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第一次這般臨事猶豫是因為李猛和文志鵬的關係正在搖搖欲墜,敵友未分,這錢是李猛的,作為購車全額定金,丟錢的是我,可是丟錢的機遇也可能確實是李猛該伙人創造出來的,小辣椒不就是他的屬下?沒準一切早在他們策劃之中。如果只是家賊,那倒好辦,拿了錢走,那總要用錢吧,走了和尚,廟還在吧?學校裡總有何正強的記錄,我不信他銷毀得如此之快,區區十萬,就開始亡命天涯環遊世界。
所以我也急也不急,只是有些憋氣。
敵不動我不動,只有累死的獵物,哪有累死的獵人?
小馬建議我給戴軍去個電話,我拒絕了。
「我們想得到,他想不到麼?」我反詰。
「那總要做事塞,這裡閒著也不是辦法,坐著錢也不會回來。」雷逸催我,他開始本能的覺得自己只有積極表態,才便於推卸責任。
我朝他笑笑。
我開始恢復輕鬆,不是因為錢的去向我已有著落,而是他終於開始試著學習怎麼負責了。
我問他:「你知道錢在哪?」
雷逸一窒,以為是智力題或是挑釁他的自尊,很快紅臉爭辯似的說:「我不曉得,未必然你曉得哦?」
我環視眾人,笑說:「我曉得。」
這才是真正的智力題,題的答案顯示在他們的臉上,我想看看,誰最緊張,誰最著急,誰最關切,誰最無謂。
我想看看誰與此事有關。
所有人都有破綻,唯獨小馬依然面色焦灼,與我同憂,令我感動。
能令我感動的人,是不是能讓我有心魔的人?有了心魔,就有了破綻,有了破綻而不自知,就必定自取滅亡。
李猛的短信無聲的來了,他在樓下。
我對眾人說:「我先下去一會。」
雷逸搶著也要下去,我說:「你先呆著,一會唐黎來了,找不到你,你最好坐著不動。」
這是個不合邏輯的說法,說法的作用就是顯示我對他的不信任,雷逸很明顯的懷疑的看著我。
我委託文志鵬:「老文,你畢竟是辦過案的,麻煩你聽聽雷逸回顧當時的情形,替我分析分析,我實在腦子很亂。」
這安排拴住了他們兩人。
我要小馬陪我下樓。
電梯裡我看小馬,燈光雪白,他的臉色忽明忽暗,我閉上雙眼,一陣偏頭痛,我痛得咬牙輕呼,按住了自己太陽穴。
小馬驚問:「怎麼了?不舒服?」
我咬牙搖搖頭:「你說,雷逸是不是有意把錢給何正強的?」
小馬沉吟:「應該不可能,他明明知道我們不信任他。」
我很灰心的搖頭:「這個小何,到底想幹什麼?」
小馬歎氣:「老大,有些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我求援般說:「你說,我會認真聽。」
他頓了頓,似不忍也似要鼓起勇氣:「老大,你人太好了,對誰都狠不下心,可是這樣,不但會害你自己,也會讓別人不滿。可能,你把人看得太善了。」
「嗯。」我若有所思點頭。
往日的壓抑正逐漸遠離他的肩頭,他開始面色漸鬆:「所以,以你為中心的這團隊裡面就有了很多不公平,對你真正忠誠或者真心做事的人,會怎麼看?他們會有怨言——這個何正強也許就會怎麼看,包括那個戴軍。」
我點點頭:「他們都是很能幹的人。」
小馬嘴角微微牽動,似乎並不認同:「其實,有時候他們倒不是真的希望提高提成或者我們管理得當,他們只是不能容納這個團隊裡那些本來該剔除的人。」
我深有同感的點點頭。
小馬受了鼓勵般繼續推衍:「那麼,又不忠誠又沒有具體能力的人,都該剔除,而且,老大,我不該過問你的私人生活,可是,團隊裡大家還是有些看法。」
我耳一熱:「什麼看法?」
小馬有些窒:「應該是雷逸為代表那類人,懷疑我們私下分了很多,所以花錢大手大腳——也是他們認為的啊,他們認為自己也該和我們同樣花銷。」
我問:「你的意思,是分配不合理?」
小馬急忙解釋:「我當然覺得合理,這個團隊也是老大你獨立建立起來的啊,無論怎樣做,你都是應該的,可是別人眼紅,你對他們大度,他們不知道,還認為你拿他們沒轍,而且,套用一句話——叫居功自大吧。要是再姑息,恐怕還會捅更大的漏子的。」
我若有所思:「哦——那你覺得我們分配得合不合理?」
小馬眼光閃爍,有些緊張:「我說過的,老大你怎麼做都是對的,可是,不見得別人也和我想法一樣塞。」
這會已到大堂,我揚手止住他,我瞥見了李猛。
這個粗豪的大漢此刻一臉沮喪和苦笑。
他俯臉問:「怎麼樣?文哥那頭,情緒好些了?」
我反問:「當然,不然你們就準備在酒吧開拳擊賽了——小辣椒那頭是怎麼回事?」
這問題使我佔住了上風,李猛撓撓頭皮,一臉無奈:「楊哥你曉得的,娛樂場所,啥子事都可能發生,喝多了,言語衝撞了,碰撞擠壓了,動起手來的,一周沒三四次簡直不正常,只是,這次得罪了文哥,又是我們自己的人,真是不好意思,我都不曉得該咋辦。」
我遞根煙給他:「我也知道,幹你們這行不容易。可是,老文這頭的面子很下不去。」
李猛說:「***小辣椒,我一再教訓他,他娃就像個惹禍精一樣,這段時間尤其過分,而且,我叫他不要和小生薑攪到一起的,他就是不聽。我決定把他開除了,剛才才抖了他一頓,那個小生薑,我也決定攆走。文哥這頭,我們在銀杏擺一桌,你看怎麼樣?」
我微笑,這是個外表剛猛內心柔軟的漢子,這辦法哪裡是懲戒小辣椒和姜媚,分明是保護他們。李猛看我微笑,又拱拱手說:「兄弟,我們一見如故,你要幫幫我哦,全靠你了!」
他一句也沒有提那十萬,而且,文志鵬再怎麼著也不過就是一個小警察,在莊子健吳國民面前我示意他替我「繃起」,可是下來這場合卻大可不必,李猛對他應該是清楚底細的,這樣解決,在李猛來說,於情於理都應該是走到了,也給夠了我尊重。可是,他那十萬我丟了,作為另一個受害者,我有些笑不出來。
我對小馬使個眼色:「看看唐黎來沒?」小馬知趣的挪窩,踱步廳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