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醉趕到汾陽之時已是傍晚時分,雖還可趕天黑之時趕到杏花村去,但到了之後卻也是天已入夜。村中的酒家客棧想必都已打烊,有諸多不便,所以他便決定在汾陽城中住宿一夜,明日再趕往杏花村去。
打定主意便即在城中尋了處乾淨客棧,要了一間上房入住,洗漱用飯之後待腹中食物消化了些練了會兒北冥神功後便即上床睡覺。翌日一早,用過早飯,結過店錢,便即整鞍上馬策馬出城往杏花村而去。
杏花村在汾陽城北三十里處,沈醉辰牌時分上的路,近正午時趕到了杏花村。是時為早春三月,正值杏花開放時節。沈醉還未進村,遠遠便已瞧見了村中那大片大片盛開的杏花。白的如雪,紅的如霞,粉的如佳人身上的輕紗。還有那白裡帶粉、白裡帶紅的,三色花兒相間,一團一簇,煞是好看。
看著那杏花處處的杏花村,已望見了村頭一處酒家前迎風輕蕩的「酒」字旗,沈醉不由得想起了晚唐詩人杜牧那首膾炙人口的《清明》七絕詩來。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聞著芬芳的杏花清香與飄蕩在空中的濃郁酒香的混合香味,沈醉策馬踏進了這杏花村落。剛到村口的那家酒店,卻忽聽裡面傳來一聲痛叫以及「辟哩叭啦」碗碟摔碎的聲響。好奇之下,便往裡瞧去。透過大開的門窗尋聲望去,正見一名頭髮灰白年過半百的老漢正從地上站起身來。他身後是一張傾倒的桌子,桌子後面則是滿地的碗碟碎片以及湯汁菜液。老漢站起身來,也不顧身後的一片狼籍和身上的疼痛,連忙搶身奔到了門口向著正站在門口處的一名粗壯漢子作揖道:「三爺,還請您可憐可憐小老兒。小店利小,實在是賒不起您的賬了,求您大仁大量把這半年的賬給結下吧!」
那叫「三爺」的粗壯漢子身旁還站著五六人,似是他的手下。這老漢說完,三爺還未答話,旁邊一人便抬著眼道:「老楊頭兒,咱們三哥肯在你這裡賒賬那是看得起你,你怎麼就老是不識抬舉呢!非要惹的咱三哥起了火,把你這店砸了才罷嗎?」
「不敢不敢!」老楊頭連連打著躬,諂著笑道:「小老兒不是不識抬舉,實在是小店利小賒不起帳,而且三爺您這賬都賒了半年了,也該結算下了,就請三爺您高抬貴,小老兒可以給您打個折扣!」
「不識抬舉的老東西,老子的賬你也敢要!」那三爺冷哼一聲罵道,抬腿一腳就將老楊頭踹了個觔斗。然後左右瞧了一眼手下,喝道:「給我把店砸了!」
外面沈醉在馬上看得怒火填胸,正要大喝一聲「住手」,然後進去教訓這幾人一頓。還未喝出口卻是忽地一聲大喊「住手」,比他提前喝了出來。轉眼一瞧,只見是店中原先坐著的一名十六、七歲少年。此是也是瞧的怒火填胸,大喝一聲後,便即起身踢翻了凳子大步跨來。只見這少年身軀凜凜,相貌堂堂,眼若寒星,眉若刷漆。雖只十六、七歲,但卻比一般同齡人要長的高大強壯。大步跨來,配著那一雙正閃著怒火的雙眼以及剛才那聲宛若響雷的大喝,甚有威勢。當先一人竟不覺有些膽怯,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隨即定住了神,一想自己這邊連三爺在內共有六人,哪怕這麼個愣小子,當下又往前跨了一大步,攔了上去,喝道:「哪裡來的毛小子,竟敢管咱們的閒事,乖乖的一邊兒呆著去。」說著,便伸手往那少年肩頭推來。
那少年竟不閃避,任這人推住。但腳下卻是不停,一步跨出,這人竟推阻不住,反被少年逼退了一步。
「好小子!」這人不由變色一變,道了聲,便又加力推去。但他加了力卻仍是推之不動,抬眼一瞧少年,見其面不改色只拿寒星似的一雙眼盯著自己,不由得心下有些發虛,連身上力氣似也虛了一般。不敢再瞧,「嘿」了一聲,轉過眼去,另一隻手也加了上去。不大刻,臉孔憋的通紅,顯是用上了全力,但卻仍是推那少年不動。
少年忽地展唇一笑,然後猛地一個收力斜身。那人料不到他突然收力斜身讓過了肩頭,讓自己突然推了個空。但此時用力過大,卻已是收之不住,猛地往前打了個蹌,往前蹌去。那少年左腳往旁一伸,在底下使了個絆子,那人往前搶去,控不住步子,便被絆倒往前摔了出去。「叭」的一聲,摔了個狗吃屎的姿勢,吃了一嘴的土。門外此時已聚了不少看熱鬧的,還有店內的幾個瞧見他這姿勢,不由得發出一陣兒哄笑。
同伴吃虧,被人哄笑,三爺這邊其餘四人也不由臉上一熱。大喝一聲,便同時向那少年撲去。那少年面不改色,反道聲「來的好!」衝著當先一人一腳便踢了過去,那人不防,被其一腳大力踢中,往後跌倒。後邊兩人讓了過去,分左右同時搶上,各向那少年揮出了拳頭。最後面一個,跨過了被踢倒的那人,一腳當心朝少年踹了出去。
少年不理左邊與中間的那兩人,讓過右邊那人拳頭,然後往右一跨,到了那人面前。兩臂一伸,抓住了那人兩肋下衣服,轉身一甩,將那人往中間腿踢出去還未收回來的那人甩了出去。那人躲之不過,被撞個正著,兩人一塊往後旁倒了下去。中間那人被壓在了身下,身上那人一壓,不由痛叫了一聲。
左邊那人早在這兩人倒下時讓了開去,繞過兩人又向少年搶上前去,揮拳來擊。後面那個摔了個狗吃屎以及前面被少年踢倒的兩人都已爬起身來,也先後向少年攻了過來。
少年向左邊當先攻來的這人衝了過去,也揮拳擊了過去。拳對拳,「叭」地一聲響,那人痛叫一聲,急忙縮手,被少年欺進身去,一個膝撞正中小腹。那人腹部受擊,不由得痛得彎下了腰去。大好良機,少年豈會放過,再揮肘一個下砸,正中這人脊背。痛叫一聲,身子往前一傾,再支撐不住,往前趴倒。
少年一肘下擊後,聽到耳後風聲,便即就勢矮下了身去,然後貼地一個掃堂腿,掃倒了身後一人。往起一彈,前傾著身子一拳揮出,正中另一人小腹。這人小腹被擊,也是痛的彎下了身去。少年這回卻是沒再揮肘下擊,而是起身之時,抬膝一頂,正撞這人鼻樑,當即便把這人撞的七暈八素、鼻血橫流。腦袋一陣暈眩,往後便倒。
那兩個剛剛撞一塊倒地的兩人此時剛剛爬起,少年回身橫跨,一記有力地側踢又將兩人踢的一塊兒倒地。戰事一起,那老楊頭早就退了開去,正在一邊緊盯著戰場為那少年擔心。而那三爺見手下被打,卻是仍就站在原處動也不動,只瞧著那少年的動作。外面沈醉瞧少年這幾下連踢帶打、指東打西、各個擊破,雖動作流暢,計策得當,但他卻瞧出這少年武藝並不高強,甚至連內力都沒有。不過是仗著天生力大,又學過一些粗淺招式,再加頭腦靈活罷了。這樣的武藝,可說是不入流的三腳貓功夫,他憑此就敢出來打抱不平,沈醉不由十分佩服他的勇氣。
此時,那少年又將與他動手的五人打倒了幾回。其中兩個已被他打的倒地不起,失去了戰鬥力,只痛叫哀嚎。剩下三個與他打鬥,更不是了對手。只幾招,便又被少年每人打倒了一回。先後掙扎爬起來,便又要動手。
「讓開!」正在此時,那一直站著未動手的三爺喝了一聲,跨步而來。那三人自發的讓了開去,扶著倒地不起的那個,退到了外圍。那少年也不攔阻,等著三爺到來。
三爺到得近前,也不說話,只又上下瞧了少年一眼。便即雙眼一縮,一拳擊出。少年不等他拳到,仗著腿長,一腳先踢了過來。三爺伸左手架住,擊向少年面門的右拳收了回來,揮拳砸向少年膝關節處。
少年急忙收腿,然後揮拳來攻。三爺偏頭讓過,右拳又朝少年面門揮來。少年也揮拳迎上,「叭」地一聲,兩人也對了一拳。然後同時縮手,各退了一步。略恃片刻,便又互攻而上。
這三爺看來也是練過些武藝的,雖然同樣的不入流,但看來卻是比這少年要高明一些的。只過得十幾招,三爺便已漸漸壓住了少年攻勢。二十招後,便已穩佔了上風。不到三十招,便將少年擊倒在地。
少年雖被擊倒,卻並未受傷。一個鯉魚打挺,便即翻身而起。又一翻打鬥,這回少年堪堪撐過了三十招去,但第三十二招卻仍是被三爺擊倒。這一回三爺打的重了,將少年打飛了起來,朝後撞在了一張桌子上,將桌子朝後撞翻了出去。少年再次爬起身來,順手抄了身後同樣被撞翻的一條板凳,揮著板凳便向三爺當頭砸來。
三爺不躲不閃,一拳擊出,「砰」地一聲,竟將板凳攔腰打斷。趁少年呆愣之際,又一腳將其踢翻在地。這回不再給他機會起身,搶上前去連踢了兩腳。正要踢第三腳時,忽地一隻手拍在了他肩頭。他正待回頭要罵時,只覺那手一緊,竟將自己整個提了起來。然後往後一甩,自己便不受控制地直接從店門口摔跌了出去。
這出手摔飛三爺的自是沈醉,他見少年不敵三爺,便即下馬來助。此時,他看著仍在地下的少年正仰頭瞧著自己的目光,笑著伸出了手,要拉他起來。誰知那少年卻是不領情,瞧了一眼,便自己翻身爬了起來。沈醉也不在意,只笑了笑,便轉過了身來。
被他摔在店外的三爺此時已爬起身來,怒吼著衝進店來,照著沈醉面門便是一拳。這一拳倒是甚猛,拳未到,一股拳風便先撲面而致。不過這拳風相比起武林高手的拳風來,卻是豪無傷害力而言,只不過能讓人的面頰涼爽一下罷了。
沈醉笑容不變,伸手擋在自己面前。三爺的拳打在他掌心,他伸手握住,往下一翻,便即使得三爺在痛哼中矮身跪伏在地。
三爺手下那五人,其中兩個被少年打的失去戰鬥力的,這一會功夫又已恢復了過來。五人見老大受制,互瞧一眼,同發一聲喊,便即衝了過來。
沈醉手一鬆,一腳踢開三爺。腿未收回,順勢五腿踢出,便將衝過來的五人踢飛了出去。他這五腿雖是先後踢出,但在旁人眼中看來卻是不分先後同時踢出,甚至他們連看也看不清楚。只能見到腿影一閃,那五人便即飛了出去。身後那少年見得他這一腳,不由得眼中精光一閃,瞧著沈醉的眼光也變得不一樣了,似是在暗間打著什麼主意。
三爺此時已爬起身來,瞧著沈醉冷汗直冒,也不管手下五人傷得如何,轉身便要跑。剛到人口,卻是眼前一花,沈醉已攔在了身前,又一腳將他踢了回去。剛一落地,沈醉又已跟進,一隻腳已踏在了他胸口。
「你們五個滾過來!」沈醉瞧了眼被他踢飛的那名三爺手下道。
五人聞言連滾帶爬地趕了過來,跪在沈醉身前拜道:「大俠饒命!」
沈醉問道:「你們帶錢了嗎?」
「帶了帶了!」五人連忙點頭答著,連他腳下的三爺也點頭答應。可見幾人見識了他的實力後,實在是已怕了他。當即不但點頭答應,還立馬將身上的銀子掏了出來,雙手捧著奉上。
「這些銀子夠還他們賒的賬嗎?」沈醉問酒店的老楊頭。
「夠了夠了,還多下不少呢!」老楊頭瞧著六人手裡的銀子答道,然後又朝沈醉拱手道:「多謝大俠,還有這位少俠為老漢仗義出手!」他又向著那少年拱手道謝。
沈醉笑道;「還有今天店裡砸壞的東西也算在他們頭上,再多下的便算作他們欠賬的利息。」說完,轉向腳下踩著的三爺與跪在旁邊的他手下五人道:「銀子留下滾吧!記住以後別在欺負人,否則我見一回打一回。」他說著收回了踩著三爺胸口的腳,看著他們屁股著了火般地跑出了酒店去,便也向著店門口而去。他想要到這杏花村內最好的酒家去喝最醇正的汾酒,所以並不打算留在這間小店內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