也不招架,木然呆立,任她拳頭雨點般的打在身上。彥琳忙搶上前,死死將寧馨抱在懷裡不敢鬆開,一面把奴才們都喝散了。寧馨也鬧的累了,撲在彥琳懷裡,哇的大哭道:「姐姐丟了,姐姐丟了!」
其聲淒然,不忍卒聽。彥琳也不禁落淚,一邊摸著她頭髮道:「好馨兒,不哭。你姐姐那麼大的人了,怎麼能丟呢?一定找的到。你也別再責怪小三子了,發生了這樣的事,他心裡也一樣難受呢。」
說別的還好,一聽到「小三子」這三個字,寧馨就按捺不住滿心的怒火,拽起兩個小拳頭又要開打,一邊叫道:「都是他,都是這個死太監給害的!流氓,死色狼,姐姐看不上你,你就千方百計的折磨她!你要活活的把她逼死才肯甘心麼?我跟你拼了!……」
幾句話如利箭一般刺在蕭然心頭,一時怔怔的竟落下淚來。彥琳卻嚇的呆了,半晌才緩過神兒,忙不迭的摀住寧馨的嘴。在這皇宮大內,這幾句話倘或給好事的人聽了去,就是天王老子也保不住蕭然腦袋的。慌忙四下看看,還好奴才們都退下了,但究竟有人聽見沒有,那也是保不齊的事。
寧馨猶不肯罷休,嗚嗚的亂叫,拚命掙扎,順手抄起個板凳就要丟過去。彥琳力氣卻沒有她大,看看攔不住她,一時怒極,大喝道:「夠了!」揮手一記耳光狠狠抽了過去,啪的一聲,竟將寧馨打的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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彥琳的脾氣向來極好,連身邊的太監宮女都很少責罰,更別說對寧馨,一向如大姐姐一般呵護有加。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打得三個人都楞住了。寧馨那白晢粉嫩的小臉兒上清晰的浮起五個指引,猶自不敢相信,半晌才捧著臉,顫聲道:「你,你打我?!……」
「對,我打的就是你!」事已至此,彥琳索性也豁出去了,指著寧馨的鼻子道:「你瞧瞧你自己,還像個女孩子的樣子麼?口口聲聲的心疼你姐姐,但平日裡你有在乎過她麼?真正的關心過她麼?自打迴鑾到現在,成天的到外邊撒歡兒去,你好好兒的陪過你姐姐一天麼?你姐姐病的怎樣,你問過一句沒有?只顧著自己的感受,也還罷了;幹嘛有事沒事的哪別人撒氣?寧馨,我實話告訴你:假使不是你這麼自私,對別人不管不顧的;假使你今天在這壽康宮裡陪著你姐姐,就絕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彥琳的這一番話,說的寧馨啞口無言,呆呆的坐在地上好半天,道:「是,你說的對。我自私,我從來就沒有真正的關心過誰。我,我……」一口氣湧上來,捂著胸口不住的喘息著,再也說不出話,只有眼淚連著串兒的滾了下來。
蕭然只覺得心口有許多無形的大手抓來抓去,彷彿稍一用力身體便會給撕碎一樣。強咬著牙,沖彥琳搖了搖頭,道:「別說了。這所有的事情,原本就是因我而起。馨兒不過年紀小,怪不得她。」伸手將寧馨扶起,認真的拍去她身上的塵土,然後輕輕捧起她的臉,凝視著她,鄭重說道:「馨兒,我知道你恨我。發生了這麼多的變故,我的確是罪魁禍首,這一點,我不想推脫。但是無論如何請你相信,在我心裡,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害你姐姐。如果對她造成了傷害,那真的不是我的本意。不過你放心,我蕭然做過的事情,就一定會負責任。無論如何,我也要把寧薇公主毫髮無傷的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