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緩緩說:「故事一,牛頓有兩隻狗,一大一小,牛頓給他們做了一狗窩,比著他們個頭開了兩個狗洞,也是一大一小,準備讓他們各行其道。」
我頓了頓,見他依舊沒發問也沒表情變化,我只得繼續耐心講下去:「可是後來,牛頓發現小狗也常常從大洞進出,這時,牛頓才發現自己開始的考慮未免機械了。」
岳陽若有所思,我見他沒反應,只得繼續:「故事二,一個老師給學生講解氣壓測高器的使用方法——氣壓測高器,我也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可能就是根據氣壓來測量高度的一種換算型儀器,可是他發現始終有一個學生不太專心,於是生氣的命令學生演示一次給自己看。」
「學生說,老師,你教的我已經學會了,不過我的辦法比你的更好,所以我不想再聽了。老師很吃驚的讓他說自己的辦法,比如用那個什麼器測量樓高,學生說,我可以到樓頂,用繩子拴著那個器具吊到地面,然後量繩子長度就行了。老師一聽他的辦法確實可行,又問還有嗎?學生說,我還可以把這個什麼器送給大樓的管理員,讓他告訴我那個樓有多高,老師一聽,汗如雨下,於是問其他同學還有辦法嗎?其他同學受了啟發,也踴躍發言獻計,於是一下冒出了幾十種不同的辦法,都是不用學會操作那個氣壓測高器就能測量樓高的,老師只好啞口無言。」
我正色看著鍾岳陽,他一臉凝重。
他慢悠悠說:「你的意思是,自己比老師聰明?或者說自己比家長聰明,就不需要聽師長的了?每個人都可以無師自通?師長都是沒用的,應該全盤否定?——不過你要記住,你說的是特例。不要聰明反被聰明誤!」
我苦笑:「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們的師長教導我們的應該是一種學習的精神,或者其他什麼精神,而不是單一的很具體的技術知識或老經驗。學東西的要活學,教東西的也要活教。萬事萬物是變化的,不能墨守成規。」
鍾岳陽點點頭依然不耐:「我當然知道萬事萬物是變化的,世界上唯一不變的就是變化,這是個簡單的道理。」
我打斷他:「怎麼變?什麼時候該變?標準在哪裡?」
鍾岳陽笑說:「你不是要和我講哲學吧?量變才能質變,這個書上有。」
我也笑:「我鑽研的就是一種活動的標準——簡稱道或者度。」
鍾岳陽哈哈笑了:「你這是狡辯,你是在鑽研一種可以適用於萬事萬物的東西吧,我幫你說——那種玩意叫永動機,你在走死胡同和鑽牛角尖。」
我也笑:「說永動機的人,自己腦海裡就有一種觀念叫一勞永逸,我是沒有的,我認為沒有發現的東西永遠都有存在的可能性,所以不能完全否認有一種規則能統領萬事萬物。」
鍾岳陽有些神思倦怠,說:「活人只能說活道理,死人才說死道理,道理是死的,人也就離死不遠了,我看你啊,開始頑固不化了,只是一味滿足你自己的能力了,亂用不休了。」
我若有所思的說:「你說得也對。」
鍾岳陽說:「這樣也對,那樣也對,凡事沒有原則,所以才會讓你現在這樣花心。」
我哈哈笑:「花心也是一種原則,隨心所欲也是一種原則。」
鍾岳陽說:「傷害大多數人的原則,始終都會被大多數人的原則打敗的。」
我很認真的說:「你認為我在傷害大多數人?」
鍾岳陽瞪眼很嚴肅的盯著我。
我很輕鬆的笑了:「說來說去,三哥,其實你還是在關心我,怕我招致很多人報復,可是你怎麼沒想到?是大多數人喜歡被我傷害呢?」
鍾岳陽搖頭說:「謬論!」
我也搖頭笑,再次引用了一下周星馳的名言:「不是我喜歡打人,是很多人喜歡被我打。」
鍾岳陽冷笑說:「得意莫猖狂,我勸你啊。」
我知道很難說通了,盯著遠處搖曳的燈火,看樹梢水滴:「我覺得我已經很謙虛了。如果你覺得我猖狂,那僅僅是因為溝通方式吧?我會調整的。」
鍾岳陽不理我,似乎冥思苦想,忽然說:「咦?我們剛才在討論什麼?」
我聳聳肩:「鬼知道。」
鍾岳陽苦笑:「你這小子,每次給你說話總是偏離主題,你到底在學什麼詭辯之術?」
我悠悠說:「因為我就是主題吧?我比你熟悉自己的。熟悉的地方作戰,你就會被動哦。」
害怕他真的惱怒,我打岔說:「我只是偶爾臭美一下,你不要介意哦。比武功,我只有挨打的份。」
鍾岳陽看上去舒服了些,笑說:「我當然不和你比武功哦,要你心服口服。」
我暗笑,一句話在心裡徘徊:「心服口服是不可能的,我要是你,就會比武功,才不管對方反不反對。」
這是個無聊的武林高手,和我一樣,我也是一個無聊的「道」者。學會了武功又沒有用武之地,真正的用武之地,用一次就足以讓自己成為壁畫,永銘歷史,好像盤古女媧,成為歷史的標籤,可憐又可悲,人為什麼不活得真我一點?萬物皆器,人為萬物之靈,拿來就用,何必喜怒隨勢,憂歡於得失?
我脫口而出:「你也是一個神仙,一有凡心,你就會變成人,要不,就成仁,就看你自己願不願意,你的命運,在你自身。不滿意了,你又遵循你的道,就會逐漸滿意,已經滿意了,遵循你的道,又會慢慢不滿。」
鍾岳陽說:「我一直覺得自己都是神仙。」
我訝異的看著他:「你怎麼不早說?你是管什麼的仙?你的道是什麼?」
鍾岳陽笑:「安分守己,偶爾牢騷,強身健體,保國安民。」
他說得很輕鬆,我聽得很認真。
我說:「不錯,這就是你的道,你信就好,你就是自己的神。」
鍾岳陽哈哈大笑,我也大笑,我看到他的腰板挺得筆直,眼神中帶了些神采,不禁偷樂。
這個想從精神上收服我的人,卻被我說服了。
象唐僧想給孫悟空戴上了金箍,卻發現孫悟空在念著緊箍咒,自己一陣頭疼,原來戴到自己頭上了,很快,他就被孫悟空收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