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說鑰匙在她自己身上要阿誠自己去搜時,向來謹慎的阿誠自然不敢立刻同意,他先問了小雙,而小雙則告知只要他不要看蘇的眼睛就行。阿誠心中稍定,就真的走進了鏡光中,搜起蘇的身來。
阿誠本來確實一直低著頭沒去看蘇的眼睛,誰知蘇竟然騙說鑰匙卡到了喉嚨,阿誠本來不信,但又不忍蘇真的出什麼大的意外,還是忍不住抬頭查看究竟,卻沒想一抬頭就迎著了蘇的眼神,中了蘇的迷魂之術,突然間失去了意識。
看到阿誠兩眼朦朧,一臉癡相,蘇終於得意笑道:「你以為不看我的眼睛真的就可以了嗎?若不是要試試你究竟是個怎樣的人,你還能在我前面說這麼多話麼?不過那個小傢伙可真是的,沒想到胳膊肘往外拐,竟然這麼真心實意地幫你。」
蘇的話也並非自誇,她要發動她賴以成名的迷魂之術可不是只靠眼睛的,而要不是為了瞭解阿誠心中究竟是怎樣的想法,在阿誠露出本來面目真正暴露身份時她就可以發動了,卻完全不必等到現在。
「姐姐?」在旁邊一直看著的雉突然叫道,語氣焦急。
「放心,」蘇卻冷下了臉,只盯著阿誠說道:「剛才他還算有點良心,竟然會擔心我的安危,我也會饒過他剛才的無禮,不會要了他的命的。……你,現在去把八歧殺了!」
蘇前面的話是對雉說的,最後一句卻是對阿誠說的,阿誠接到命令後,機械地回了一句『是』,就慢慢地轉過身子,抬腳準備踏出鏡光。
可是他抬起左腳後卻停在了那裡,久久未能踏出去,似乎中了定身法一般。
「你幹什麼,快去殺了八歧!」蘇訝著叫道,現在可沒剩下多少時間了,雖然她一直是一副輕鬆模樣,但沒在鏡光中呆過,誰也無法想像她和雉元神被火炙烤一般的難受程度。
可是,呆立不動的阿誠那雙似乎蒙了一層水霧一般的眼珠突然閃過一絲紅光,接著便慢慢清晰起來,而阿誠則輕咦一聲,轉頭看了看自己身上各處,又轉過身子,看了看蘇和雉,臉上帶著疑惑。
「怎麼可能?」蘇睜大了眼睛叫道,一臉的難以置信。
忽然醒轉過來的阿誠只感覺自己像睡了一覺,不過他現在也沒時間去追究為什麼會突然醒過來,看蘇的表情也不像似她自動解除了他身上的迷魂術。阿誠趁著蘇發愣,走了過去拿過她嘴上的鑰匙,笑道:「為什麼要把鑰匙藏在肚子裡呢,你就不怕消化不良?而且鑰匙上細菌最多了,含在嘴裡你就不怕拉肚子?」
阿誠跟蘇開了句玩笑,也不管蘇的反應,就轉向雉。
雉也盯著他,兩人對視良久,卻誰都沒開口說話。
過了好一會,阿誠似乎很艱難地張了張嘴說道:「那個,如果你願意的話,就跟我一起出去吧?不過,外面對你來說很危險,我們要約法三章……」
「我……恨……你!」雉卻突然叫道。
雉氣憤難當,你說怎樣就怎樣啊?你把我當什麼了?欺騙我這麼久也沒一句解釋?只是在叫出那句我恨你後,她卻突然愣住,臉上現過一絲痛苦和彷徨,似乎有些後悔的樣子。
「好吧。」阿誠卻沒察覺雉的異樣,面色一暗,也泛起一絲尷尬,他低頭轉身,快步走了出去:「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會回來看你的。」
雉又愣了一下,臉上的痛苦更甚,張了張嘴,卻終究沒說出話來。
阿誠一走出鏡光,牛大幾個立刻圍了上來,牛大拖著一截棍子,顯得有些狼狽,他瞪著阿誠,帶著一絲疑惑和焦急問道:「我二弟呢?」
牛大與阿誠曾經打過一架,現在阿誠變回了原來的樣子,他自然很快就認出了阿誠,而阿誠本來是假冒牛二,牛大也自然要問起牛二的情況,畢竟牛二是他最牽掛的兄弟。
阿誠也不多解釋什麼,從戒指裡抓出『牛魔王』也就是牛二,扔到了牛大跟前,又向八歧那邊走去。
牛大突然見到牛二,是又驚又喜,但見牛二無恙,更是放了心,不過他也等不及跟牛二敘舊,又和那幾個妖怪擋在了阿誠前面,說道:「把鑰匙交出來!」
阿誠卻笑笑道:「牛大哥,別試圖阻攔我,現在你已經不是我的對手。時間不多了,再拖下去蘇大人和雉大人就危險了。」
說著,阿誠卻不再理會牛大,旁若無人地從牛大身邊走了過去。牛大臉上竟然冒出了汗來,硬是沒敢動手,只呆呆地看著阿誠走過去,而另外幾個妖怪也拿著武器猶猶豫豫,卻始終沒敢再攔著阿誠。
不過數天時間,當初阿誠打敗牛大靠了幾分運氣和幾分智謀,牛大自然不怎麼服氣,也揚言到時候再與阿誠好好打上一架,可如今,看到阿誠一招打敗八歧那邊十多個實力跟自己差不多的妖怪,重新站到阿誠的前面,他豪氣頓失,竟然生不出戰鬥的勇氣。
阿誠卻又直接穿過了八歧外圍的幾個妖怪,來到了八歧跟前。
「人類?我見過你!」坐在地上的八歧一雙蛇眼直盯著阿誠,眼神陰冷,又帶著一絲憤怒。
在八歧襲擊雉那次,阿誠用天巧變迷惑八歧,當時也現出過人類的原形,八歧自然有些印象,只是當時他受到重創,慌忙跑路,也一直沒怎麼去計較,現在轉念一想,終於知道了那時阿誠的樣子才是他的本來面目。
「八歧大人,得罪了!」阿誠對著八歧卻是冷面無笑,不由分說就持起草雉劍一劍削下了八歧的腦袋!
被砍掉腦袋的八歧再也坐不穩,頓時歪向一變,而他旁邊圍著的八個手下身子突然一下猛顫,接著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也歪歪扭扭向著一邊倒去。這八卦陣被阿誠強行打破,幾個妖怪突受反噬,不死也是重傷。
再他們倒下去的同時,天上高掛的八咫鏡也輕輕一顫,又骨碌碌地轉了起來,面上鏡光亂掃,慢慢變弱,最後八咫鏡終於向下掉落。
只是不同於那幾個手下,八歧卻很快又坐了起來,他那被阿誠砍斷的脖子處也沒出現什麼血跡,反而又一點點長出*,竟跟以前一模一樣,似要長出一個新的腦袋來。
不過阿誠卻沒再對八歧下手,他看了看那邊鏡光收去後頹然坐在地上忽忽喘著粗氣但也並無大礙的蘇和雉,突然跳向空中,一把抓住了掉下來的八咫鏡,丟進了戒指裡,隨後他身子突然化成了一道虛影,如一道光一般向北疾飛而去,遠遠地拋下了幾句話:「後面的事就交給蘇大王你們自己了。」
「等等……」看著阿誠離去的背影,雉無力地朝著他招了招手,喃喃地喊了一聲。她半站起來後又馬上跌坐在地上,臉上儘是焦急。
只是她的聲音微弱,又加阿誠速度極快,比起聲音也沒慢上多少,又哪裡聽得到她的呼聲。
她旁邊的蘇卻不見急惱,臉上反而帶著一絲笑容,朝著阿誠離開的方向輕輕淡淡說道:「誠小哥,何必這麼急?還是回來再敘敘話吧。」
她的聲音雖然不大,卻穿透力十足,一字一字清晰地傳到了阿誠的耳朵裡。不過此時阿誠已經飛到了厚土山北邊,找到了生死門所在的地方。
只見這裡也樹著一座跟外面幾乎一模一樣的石質方形拱門,不同的是在石門下正前方還有一個圓形的石盤,這石盤突出泥土約兩寸,大如水缸,青青白白,光滑如鏡,也不知道是什麼石頭雕砌而成,而在石盤的中央則有一個小小的孔洞。
『鬼才回來跟你敘話!』對於蘇的話,阿誠在心中回道。他看了看石盤中央的小孔,拿出鑰匙比劃了一下,然後插了進去。那把如玉如石的鑰匙一插進孔洞中,上面的光華越來越盛,最後竟似變得透明了一般。
蘇的聲音卻又傳了過來:「誠小哥,我這裡還有幾個你認識的客人,你是不是回來見見他們?」
『鬼才信你!』阿誠頭也不回,小心翼翼地轉動插進了大半隻剩下一個圓柄的鑰匙。
只聽石盤中『卡嚓』一聲,機關觸動,那道石門上出現了一道透明如水微露光芒如幕布一般的東西。
成了,阿誠欣喜不已。不過他卻又拔出鑰匙,站在原地,在等了三五秒時間後石門上的光幕終於慢慢變淡,直至消失。可以!阿誠又暗叫一聲,他又重新插進鑰匙轉動了一下,然後等石門上光幕重新升起後快速地拔出鑰匙,趁著光幕未退快步跑向石門。
只是在半路他卻還是轉頭望了望身後遠處那雉有些模糊的身影,喃喃了一聲:「再見了……」
石門越來越近……
「阿誠先生!」
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他身後方向遠遠傳了過來。
阿誠嘎然止步,疑惑地向著南邊看了看,卻看到蘇那邊竟然多出幾個身影來。
「阿誠先生!」那個聲音又在蘇那邊響起。
「阿誠~!」又一個聲音突然響起,但在阿誠聽來卻也很熟悉。
阿誠眼神閃爍,最後歎了口氣,走回石盤,坐了下來,他朝著蘇那邊招了招手,叫道:「蘇大王,在下甘拜下風,帶她們過來吧。」
「呵呵,誠小哥難道走不動了嗎?既然這樣,那我們還是過去吧。」蘇笑道,帶著身邊的人往北走了過來。
蘇一行看去走得甚慢,卻轉眼即到,除了她和雉,牛大他們也跟了過來,而蘇旁邊多出的幾個人影,除了綠兒,紫兒和青兒,竟然還有那許久未見的中江朝香和中江亞香!
被青兒幾個攙扶著走過來的朝香和亞香表情各異,一個低著頭,紅著臉,竟然不敢看阿誠,另一個則怒目瞪向阿誠,重重地哼了一聲。
「誠小哥,還是先把鑰匙還給我吧?」蘇卻看了看垂頭喪氣的阿誠和相貌幾乎難以區分表情卻各異的朝香亞香姐妹倆,咯咯笑道。
阿誠苦笑一聲,把鑰匙丟給蘇,站起身說道:「蘇大王還是放了她們吧,她們跟這事不相干的。」
「你看,我叫你不用這麼急著走的你偏不聽,唉!」蘇接住鑰匙,歎了口氣,臉上卻儘是輕鬆和得意,她朝青兒幾個點了點頭,青兒三個便放開了朝香和亞香。
朝香和亞香胳膊一鬆,連忙走到阿誠身邊。
「怎麼回事?」阿誠忍不住向她倆問道。此時此刻的阿誠其實是欲哭無淚,眼看著計劃就要圓滿成功,得逃此地,還拿回了鑰匙,救回了老流他們,誰知最後竟然殺出這姐妹倆來,也讓局勢陡然逆轉。亢奮之後,阿誠只感覺渾身冰冷,有氣無力,有如虛脫了一般。
朝香紅著臉,朝阿誠鞠躬不止,說了好幾聲:「對不起,對不起……」
亞香卻又瞪了阿誠一眼:「你這壞蛋!」
朝香和亞香自然是進了這裡才被蘇抓起來的。而本來她們想跟著阿誠一起進來,卻被阿誠拒絕,她們也知曉厲害關係,遂打消了跟進封印地的念頭,可是朝香在問起申秀苑關於小雙是不是阿誠兄弟的時候,申秀苑一時失誤,竟然把阿誠所變出的阿忠的事情也說漏了出來。
在得知阿忠這個所謂的兄弟只不過是阿誠變化而來,其實根本沒這麼號人,亞香頓時氣得渾身顫抖,花顏失色,最後有如發瘋了一般毫無預兆地跑進了封印門,而在亞香跑進來後,朝香也咬了咬牙不顧中江彥一的反對跟了進來。甚至連那申秀苑見到朝香和亞香進來後也有跟進來的衝動,但迫於阿誠當時另有所托,才強忍著衝動,留在了那邊。
朝香和亞香跟進了封印地後,沒過多久就被一座山下巡山的妖怪給抓了起來。在得知朝香和亞香是來自外面世界的人類,那個山上的羚羊妖部落吃驚不已,卻也沒敢馬上殺了她倆,而羚羊妖部落抓到了兩個人類的消息也很快傳到了天胡城,蘇聽到這個消息後親自出去把朝香和亞香抓來了天胡城。因此雖然阿誠比朝香和亞香早進封印地,但朝香和亞香到天胡城卻是比阿誠早了許多。蘇抓來朝香和亞香的事她也一直沒與其它的妖怪說過,所以阿誠也是一直沒能知道,不想這朝香和亞香竟然成了蘇對付阿誠最關鍵的籌碼。
這幾天阿誠與蘇鬥志鬥勇,暗戰不休,阿誠可說是佔盡上風,得盡天時地利,還有運氣,只可惜蘇卻是以不變應萬變,抓得朝香和亞香這一暗碼在手,阿誠怎麼樣都難有勝算。
見到朝香和亞香一個忙著道歉,另一個則開口就來一句混蛋,怎麼也難給阿誠清楚的答案,阿誠索性不再多計較她們是怎麼來到的天胡城,他對朝香和亞香道:「好了,現在沒時間說這些,我還是送你們進萬變吧。」
阿誠說著,就不管朝香和亞香同意不同意,把她們收進了戒指裡面。
「她們是誰?!」對面的雉卻突然問道,她冷著臉,一隻手叉著腰,一隻手重重地抖了抖手上的鞭子,竟是換回了原來的那副玉面羅剎模樣。
「她們,她們是我兩個朋友。」阿誠卻視線游移,竟然有些心虛一般,不敢直視雉。
「朋友,什麼樣的朋友?!竟然值得你肯為她們還回鑰匙?!」雉又抖了一下鞭子,氣勢洶洶,大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從她的反應看來,似乎她甚至寧可阿誠丟下朝香和亞香,甚至包括丟下她自己,頭也不回地離開這裡。
世界上最難回答的莫過於這樣的問題了,因為不管說出怎樣的答案對方都不可能完全的滿意。而阿誠也這個那個的支吾起來,其實這個問題並不是不好解釋,但一來要時間,二來要心情,三來要氣氛,而此時此刻的阿誠卻都沒有。
不過正在阿誠為難之際,蘇卻為阿誠解圍,她笑道:「呵呵,看來誠小哥的人生很精彩呀!誠小哥現在是不是跟我們回去再敘敘話呢?」
精彩個屁啊!阿誠差點罵出聲,不過臉上卻堆起了苦笑,無奈道:「好吧好吧,既然如此,那就只好多叨擾蘇大王幾天了。」
蘇卻暢快笑道:「幾天怎麼夠呢?你想呆多久都行,怎麼說也得呆個幾十年上百年的,反正我們都不急不是?」
幾十年?上百年?阿誠的臉頓時變成了一隻紫茄子,頭上冷汗如黃豆一般滾落。
他想像著幾十年後他離開這裡回到人間,卻發現老爸老媽白髮蒼蒼,拄著枴杖,竟然忘了他是誰,不由心中一陣發苦。
不,我不要做爛柯人!
不過不等他表示反對,雉卻走過來準備拉他:「走!」
突然,天上一暗,雉下意識地止步看向頭上,又突然臉色大變,叫道:「快跑!」
正在糾結著幾十年後外面的世界是怎樣的阿誠等發現不對,也抬頭看向上面時,一條巨大的尾巴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身上。
當尾巴把阿誠砸倒之後,從那尾巴起處,慢慢現出了一條高達幾十米,長近百米的八頭大蛇,正是那八歧的真身。
八歧大蛇一個頭血淋淋的,只剩下了脖子,另外七個腦袋竟然完整無缺,他在用巨尾砸倒阿誠後又連著朝地上重重地砸了幾下:「人類,螻蟻,去死,去死!」
「不!」雉悲淒大叫,奮不顧身向前衝去,手裡的長鞭也同時甩出,捲向八歧一個腦袋。
蘇也當即出手,兩隻長袖,如雲滾滾,擊向八歧大蛇的脖子。
雉和蘇的全力一擊,八歧縱使現出了真身也不敢硬接,搖頭晃尾向後退出了幾步。
雉和蘇卻沒去追擊,而是合力把完全陷進地裡的阿誠給挖了出來。
「死了?」蘇仔細查看了一番後,發現阿誠已經完全沒了呼吸和心跳,沒了任何生機,她喃喃一聲,苦澀又擔心地看向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