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的領口扣得很高,反而令人浮想聯翩,很多人都認為暴露是一種性感,我覺得嚴裝肅服反有種神秘的誘惑,也沒想到稍加修飾薄施粉黛的她竟如此艷麗性感,心動三番,我竟不覺臉上發燙,血流加速,心生惋然。
我深呼吸一口,陳重已經搶先分派了座次。我們四兄弟另打一出租車,兩女連同王銳兄妹一車。
他們問我去哪,我忽然想也沒想說了句「紅瓦寺」,那裡居於川大之外,酒吧匯聚,學生如雲。更重要的,是我覺得那裡有個熟人,可以使我安定。
那個熟人叫李猛,想起他我一陣輕快,儘管他的印象之外有片陰影,讓我心事沉重,故地新人,我指望今天的歡快可以化解往日難辨滋味的回憶。
陳重嚴肅的問:「那裡沒什麼不好的表演吧?你那朋友不會多說什麼不利的語言吧?」
一如當年同學時,陳重總是迫切希望後來居上,他是教師子女,先天善於學習,這就是他每次學會新玩意都會比我們晚,卻比我們快的原因。
他不喜歡酒吧,更喜歡卡拉ok,這也是受了我的影響,他總是借助我來瞭解社會,每次都比著我的尺度略低一檔,我喜歡電子遊戲時他喜歡乒乓球,我喜歡檯球時他喜歡電子遊戲,我喜歡卡拉ok時他喜歡檯球,我喜歡酒吧時他才開始喜歡卡拉ok,像狼總是在前探路,狽總是在後壓陣,這方面有著清涼的默契感,只是清涼和我目標對像往往一致,他卻只保持了方向和方面一致。雖然相似,可是他的個性使他本能刻意的保持自身的保守性和純潔性,可是又不願意脫離時尚,不過這次他誤會了,他主觀的認為我常去的酒吧是有帶顏色的表演,我也只是耳聞,從未看過,是我的自尊害了我,使我不願否認我並沒有參觀過如斯表演。
梅雲淳才是始入局者,大二時他仗著自己排行老二,挑剔的命令我為他介紹一份工作,而且指名道姓要當服務員,他有些自虐,因為他姓梅,崇尚「梅花香自苦寒來」,認為最艱苦的地方是最好的土壤,猶如雪蓮腳下的冰山,立足艱險,能夠冷卻固化他的思維,令他能最短提煉領悟打工的真諦。我隨便替他找了份酒吧工作,通宵夜班,他開始雄心勃勃,大有臥薪嘗膽之心,私下問了同事的悲慘際遇後開始惴惴不安,要不是難以負荷我們的嘲諷,他已經未班先辭。可是當他硬著頭皮上了一天就再也沒有了二話,問他情況,他神色曖昧,只是紅臉不語,笑容詭異。我的第一反應就是——他墮落了。
預感距離真實不遠,可是平行。初次上班,他被老闆強迫著去守門,夜晚12點,一群奇裝異服的女子才魚貫而入,他咬牙切齒詛咒不停,不想門裡歡歌笑語,怪叫尖嘯,他臨縫一探,目瞪口呆。門裡內容不堪入目,把這個鐵面書生唬得心浮氣喘、一身大汗。凌晨他跌跌撞撞回校,路上險些撞翻一台垃圾車一台灑水車,垃圾車沒有截走他大腦裡翻騰的垃圾,灑水車沒有降低他心裡洶湧的熱度。他翻牆落地,才看到一臉詫異的保安,原來校門早開。保安好奇又好笑的放了他這個笨賊,他失魂落魄的鑽入被窩,悖逆本性作了一個人生重大的違背宗旨的決定——先上著班,靜觀其變。
枯守幾周,未見動靜,即使邪念縱橫,也敵不過宛如佛院梵唱的朗朗書聲,他像一朵落雪不染的梅花,雪終究會化,春終究會過,那一夜的眼中腦底的風流隨風而逝,和水而流,他含恨歸校。
可是我的名聲卻被污了,都怪我遇事不驚臨亂不變的涵養功夫,當他把一切象過期蚊香一樣點一段熄一段的分三個標題八個章節延續兩月才告知我時,我面容安詳神色平靜無動於衷。於是他大驚小怪的帶著遮羞的惡意,倒打一耙地把我的反應一石投水的傳播了出去,他只不過是起到傳媒的作用,經過老大陳重的口,卻變本加厲一石數鳥的成了傳教的作用。於是在這個團伙裡,我被盛傳久經考驗飽歷風霜盡攬風塵,我百口難辨,只好默認。
所以一旦遭遇有可能的風月場所,他們總是崇拜的咨詢我:「有無內容?」我的專業是工業自動化控制,這時變成了**文化控制,我總是懶於解釋,久而久之,咨詢的人多了,集中積累的信息和信仰多了,我也就真的類似專業人士了。
我也有著陳重一樣的顧忌,他是因為周曼霞,我是因為小麗子兄妹和吳佳,我認真想了想肯定的說:「確實沒有。我那朋友——你們該比我熟悉吧?我還沒有深交過,只飯了一局,你們是有過夜生活的。」
他們笑得噴飯,梅雲淳沒笑,甚至連附和著似笑非笑的表情也沒有,只是深沉的看著窗外,我有些心虛,用手肘抵抵鍾岳陽,嘴角向梅雲淳歪了歪:「他的包辦婚姻進行得如何了?」
鍾岳陽笑歎:「又是失敗案例,他看上的看不上他,看上他的他看不上。」
他說得很快象順口溜,我們都樂,瓦解了最後一絲宛如隔夜茶杯杯底茶垢的凝滯氣氛。陳重坐駕駛副座,扭過頭別有用心的對著梅雲淳微笑:「哎——你坦白一下,到底對吳佳有沒有意思?」
梅雲淳思維總是難以琢磨,他皺眉很挑剔的說:「門牙太大。」
我們集體暈倒。
陳重是媒人,自感有些丟面子,說:「乾脆把周曼霞給你好了。」
這話有些重,他一貫喜歡說重話,說得多了,我們也麻木了,只是這話味道怪怪的,透著股醋勁。我和鍾岳陽對看一眼,忍俊不禁。四顆人心隔著肚皮各敲己弦,琴音雜亂,劍氣縱橫。
四心各異,假定是四種不同的人肉餡,周曼霞此刻顯示出了自己卓越的外交能力,她像個巧妙的廚師,把這四顆心全包成了湯圓。一下車,她就像個溫柔版的王熙鳳,眉目生情,妙語連珠,令我們半醺。
我不提防間又對她生了好感,認真瞅著她,自感眼裡滲笑。
幸喜我這顆湯圓率先被吳佳撈起來咬破了皮。
吳佳天真得有些可怕的說:「認識這麼久,還從來沒見過楊逍的女朋友,這次這麼好的機會,怎麼也不介紹我們認識一下?」
女生天生愛依賴,說話總是沾親帶故連上一大群人,明明是她自己想知道,還多了個「們」字,我認為自己很狡猾的回答:「那你先回答我們,我們認不認識你的男朋友?」
大家齊笑,也許覺得我問得巧妙,我也得意洋洋,吳佳漫不經心的用塑料勺子攪動杯底,叮叮噹噹的好像上陣前在磨礪兵器,她的沉靜反而令我緊張,她卻在大家的笑聲裡鎮定自若,抬眼望我一眼,似嗔似媚,我心一顫,她已經巧妙的問了問旁邊的李猛:「李哥,你認識他女朋友嗎?」
老人家說,天下事最怕認真二字,我有些下不來,李猛有些頂不住,大家有些放不開。不過畢竟李猛畢竟粗中有細,閱歷過人,他呵呵一笑說:「今天認識這些弟弟妹妹,很有趣,很開心,來,我們喝一杯。」
真是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他是個粗人,粗人有粗人的法子,可以快刀斬亂麻的解開疙瘩,可是王銳擋住了他的剪刀,樂呵呵說:「對,小佳問得不錯,我們都想知道,小弟的女朋友到底是誰?在不在現場?」一邊說一邊瞟小麗子一眼。
他讓這個問題無比尖銳,我尷尬萬分,小麗子也覺得他多事,深深恨視他一眼。
誰知李猛居然也能解扣,他眼神閃動的說:「上次那個小妹妹,不是一直追你嗎?看也能看出來。」
連我在內也一頭霧水,小麗子一臉恍然,吳佳一臉豁然,梅雲淳一臉釋然,其他人一臉超然的全凝視我笑。
我昏了,問李猛:「你不要陷害我哦?你說誰?」
李猛奇怪的望著我:「當然是那個短頭髮的小妹妹,我們剛認識那天,你不記得了?你差點和小辣椒動起手那天,你帶她來的嘛。」
我臉上一燒,終於知道他所說的人是袁潔。我點點頭,說:「不要亂說哦,她不是,只是我一個朋友。」
李猛不服氣的說:「朋友?她後來還來過,問過你的情況,問你之後來過沒有,我問她是不是你的女朋友,她笑了下,沒反對。」
我說:「沒反對也不表示就是塞!」
我舉杯:「來來來,大家喝酒!」
他們沒理會我,因為我享受他們的關照喝的礦泉水,和他們不是一個等級的,不在敬酒勸酒之列。真是奇怪,名義上是為我出院慶賀,或者是我聚集大家以致感謝,身為主角的我卻被他們踢出了競賽圈。
離迪吧正式開始營業還有一段時間,酒水與我無緣,話題與我無關,我悄悄挪開。
我微微閉上眼睛,為自己置身這個空間感到奇怪又異樣。
我的世界越來越亂了,譬如一個亂世,需要一顆巨星來點亮,這顆巨星是誰?我把所有的人都放在腦海裡想了想,覺得不像,世界上最瞭解我的人是誰?似乎是自己,又不是自己,自己想做的事,自己往往又做不到;別人希望自己能做到的事,自己往往又不想做。
自己瞭解自己的需求,別人瞭解自己的實力。
自己像一顆會思考的棋子,這是一個大麻煩,郭靖是顆好棋子,所以江南七怪和黃蓉、洪七公都想把他拿來用一下;最後他也受益。歐陽峰聰明一世,為了獨步武林鑽了牛角尖,雖然成了天下第一,可是並沒有享受到天下第一的樂趣,因為他成了瘋子;周伯通雖然沒瘋,可是和瘋了也沒多大區別,因為他的樂趣絕不在於「名」,而在於不停的玩樂。
我曾經是優等生,沒什麼訣竅,只不過是把別人刷牙和上廁所的時間用到了學習上,後來我自己放棄了,鍾岳陽曾經勸我:「不要放棄哦,在學習上你曾經『偶像』過我哦!」我費力的解釋給他聽:「我不想成為一台學習機器。」岳陽勸我:「再挺挺!再衝一次給我看?」我忍著鑽心的羞愧頹廢的說:「我沖不動了!你去吧!」鍾岳陽愣愣加冷冷的無言看著我,我其實只需要他的鼓勵,騙自己是為了做人家偶像才堅持的。可是他的意願不強,於是我放棄了,從此一瀉千里。
有時候我想,越王勾踐是否就是因為從被奴役那幾年裡汲取了足以支持一生的精神動力,所以成了霸主?
我的精神動力從來不強。總是在小小的滿足裡消亡,到最後會混忘了目的,甚至質疑自己是否真的需要那個結果。
有時會滿意於那種境界,有時則會遺憾那種心態。
滿意之後會失去理想,遺憾之後會產生**。
我常常想:要是能只擁有理想和**的好的那部分,而不需要經歷不好的那部分就好了。
可是當無數成敗得失疊加到我大腦裡時,尤其是包含了別人的評論時,我又再次開始混亂。
我的心亂,所以我眼中的事務煩亂,我的計量單位是以每個人為單位的,若沒有主題,看來就什麼都做不了。
只要比人更快,就能更快的實現多個角色。
我需要時間和錢。
時間壓縮有極限,極端的看,一個人要想從凡人成為人傑,就算一步不走錯,也要意志如鐵,貫穿到底,眾多的導師,郭靖就是那樣,已經是個被眾多師父教育出來的人了,自己也努力,可是仍然不及一兩個師父的楊康。以至於讓師父們都幾乎失去信心,直到遇見第一流的師父洪七公,才能出類拔萃。不過那種情況是特例,一生之中可遇不可求。
錢是什麼?據說是人的剩餘時間,可以讓一個人廣受教育,無數次失敗使得人能夠成長,從眾多的機會中選擇適合自己的真正成功之路。
可是即使較常人更快的得到答案,又能怎樣?他會珍惜麼?說不定是將信將疑、似是而非。
學習,是為了結果,還是為了追求一種過程?在過程中人得到了改變。
世界上最難的事情莫過於改變自己,最難的事都能做好,那麼,容易的事就可以隨便做了。
所以,應該學會學習。
誰能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