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外卷之清末有血8
第八章勝負
他先是得到北京傳來的消息:因為恭親王、醇親王、工部尚書翁同龢三人的共同舉薦,清政府任命白小天為福建船政水師輪船統領,撫標中軍參將,加副將銜。從去年中法談判破裂之後,英國的情報人員就把眼睛投向了遠東。雖然至今為止,法國遠東艦隊一直在扮演一個運輸隊的角色。但是很明顯,這個情況只能是暫時的。因為法國遠東陸軍雖然屢屢取得勝利,可是他的數目實在太少。要想取得決定性的勝利,在短時間讓清政府妥協,這必然依靠海軍。這是任何一個有軍事常識的人都能看得出來的。
而中校認為法國艦隊最有可能進攻的幾個地方是瓊州島、台灣以及福建船政水師駐港及馬尾船廠所在地馬尾。福建船政水師雖然實力遠不如法國遠東艦隊,但是畢竟他是現在清朝最強大的一支海上力量,所以也必然是法國遠東艦隊的主要敵人。就在這個時候,從北京傳來了這樣一個消息。這讓中校有些疑惑:這個白小天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好在,新任英國駐華公使還沒有到,巴夏禮仍在北京,很快他又拍了一封電報,主要是介紹白小天的情況。可惜這封電報除了告知白小天本人正在倫敦之外,幾乎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消息。
而到了昨天,又收到了新的消息。清政府召回了原欽差命辦福建海疆事宜大臣張佩綸。並任命船政大臣何如璋主理馬尾造船廠。任命原福建船政水師統領白小天兼領福建水師,統管福建全省海防,並晉為副將。這個消息更是讓中校又是好奇又是抓狂。原因很簡單,因為完全找不到白小天來英國之前的履歷。到英國之後,倒是很簡單。唯一有些古怪的就是白小天和他同伴的兩個女子申請了十幾項專利。此外就是查到似乎索爾茲伯裡侯爵很看中他,於是他連夜拜訪侯爵。這才引來了今天侯爵的邀請。
白小天笑了,不過笑得有些古怪,咋看上去倒有些像是咬牙切齒:「我的家鄉這個時候,漫天飄舞的都是柳絮。另一個櫻花飛舞的地方我沒有去過。以前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去,不過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是的,我會去的,終有一天。希望不會讓我等的太久。」白小天囉嗦了半天,卻沒有重點。雖然他的英語如今已經很有些倫敦腔,雖然侯爵和中校清晰的聽到了每一個音節,但是卻都一臉茫然,不知其所謂。
「將軍……」中校這次開口就被白小天打斷了:「中校你這麼稱呼,我可擔當不起。雖然我收到了曾公使轉交的電報,但是到現在為止我還在猶豫是否要接受這個命令。侯爵大人,您覺得我應該接受嗎?」
「啊?這個……」侯爵被這句話徹底難住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雖然他從第一次見面就覺得這個中國人不簡單,但是得到北京傳來的消息的時候,他還是有些震驚。他一直認為白小天是一個才思敏捷、精明幹練、膽大心細可能出身清朝大貴族家庭的有為青年,但也僅此而已。但是看北京傳來的消息,似乎清政府對於這個年輕人抱有很大的希望。而後他也聽說了白小天和吉恩.皮埃爾的賭局。對於這場戰爭,在歐洲幾乎沒有人認為法國會輸。可是,難道自己還是小看了他,他還是一位傑出的軍事家?可是侯爵雖然不精通軍事,但是有一點還是清楚的。那些憑借一人之力可以挽狂瀾於既倒的故事只不過是文人們的演繹罷了。尤其到了熱兵器時代,戰爭的結果基本上在開戰之前已經決定了。無論是國家的實力、軍隊的素質、武器裝備雙方都相距甚遠。他實在想不出白小天憑借什麼敢於下一百萬英鎊的重注。雖然他知道這個年輕人現在有點錢,而且以後會更有錢,但是有錢也不是這麼糟蹋的。所以在中校找他之前,他已經準備派人去請白小天過來一敘。不過,當白小天提出這個問題,他還是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白小天是什麼意思?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好在白小天接著又說道:「閣下。作為一個中國人,接到祖國的召喚,我應該義不容辭的接受命令奔赴沙場。可是我現在不僅僅是一名中國人,我還加入了大英帝國國籍。那麼我想請教閣下,作為一個帝國公民,我應該怎麼做呢?或者說在這場戰爭中,帝國是希望法國人獲勝還是失敗呢?」白小天在接到邀請之後,就盤算好了。英國和法國並不是那麼融洽,直接介入不太可能,但是如果只需要花很小的代價就可以給法國人帶去些找不到英國後患的麻煩,他們應該是樂意之至的。本來他還打算找個什麼借口來主動拜訪一下侯爵,接到邀請可把他樂壞了。
侯爵和中校可一點都樂不起來。
「白,您對這場戰爭怎麼看?」侯爵目光閃了一下,避而不答,低聲反問道。
「法國人在遠東軍隊不多,雖然接連取得了勝利,但是如今清軍已經退出了越南,並在鎮南關嚴陣以待。法軍想要強攻恐怕不容易。而且從多次談判來看,法國人並沒有對中國的領土有野心。現在雙方主要的焦點就是法國人要求賠款和在西南開通商口岸。而要短時間內清政府退讓,就算攻破了鎮南關、侵入廣西。清政府多半還是不會屈服。因為廣西本來就不是一個富庶的省份,而且遠離北京。所以依我看,下一步法國人會把主要目標集中在海上。利用遠東艦隊進攻清朝東南沿海城市,最終逼迫清政府屈服。」白小天不緊不慢的說著,中途還喝了口咖啡。
「將軍,那您認為這場戰爭誰最終會獲勝?」中校話一出口,他和侯爵兩人就目不轉睛的望著白小天。
「中校,你認為誰獲勝對於帝國更有利呢?」白小天笑的格外從容。
中校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須臾沉默之後,侯爵接過話:「白,我想你應該明白帝國不可能干涉這件事。法國對中國並沒有領土野心,讓中國實行全面的開放政策也是符合帝國的利益。」
「閣下。我想站在帝國的立場上絕不會希望出現一個強大的法蘭西吧?法國自從被普魯士打敗之後,通過十餘年的休養,到現在為止國力也恢復的差不多了。因此,現在的法國政府在政策上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開始想努力開拓海外殖民地。這個政策從根本上來說和帝國的利益是有衝突的。這一次遠東的戰爭如果法國失敗或者遭受重大損失,法國就有可能中止或者放緩他的殖民政策。我認為這對於帝國無疑是有利的。」白小天望了一眼侯爵和中校,發現他們一邊聽一邊也在認真地思索:「我也明白帝國不希望和法國發生直接的衝突,這不符合帝國的利益。不過,如果帝國只需要作一些很小的動作而又沒有任何後患和把柄,就能讓法國人栽個大觔斗。我想帝國沒有理由不這麼做吧?」
「將軍,您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不過,坦率的說我對清政府的軍隊的素質深表質疑。除非帝國直接出兵,否則的話,結果不會有什麼不同。」
雖然白小天知道中校說的是實情,但是聽著還是很不舒服。他迅速打消了要和中校就這個問題辯解的念頭,因為這無濟於事:「中校,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請教一下您,帝國軍隊現在炮彈使用的是什麼火藥呢?」
「這個………」中校望了一下侯爵,侯爵看著白小天一本正經的樣子,心想:這大概才是真正的目的吧?難道說他發明了一種新的炸藥。這倒並非不可能,要知道幾個月時間,他和他的夥伴可是已經申請了十幾項的專利呢。侯爵衝著中校點了點頭。
中校沉吟了一下:「最近幾十年出現了不少的新式炸藥,但是多數並不穩定。除了硝化纖維製成槍、炮彈的發射藥被普及以外,無論是子彈還是炮彈仍然用的是黑火藥。其他的炸藥有些危險性太大,不易保存,有些又過於穩定,很難控制。不過,黑火藥的威力確實過小,帝國一直在這方面有很大的投入,我想也許過不了多久,就會有進展。」
「是嗎?」白小天暗暗鬆了一口氣:「不知道中校聽說過苦味酸嗎?」
「苦味酸?」中校茫然的搖了搖頭。
「苦味酸是1771年由帝國的沃爾夫先生首先合成的。它是一種黃色結晶體,現在主要被作為黃色染料來使用。但實際上它是一種猛炸藥,威力和烈性炸藥硝化甘油相差無幾。」
白小天的話還沒說完,中校一下站了起來緊緊地抓住白小天的右手:「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雖然右手很痛,但是白小天面帶微笑,若無其事的微笑。
怎麼樣才能把戰爭拖到明年呢?這兩天白小天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雖然他是個軍迷,雖然他的dv裡錄了一些艦艇的資料,雖然早在來英國的途中,每到晚上他都挖空心思的回憶所有記得的艦艇知識並記錄下來。但是他並不認為憑借這些他就能夠率領清軍打敗英國人。而且他也沒有自大到以為他可以憑借這些東西製造出這個時代第一流的艦艇來。這些知識其實都很籠統,它唯一的作用就是能夠給予那些得到它的艦艇設計師們以啟發,並讓他們認識到艦艇未來發展的正確方向。僅此而已。
正當白小天苦惱的時候,他反覆的看dv的時候,發現了那個專欄裡一句解說者順口帶出來的話。因為苦味酸的高穩定性讓它在被發明一百多年以後,才被法國人發現,原來這染料是可怕的炸藥。由於不知道穩定的控制方法,這種威力巨大的炸藥一直到了十年後的日俄戰爭中以後才被廣泛用於武器裝藥。日俄戰爭是哪一年發生的白小天沒有答案,但是有一條是知道的,日俄戰爭是甲午戰爭之後爆發的。而地點則是中國東北。甲午戰爭是哪一年老實說他原來也是沒記清楚的。但是剛到這個時代的時候,他就向掌櫃的詢問過,知道十一年後就是甲午,也就是說1894年就是甲午年。經過一番簡單的推斷,他就得到了一個結論,苦味酸現在應該還沒有被人們發現它是一種猛炸藥。
對於一個軍迷來說,苦味酸他還是知道的。這種高穩定性的炸藥威力甚至和21世紀普遍使用的c4炸藥差不多,遠超過所謂炸藥之王的「梯恩梯」。當然它的缺點也是很致命的。否則和它幾乎同時代的梯恩梯就沒什麼事了。苦味酸這種淡黃色晶體易溶於熱水和乙醇、乙醚,難溶於冷水。由於它是具有酸性,因此當有水存在時易與金屬氧化物反應而生成感度大非常容易爆炸的苦味酸鹽。因此苦味酸裝藥的炮彈,其中的苦味酸一旦與製作炮彈的金屬發生反應生成苦味酸鹽後,炮彈常常不用引信引爆就會在炮管裡因為發射時的振動而直接爆炸。因此它雖然威力巨大,但是在軍事上卻沒有應用多長時間。因為要安全使用它時唯一的方法只能隨時製造,隨時使用。不久就被梯恩梯代替了。
不過,對於白小天來說,這絕對是個好東西。只要他手上有苦味酸裝藥的炮彈,那炮彈的威力將遠遠超過還在使用黑火藥的法國艦隊。即使清軍素質遠低於法國人,那也還是有一拼之力。不過想要在短時間內獲得這種新式炮彈而又不被法國人事先得知,那就只能讓英國人幫忙了。而由於苦味酸炸藥在這個時代無法克服的缺點,使得它沒有辦法大規模使用。因此只能成為一種過渡品。這樣的炸藥,讓英國人首先得到,白小天才不會有負罪感,儘管他現在也是一個英國人。
此外,白小天本來還有一種擔心。那就是歷史記錄不準確,苦味酸炸藥早就已經製造出來了。這也是很有可能的。因為如果這種炸藥首先被某**方掌控,那就完全可能不會主動披露出來。甚至歷史已經發生了改變,也是可能的。所以他剛才才詢問一下中校,現在他放心了。
白小天看到中校欣喜若狂卻又還半信半疑的樣子,心裡高興壞了:「苦味酸是一種常用染料,製作並不複雜。我看這樣好了。侯爵大人、中校,我們是不是可以先看一看這種炸藥的效果?也好使大家放心。」
「好的、好的。」不待侯爵表態,中校的頭已經點的像小雞啄米一般。
白小天很開心。
因為三天前,用雷汞起爆了約一公斤苦味酸,那巨大的爆炸聲讓全場都目瞪口呆。中校先是嘴巴張得老大,然後那口水嘩啦啦的往下流,彷彿看見了一頓美味的盛餐。侯爵更是誇張,先是哈哈大笑,然後抱著白小天痛哭不止。白小天當然明白,單以爆炸的威力來論,苦味酸差不多相當於黑火藥的100倍。100倍這是一個什麼樣的概念?同樣口徑的炮彈,苦味酸相當於黑火藥的一百倍。人家一發炮彈就相當於一百發,這仗還打個屁。同樣他也知道正是因為包括苦味酸在內的黃色火藥的出現,才使得木製戰艦徹底退出歷史舞台。中校的具體想法不得而知,但是侯爵如此激動,可以理解。英國有了這樣的炮彈,他的殖民政策無疑將會更深入人心。
效果如此的明顯,以至於侯爵對於白小天後面的話基本上沒有任何的考慮就一概同意了。當然白小天的要求其實也算不的太高。他希望英國方面能夠送他一批兩百枚裝填了苦味酸的炮彈,而他也將放棄這種炮彈的專利權。主要是一百五十磅和一百二十磅的炮彈。因為福建船政水師的旗艦揚武主炮是1門回德懷特150磅六角前膛炮。這也是整個艦隊最大口徑的炮彈了。他還希望英國能夠幫他把這批炮彈悄悄的送到馬尾。此外,他還想在倫敦招募一批水手、輪機以及有經驗的炮手。因為他知道福建船政水師雖然建立已經十餘年了,現在北洋水師才剛剛開始建立,它是清朝現在第二大的一支海上力量(當時的第一是南洋水師)。但是除了艦隊的外國教習以外,全艦官兵都沒有任何的實戰經驗。說得不好聽,全部都是新兵蛋子。戰鬥經驗可不是僅僅靠訓練就可以練得出來的。更何況硬件還不如人,即使沒有人捆住手腳,也是必敗無疑的。想要把全艦隊短期內進行根本性的提高,那是不可能的。於是白小天就想到了這一招。水手和輪機他也需要,不過最重要的炮手,而且最好是有戰鬥經驗的老炮手。英國海軍如今是世界第一,高素質的退休炮手肯定不會少,而現在英國大多數平民生活並不好。可想而知大多數退役的老兵生活也好不到哪裡去。白小天相信只要英國政府不干預,他一定能夠招募到不少精英炮手。當然唯一不爽的就是得大大的破財了。而且這筆錢,如果清政府不認賬,那就只有白小天自己掏腰包了。不過想到贏了會有一百萬英鎊而且他馬上將擁有一家印鈔廠(雖然是印偽鈔),他就覺得心寬了。他還愁沒有鈔票嗎?
此外,侯爵樂滋滋的主動提出為他保,貸款十萬英鎊。至於還款的問題,侯爵一點也不擔心。清軍有了新式炮彈,這場戰爭就變得很有一些看頭了。法國人雖然未必會輸,但是就算最後能贏,也肯定損失不會小。能看到法國人吃鱉,他自然很高興。而且苦味酸炸藥雖然現在看起來威力無比,但是畢竟還沒有經過戰爭的檢驗。清軍和法國人大戰一場,這不就是最好的檢驗嗎?而且他也瞭解到永久牌自行車現在銷路很好,十萬英鎊不會是太大的問題。他現在唯一感到遺憾的就是此時的保守黨不是執政黨」他能夠發揮得作用實在有限。如果是保守黨執政,那麼他一定會主動提出加大支持力度。就算不能夠全殲法國遠東艦隊,也要讓其重創,說不定就能把剛剛有所抬頭的法國的殖民主義思潮扼殺。而帝國有了這樣的超級炮彈,也極有利於下屆政府競選中保守黨的成功。可惜啊,可惜,這場戰爭要是再晚上那麼兩、三年就好了。不過,現在他也還是會盡量的幫助白小天。
白小天很鬱悶。
因為招聘雇擁兵的消息放出去三天了。英國不愧是海軍強國,來的人確實不少,而且絕大多都是參加過海戰的退役老兵,數量也遠遠超過白小天的預料。白小天原本想把人數控制在五十,最後一咬牙,擴大到了一百人。而且侯爵和中校也暗地裡派遣了十餘位優秀的退役海軍前來。其中前驅逐艦大副安東尼少校、前戰列管輪哈里森少校、前戰列艦槍炮二副威爾遜少校,此外還有十四名經驗豐富的炮手。當然白小天不知道的是這十七個人其中安東尼少校和威爾遜少校以及八名炮手大都是一天前奉命退役的。
讓白小天鬱悶的是,他原本是想盡量招募一些中國人。雖然他知道中國人中多半是沒有海戰經驗,但是這些僱傭兵將是以他親兵的名義出現。中國人的比例自然不好太少。而且他知道萊姆豪斯船廠區裡有不少中國人,他們大多數都是水手,而且生活基本都很窮困。白小天一開始還擔心,中國人來的太多,他不好意思拒絕。所以一開始他就給自己下了死命令,五十個人中,中國人的數目最多不能超過二十五人。結果最終讓他大失所望。三天中幾乎沒有中國人前來。即使最後范蔚蔚不甘心,親自跑到華人聚居區去宣傳鼓動:為國抗戰。也是應者寥寥,總共只有四個人前來報名。其中一個五十二歲的駝背、一個四十六歲的跛子,一個三十二歲但嚴重耳背而且身體瘦的不行、體重不到六十斤。最後白小天為了不打消積極性,把這三人都安排到自己的工廠去了,所以他真正只招募了一個中國人——段鎮南。此後再沒有中國人前來了。雖然白小天能夠理解;中國有句老話:好男不當兵。更何況這是要去打仗,好死還不如賴活著呢。
但白小天還是很鬱悶。無數的電影中,國難當頭時,一人挺身而出,站在高處振臂高呼:「保家衛國。」頓時底下山呼海嘯一般,應者雲集。不久,一支雜色的隊伍在急行。雖然他們衣衫龐駁;雖然他們老少皆有,且大多面有菜色;雖然他們武器簡陋,棍棒菜刀到處可見,鍘刀已然是絕對的重武器,更多的人則是赤手空拳;但是他們的臉色剛毅,腳步不停,目標只有向前、向前。現在才明白什麼叫做藝術層創造?敢情大多數人和我一樣都是愛惜生命的呀。這倒是。這個世界上畢竟絕大多數都是普通人,儘管他們生在十九世紀也不例外。
最後一天,劉武帶著兩名廠裡的愣頭青來報名才使白小天的心稍微有些安慰。古人說:事不過三,三就是一個極大的數了,如今我有四個中國兵,也不算少了。白小天如是想。
…………
1894年四月的最後一天,白小天帶著一百零三名僱傭兵登上了英國貨船伯特號,離開了倫敦。其實白小天並不想這麼快離開。不過,侯爵勸他早走早好。他說白小天在倫敦招募僱傭兵的消息肯定很快或者已經傳到了法國人的耳朵裡。法國政府也必定會向英國提出抗議。而英國現在是自由黨執政,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煩,當然是早走早好。至於他所需要的炮彈,倫敦現在總共也才造出三十餘枚。所以侯爵已經通知了新加坡開始製造。等海船開到新加坡應該是六月底或者七月初。到時候炮彈直接從新加坡運走,相信數量可以滿足白小天的要求。白小天自然沒有什麼說的。這其實就是他原本要提出來的建議。
登上船的那一刻,白小天忽然有些後悔了。畢竟炮彈無眼;畢竟穿越者不是先知更不是超人;而法國人不是菜鳥;大清的官員們雖然大多外戰外行,但是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內戰內行的高手。前途茫茫啊。自己是不是太莽撞了。回去吧?臉是有點丟,但是丟臉總比丟命好吧?要不裝病,這主意不錯,但似乎有點晚。實在不行,我就在船上裝病。就在他站在甲板上猶猶豫豫地時候,忽聽得汽笛一聲長鳴。白小天心裡一驚,下意識的向岸邊看去:只見兩面紅旗迎風招展。紅旗中間卻拉著兩幅橫幅。一面是:等你回來。高琳站在橫幅下正使勁地向自己揮手。白小天眼睛一熱。
另一面橫幅是:buyaorangwokanbuqini:靠,漢語拼音來著:不要讓我看不起你。范蔚蔚正站在橫幅下,右手高舉揮出,那樣子一看就是在模仿某偉人的經典動作。白小天鼻子一哼:這妞難道是我肚子裡的蛔蟲,連這都猜得到。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吧。炮彈無眼,大不了我不上艦。法國人不好對付,無所謂。反正我只是要想辦法拖延時間。能拖就拖。不能拖,也怪不了我。大清的官員善於內鬥,無所謂,反正這一仗完了我就走,無慾則剛,誰怕誰呀。再說了我現在是英國人,實在受不住了,我就直奔英國領事館。這樣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了吧?
白小天想到這裡,膽氣壯了三分。衝著岸上的高琳雙手狂舞:「別擔心,等我回來和你結婚。」
「大人,你可不能不管啊。」揚武艦管帶張成看到何如璋拔腿要走,顧不得這麼多,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一臉的焦急。
張成不能不急。
本來五月份朝廷已經和法國人簽訂了《白福協定》。雖然這只是個臨時的協議,雙方約定三個月內雙方派代表商議詳細條款。但不管怎麼說戰爭算是停止了。但是沒想到六月份又爆發了《觀音橋》事件,戰爭重新開始。法國人不但要求朝廷從越南全面撤軍,而且要求賠償軍費兩億五千萬法郎(約合白銀三千八百萬兩),並威脅說,法國將佔領中國一兩個海口當作賠款的抵押。朝廷雖然認為這是無理勒索,但仍派出兩江總督曾國荃於7月下旬在上海與巴德諾談判,以求解決爭端。
但是談判未開法國人卻派出了遠東艦隊,眼艦趁著中法還在議和之機,以「遊歷」為名,突然駛進福建閩江口。三天後,法國遠東艦隊司令孤拔也乘軍艦到達閩江口,隨後法國艦隊居然陸陸續續的進入了福建水師的馬尾軍港。到今天為止已經有七艘軍艦開進了馬尾港。雖然雙方沒有正式宣戰,但是實際上正處於交戰的兩國艦隊現在正和平共處一港,這實在是一件天下奇聞。
對此,張成等海軍官兵可是心急如焚。閩江口外,到處都是島嶼礁沙,譬如五虎島、大小龜嶼等,兩岸也都是山嶺夾峙,地形相當險峻。而從閩江口至馬尾港,水道極為狹窄,最窄處僅300米。雖說馬尾港是在法國人的幫助下籌建起來的,法國人對馬尾定然不陌生。但是如果沒有相當熟悉的引水員,法國艦隊還是很難在此航行。而且,沿途兩岸都建有炮台,法國艦隊雖然船堅炮利但是如果強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但是閩浙總督何璟和福州船政大臣何如漳等人,擔心如果阻止法艦進港雙方會發生衝突。弄不好影響中法和談,責任太大,於是便無所作為,聽之任之。甚至主動提出可以負責法艦的部分補給。
張成等海軍官兵,均認為法國人居心叵測。而且雙方的陸軍現在還在交戰。應該趁法國艦隊在馬尾還處於弱勢之時,主動發起進攻。最少也要把他們驅逐出港。可是恭親王發來電報指示:彼若不動,我亦不動,不可妄自開戰,以免和談中斷。為此閩浙總督何璟和船政大臣何如璋等人下了命令:嚴諭水師不准先行開炮,違者雖勝亦斬。而光緒小皇帝則也特地拍來電報:諸愛卿少安毋躁,新任水師統領白小天大人正兼程趕來,不日即到。
關於這位新統領的消息,張成等人這段時間可是耳朵都快聽出老繭了。兩個月前,朝廷先是任命他為福建船政水師統領。過了沒兩天,又讓他兼領綠營水師,還調回了欽差張佩倫,而且讓船政大臣何如漳專管船廠事務。這等於就是把整個福建的海防大權全交給了這位白小天大人。一時之間,朝廷上下關於這位新鮮出爐的新貴的消息立刻傳的沸沸揚揚。在福州有關他的小道消息什麼是某某親王的女婿、某某中堂的私生子等等那更是滿天飛。
身為三品參將的張成自然不會消息閉塞。可是聽到從京師傳來的消息,那更是一團霧水。聽說原本這位籍籍無名的統領乃是小皇帝親自推薦的。聽聞西曆三月初,老佛爺突然昏倒了。一時間,整個皇宮慌成一片。雖然過了兩天老佛爺清醒了過來,御醫們診斷說並無大礙,只是不易勞累,需要靜養。但是老佛爺這一病對朝廷上下還是有了不小的影響。本來聽說老佛爺對於在與法國人的戰爭中,恭親王為首的軍機處對於是戰是和拿不定主意,結果軍隊節節敗退,深為不滿。本有意撤換恭親王。但是此事一出,自然只能作罷。朝廷上下的政事也暫時由恭親王決斷。
正是在這種情況下,四月初小皇帝忽然提出保薦白小天為福建船政水師統領。對於這樣一位籍籍無名且無功名又旅居海外的人物貿然委以這樣的重任親王和諸大臣自然不會同意。最後小皇帝竟然以絕食相威脅,親王和諸大臣無奈,於是這才發出了這道朝野震驚的旨意。並且不久在小皇帝的強烈要求下,又下了第二道旨意。
而關於這位小皇帝一力保薦的白統領的真正背景資料雖然不說是一片空白,但是也差不了多少。小皇帝口稱:此人年輕有為(剛剛20),中西合璧、學富五車、精通兵法,尤擅海戰。而後從倫敦方面傳出來的消息是此人在倫敦開了一家自行車廠,頗為暢銷,而且和英國保守黨領袖索爾茲伯裡侯爵關係親密。此外四月間,這位大人與法國貴族吉恩.皮埃爾為中法戰爭最後的輸贏打賭,並在報紙上公開賭局。賭注是驚人的一百萬英鎊。
老實說,雖然小皇帝交口稱讚,但是張成等海軍同僚根本不相信這位二十歲的大人會有多麼了不起。最為質疑的就是尤擅海戰。要知道現在已經是熱兵器時代,海軍更是個技術性兵種,可不是在前代讀了幾本兵書就可以勝任的。儘管這位大人旅居海外,還是不能讓人相信。非但是他們,就連艦隊裡的那些外國教員們也完全不信。這可不是騎士小說,一個艦隊司令官竟然委任給一位二十歲的少年,外國教員們紛紛尖叫:「哦,mygod。」的確,大海可不是浴池。
不過,有一點還是欣慰的。那就是這位即將上任的有錢少爺看來是個主戰派。這一點在朝廷連戰連敗之後的大員中,實在已經是鳳毛麟角了。至少這一點比福州的諸位大員們要強的多。
於是,從四月開始,官兵們就期待著這位穿越重洋的大人的到來。而當法艦開進馬尾的時候,張成等人不由自主的想到:如果那位大人上任了的話,應該不會發生這種事情吧。
當然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心目中主戰派的白大人,過了開羅之後,一路上是想方設法的拖延。原因其實也不複雜。白小天希望歷史不發生改變,也就是法艦將開入馬尾。如果他去的太早,那麼說不定會出現什麼變化。再說了,就算沒有變化,他也不想承擔這份有賣國賊傾向的責任。而且他心裡仔細盤算過,即使有新式炮彈,如果不打法國人一個措手不及,如果法國遠東艦隊不是一分為二,那麼他還是沒有一點勝算,因此,他只能期待歷史不發生改變。他甚至想:如果法國人不進港,而是採取強攻馬尾,自己是不是裝病,等待戰爭結束再去上任?
所以當七月十四日,他在新加坡沒有聽到法國人開進馬尾的消息時,他是徹夜難眠。而且做出了裝病的決定。沒想到的是,十五日那天,法國人還是悍然開進了馬尾。雖然比歷史遲了一天,但他還是樂得唱了一個小時不著調的歌。
這些張成等官兵是無法知道的,可是七月二十三日,白小天到任之後。這位大少爺還是沒有辜負張成等人最初的判斷。他先是在綠營水師和船政水師當中開展了一次游泳比賽。比賽有兩項內容一:五百米游泳竟賽,姿勢不限。二:潛水比賽。看誰潛水的時間長。對優勝者給予獎勵,並徵求本人意見,調入親兵隊。
這實在是讓張成等人苦笑不得。海軍官兵雖然肯定是要會游泳,但是現在已經是熱兵器時代,游泳技術再嫻熟,又有什麼用。更何況法艦現在就停在港口裡虎視眈眈,況且力量正在不斷加強。這位大人撇開一干軍務。弄了這麼個玩意?尤擅海戰,這真是天曉得。
這邊竟賽剛剛結束。統領大人又開始了新的折騰。他下令在福州的所有海軍官兵包括綠營水師和船政水師,除去必要的艦上留守人員,其餘人等均需參加連續六天的會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