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陽很深的陷在雲層裡,熱度很單薄,路上車水馬龍,人們似乎也受了這溫度的感染,身上精力只餘了一半,像高原上的70度的溫開水,溫吞吞的、懶洋洋的。這就是我居住的城市環境。
身邊這兩個人,一個總穿件深色西裝和牛仔褲,戴副金絲眼鏡,老氣橫秋、心事重重的樣子,是個可以信任的忠心耿耿的好搭檔;另一個總是很時髦,精於打理自己的一身皮毛,似乎與他相關的一切物品都成為有脆弱生命的,值得他精心呵護的生命,食尚精美,衣尚華麗,精益求精、憂鬱清高的樣子,是個可以共吐心事分擔感受的好朋友。
我是個什麼都無所謂的人,惟獨對自己朋友的要求很高,我認為人是可以改變的,重要的是周圍給他怎樣的關注和誘導。我對自己的擇友數量沒有限制,只對朋友的改變程度很苛求。這也許是我的朋友都覺得我能影響和施壓於他們的原因。至於我對自己的要求,很簡單,要麼不做,要麼全部投入,這就使我像一個忙碌的布道者,疲於奔命的服務大眾,常常面臨一個身體供不應求的焦慮。
我並不會分身,所以幻想著最愉快的事情就是身兼多職,這本是優點,可惜力不能逮就成了折磨,消極時覺得自己什麼都做不了,高昂時卻又認為自己可以兼顧所有人的工作。
無論消極悲觀還是情緒高昂,幻想的次數多了,都會固定自己的期望,所以就成了兩種期望,一種期望是自己什麼都不做,只憑借朋友的個人領悟,就能使他個人不斷自我完善,有種「大道自然,百川歸海」的悲壯的淡然;而另一種期望是,自己是個執行主義,引導朋友加速走向終悟,令他品盡悲歡成敗,使他貪慾終平,嚴己寬人,這就是「用霹靂!
這兩種思想我和鍾岳陽談過,他是個信奉佛家的人,認為都是一種思想下的兩種不同的貫徹態度,一種態度是「無為」,一種是「有為」,但大體精神是悲天憫人,普度眾生,而我信奉這種觀點,無論天命如何,都應該是個不凡的人,未來堪負重任,我竊喜的接受他的激勵催眠。
而與小馬談時,他是個信奉道家的人,因為道家不禁酒色,提倡隨遇而安,小馬樂意接受。他更廣闊的綜合了所有的觀點。認為人生也可以耕耘、也可以享受,最提倡的觀點就是「假如生活像一場強姦,你不能拒絕那就享受。」悲天憫人也未必是好,隨遇而安也未必就是墮落,因為世間本沒有對錯、優劣、善惡。他熱衷於享受,屬於那種「被獅子逼上樹頂還在欣賞風景的人」,那平靜平衡的心態,能讓人從煩躁中絕對愉悅清淨。
這兩個人,一個高昂激勵、一個包容化解,正好一個天一個地。
用天的精神,和地的力量,去成就人的道行,做一顆點亮人類的巨星。
而清涼和我呢,則是人。兩個在天地之間反覆自問的人。
現在,我選擇了天地人結合,清涼還在具體的煩惱中反覆折騰,在自己編織的蜘蛛網裡被牢牢縛住,不能逸出。
我要幫他,因為他是我朋友。
即使在他自己吹大的七彩肥皂泡裡他可以一時偷安,但終歸肥皂泡會破碎,短暫虛偽的幸福會被傷痛和絕望撕裂得稀爛,也許那時,他會瘋,也許會逃,逃到他不該逃去的地方。
我不能讓他這樣痛苦,長痛不如短痛。
除了清涼,還有一個人在等著我。
我們集體打的趨往那所大學。
車到半路,我的手機響了,是楊雯打來的。
我按鍵接聽,隱隱怪她打來的不是時候,這會我覺得整個車上的人都在偷聽,沒法對她真情實感,表情嚴肅聲音低沉的說:「什麼事?」
她撲哧一笑,我一怔,問她笑什麼,她改用平緩的語調說:「你現在在哪?」
我不想告訴她行蹤,於是說:「你笑什麼?打給我什麼事?」
問第二句話我的語氣不禁柔和下來,似乎記起來我們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
她有些委屈的說:「笑笑有什麼?聽到你聲音心情好嘛!我想找你,你怎麼像對陌生人似的?」
我心裡有些痛,想問她:我們不是陌生人又是什麼?
我硬起心腸說:「我現在有事,待會和你聯繫。」
她很乖巧很溫柔的說:「喔,好吧!等你電話——待會你在哪我就過來。」
她柔順得像貓,反而激起我更多的反感和疑問。
我覺得她的溫柔象遲來的年糕,已經錯過了期待的時間,似乎還殘留一絲溫暖和香味,不過已失去了之前的激動和熱盼,惟有一陣回甜,甜中帶有變質的酸。我的感受不能偽裝,也不忍直接傷害她用這兩人之間電波營造的夕陽余瀾。
她對那男人,是不是也一貫用這種伎倆?她真以為這樣我就能忘了她昨晚的欺騙?
我怨毒的想。
清涼驚人的沒有藉機調笑,盯著窗外,很悠遠的出神。或許剛才的對話引起了他的某種共鳴或回憶?
我們還是在距離那所大學不遠下車,找了個水吧叫「紅茶館」,估計是借用陳慧嫻的那首經典歌名,現在是下午四點,水吧來客很少,整個佈置滿目鮮紅,襯托得我們三人臉色紅撲撲的。我們點了壺噴香滾燙的水果三泡茶,是清涼的意思,他的浪漫從不因對像或環境而改變。
他們兩人都不知道我要做什麼,小馬很敬職的說:「我打幾個電話,把你中午的意思安排下去。」
我和清涼相互斟茶,少話,都注視著裊裊升起的水蒸氣。透過玻璃櫥窗,小馬在店外街道上踱來踱去,表情嚴肅的打著電話,有時似乎還大聲在爭論著什麼。
清涼終於忍不住說:「你帶我來這做什麼?」
我微笑著說:「等我想想怎麼告訴你。」
我轉頭向外凝思,音響裡奏著陳慧嫻的《紅茶館》,我真不喜歡這首歌,像一個幽怨的少婦在緬懷過去,度日如年。我很煩躁的對老闆說:「關掉音樂,聽得人心情不舒服!」
清涼很受侵犯似的盯著我,然後對老闆說:「換給我,我要聽!」
清涼帶點陽春白雪的孤芳很傲然的聽,插上了耳機,嘴裡很變調的跟著哼唱。我忽然想起契訶夫的《套中人》,喜歡把自己裹在一切包裝裡以與世隔絕的主人公別裡科夫,偏偏又不能擺脫生存在現實世界的苦惱。那個主角似乎與清涼很近似,只不過,清涼是喜歡把自己包裹在「浪漫感覺和不必負責任的諾言」裡。
我想小馬若聽到我的牢騷多半會說:「不是音樂不舒服,是你的心裡不舒服,換盤你喜歡聽的。」然後很有樂趣的在老闆的收藏品中翻箱倒櫃,為找到我喜歡的一首歌曲而樂不可支,很有成就感。
而岳陽一定會鼓勵我聽下去,用充滿信任的眼神告訴我,你能忍!還有更大的磨礪等著你!
我開始微笑看著清涼,他也微笑,他是最敏感的,知道我想好了,他伸出一根指頭很優雅的搖搖,示意我等等,等他聽完那首歌。
小馬疾步走進來,附耳對我說:「我看見袁潔了。」我認為在這裡看見袁潔是很正常的,只抬眼看了看小馬的表情,笑說:「你沒事吧?」
小馬有些忸怩,說:「我什麼事?」
我知道他懂,只不過在裝樣,有些不耐煩的說:「我是問你怕不怕?要怕你可以先迴避。」
我這個問題是逼著他留下來,小馬的臉微紅,果然說:「我怕什麼?不用迴避。」
我微笑說:「那好!」
小馬說:「可是那個什麼楊雯,好像也在一起。」
我正端著杯子,手一抖,一抹燙水搖了出來,我慌不迭的縮手。
我知道小馬一定在心裡暗笑,也顧不得掩飾自己的失態,問:「她們在一起?」
清涼摘下耳機,因為不能分享我們二人共一個秘密,臉色不快,故作灑脫的問:「怎麼?見熟人了啊?」
我笑笑說:「嗯,一個不該見的朋友。」
我和小馬扒著門框往外張望,清涼哼了一聲,更加不快,從自己的小包裡拿出份《足球報》,重新塞上耳機,很風度的悠然讀報,只是眉頭很緊,嘴也撇向一旁,一面抖腿歎氣,沒精打采,有點有閒樣沒閒情的樣子。
果然是她!楊雯,二十分鐘前通電話的人,她穿著白衣、牛仔褲,外面套著紅風衣,一件淡黃的小毛背心,紮了頭髮,很精神很大方的樣子,她的手插在褲兜裡,走路顯得很輕盈又很矯健,而且婀娜,像在風中起舞,她的身材極好,看得很多有配偶的女大學生都偷偷打量,爾後回頭很擔心的回窺身邊的對象,生怕對像注意到這個真正奪目的美女。
唯一不協調的是她的表情,如果不是因為她的表情,也許就真如同《陌上桑》裡所描述的「行者見羅敷,下擔捋髭鬚。少年見羅敷,脫帽著〈巾肖〉頭。耕者忘其犁,鋤者忘其鋤。來歸相怨怒,但坐觀羅敷。」
她的表情很煩惱很消沉,和剛才打電話給我的感覺判若兩人。她的精神很不好,臉色有些蒼白疲倦。即使這樣,她的容色一樣很嫵媚動人,我幾乎懷疑她和那天卡拉ok裡的是否同一人。就連小馬也有些疑惑的問:「你確認一下,是不是楊雯?」
我說:「為什麼這麼問?」
小馬說:「如果是,那她今天比那天要……」
小馬瞟了我一眼,在斟酌措辭,他是個對友情很細心的人,對涉及會引起我猜疑的用詞一貫很小心。當然,也許是我的猜疑心過強了,即使是他,也不得不小心。
我和清涼同時接口說:「比那天漂亮?」
我和小馬奇怪的轉頭看著探過我們肩膀的清涼,他調皮的笑,說:「怎麼?」
我說:「不聲不響的,嚇死人啊?」
清涼酷愛爭口頭輸贏,笑著反詰說:「不聲不響的?那剛才誰開口說漂亮的?」
我向小馬霎霎眼,問清涼說:「你也覺得她漂亮?」
清涼不滿的說:「對——你以為我是沒見過市面的老土?」
他忽然急急輕拍我們肩膀,示意噤聲,我們再看去,見對街一個正買豆花涼面的女生轉過身來,正是袁潔!
她的表情沒有我想像的黯然,反而比楊雯顯得更輕鬆更開心。
她倆一對視,袁潔的表情陡然陰沉,頗有怒色和冷笑,而楊雯的表情卻忽然變了,變得親切溫柔,眼睛直盯著袁潔,似乎還有些尊重或畏懼,有些像雨後的曇花,本受摧殘,陡然一展極嬌貴極柔弱的笑,有些蒼白有些膽怯,卻又那麼美麗和惹人憐惜。
清涼忽然開口說:「你們發現了規律沒有,一個女人味的女子往往容易和一個男子氣的女子粘在一起?」
小馬說:「是一個醜女喜歡和美女走在一起吧?」
我無心細辨他們的玩笑。見楊雯主動拉開袁潔,兩人慢慢朝遠處走去。楊雯低著頭端著小塑料碗喝豆花,袁潔確實很男子氣的單手揣在兜裡,一邊走一邊比劃,好像在聲討誰的罪行。從動作上看,似乎真有點一對情侶的感覺。
我樂了,對清涼說:「怎麼你觀察得這麼細緻?我們都沒感覺,你就發覺了?」
清涼哼了一聲,說:「你們過來,就是為了看這個美女麼?真無聊,等會我要回家了,今晚半夜有球賽,我先回去睡一覺養精神。」
小馬似笑非笑的盯著清涼,我怕敏感的清涼察覺介意,靈機一動對清涼說:「你乾脆就在這附近找個地方睡一覺,到晚上這裡到處不是放足球賽的?還有專業的球迷,比在家看可能更放得開——家裡還要受父母的約束。」
可能是我最後一句打動了偏愛自由的清涼,也可能見自己勢單力薄,沒能喚起大家的遷就,他居然果真找了個可以斜臥的長椅躺下,脫下外套蓋在身上,開始呼呼大睡。
我和小馬走出門外,小馬對我說:「都安排妥當了。」
我欣賞的點頭。小馬掃了店裡輾轉難眠的清涼一眼又說:「你朋友很嬌氣啊,比受傷的還需要照顧。」
我含笑用眼神制止他。
小馬又問:「接下來幹什麼?」
我說:「你帶了多少錢?」
小馬說:「一萬多吧,那一萬我交給他們去玩了,有專人管著的,不會違背你的宗旨的。」
我讚賞的頷首,小馬還是好奇的問:「今天的主要目的是?」
我笑了,說:「設局。」
小馬說:「什麼局?」
我解釋說:「下象棋開局後是不是佈局?」
小馬點頭。
我說:「人和人之間沒有縱十橫九的方正棋道的,也沒有楚河漢界,是立體空間網狀的,可能還是局外有局,那就需要有人佈局。」
我說得很複雜,小馬卻深有體悟的連連點頭,默然於心的樣子。隨後笑說:「受了傷還想這麼多?」
我說:「受傷的又不是大腦。」
小馬說:「天才。」
我說:「出其不意而已,算不上天才,能看懂這個局,你才是天才。」
小馬笑,鍥而不捨的問:「那目的呢?」
我說:「我們幫他解套,還有袁潔,還有楊雯。」
大學對面,「紅芭蕉」門口的鵪鶉燒烤攤主老張,從來沒有這麼好的生意,當他剛好把洗淨的白生生的鵪鶉擺在鐵烤欄上,還在加油黑的焦炭時,一個戴金絲眼鏡,看上去很成熟的年輕人就走過來,遞給他一根煙問他。
「你一晚上大概有多少收入?」
老張熟練的用小鉗夾起小塊炭,像拼湊積木一般壘上,再小心翼翼把一口缸燒烤香油打開,在一個小菜板上切細細的青蔥,他粗糙的手指輕壓著洗得乾乾淨淨的蔥,右手機械的下刀,動作看似笨重,落刀卻十分輕快,蔥圈像一個個小人國的翡翠戒指翻落出來。
老張老於世故的掃了年輕人一眼,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端詳了一下手中的煙,是紅塔山。
老張點上煙,瞇起眼說:「大概兩三百元。」
年輕人說:「你一隻鵪鶉多少錢?」
老張說:「十元。」
老張奇怪的看著年輕人,年輕人正在掏腰包,他的錢包裡滿是鈔票,厚厚的幾乎撐破皮夾。
老張的眼神有些渾濁,但是他很快就失望,年輕人說:「我要一隻。」
老張麻利的倒上麻油,撒上蔥末,蘸了姜蒜甜醬,一把小毛刷行雲流水,如同演奏樂器,油氣蒸騰,青煙裊裊,老張開始點火。
年輕人微笑說:「看來生鵪鶉不太值錢,主要是你的手藝值錢。」
老張吹噓道:「那當然,你看這些生鵪鶉能值幾個?批發價二三元一個就不錯了。」
年輕人笑說:「很好,如果我要買你的生鵪鶉,你這桶裡現在有幾個?」
老張一呆,他那桶裡一共二三十隻生鵪鶉,如果算批發價三元,也不到一百元。
他試探的問:「師兄你要那麼多生鵪鶉,自己在家烤著吃?」
年輕人說:「對,我現在已經會烤了,才向你學的。我們老闆才承包了學校食堂,以後小吃主要就做這一類。」
老張有點流汗,說:「會烤不重要,主要是要手藝,把握起來可不容易。」
年輕人說:「對,所以我會在外面找一個燒烤師傅,烤土豆的、烤魚的、烤雞腿的,道理都差不多吧?」
老張很認真的想了想,說:「那你們一個月給人家多少?」
年輕人說:「一千元工資。此外他自己出來賣燒烤,我們不管。」
老張有點不信,說:「那不是要唱對台戲?」
年輕人笑說:「那有什麼,我們只是為了增加服務品種,這個小小燒烤,能賺多少錢?」
他很神秘的對老張說:「實話告訴你,以後我們食堂規範後,這外面的無照經營的小攤,必須全部關閉。」
老張紅著臉,很緊張的說:「那是多久?」
年輕人沉吟說:「我也正在考慮呢,要逐步把外邊有特色的這些小吃都轉移到食堂裡去,而且最好試經營一段時間,還是還給像你們這樣的熟手承包,重要的是要保證衛生。」
這樣就等於是允許校外的無證攤販都可以擺到學校食堂裡公開叫賣一樣,不但生意合法,沒有城管和衛生部門的管束,而且效益一定會好上幾倍。
老張給年輕人遞了一根自己的「紅梅」,他的手有些抖,有點討好的笑說:「你這麼年輕能承包這麼大的學校食堂,一定是校長的親戚吧?」
年輕人狠狠怒視他一眼。
老張聰明的呵呵笑說:「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會亂說。」
年輕人皺眉遞給他錢,說:「快裝好,我還要走。」
老張連忙推開,說:「看你怎麼這樣?你是大老闆,以後還要請你多關照。」
年輕人點點頭笑了,轉身走開。
老張有些失落,怎麼就放棄了這麼好的機會了呢?自己原本應該把握住這個巴結的好機會!
但是他也猶豫,不知道自己是真遇上了貴人呢還是騙子。
可是,誰會騙一個十元的鵪鶉?
老張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油煎火旺。那種煩惱使得他恨不得和自己桶裡的生鵪鶉調個個兒,易地而處。
所幸那個年輕人又走了回來,說:「你的鵪鶉烤得不錯。」
老張訕笑著說:「師兄,我再給你烤幾串,送你的。」
年輕人笑說:「你以為我是乞丐?」他甩出一張一百大鈔,說:「喏,不用找了!我們頭頭給你的。」
老張抬眼看去,不遠處那個「紅茶館」水吧門口,另一個年輕人很溫和的向這邊笑。
老張吵架似的急忙把錢塞給年輕人,說:「老闆,你這就要不得了,我做生意從來老老實實的,該多少是多少,況且以後還要請你們幫忙。」
年輕人說:「哦!老老實實發不了大財呀——要幫什麼忙?先說說!」
老張滿臉堆笑的說:「以後可不可以考慮讓我進你們食堂承包小吃啊?你放心,我絕對懂得起的啥。」
年輕人沉吟說:「也不是不行——改天再說,今天我招待我們頭兒,等會好生烤,烤巴適,說不定你的事好談,你懂?」
老張點頭如搗蒜:「懂懂,我老張也幾十歲的人了……」
年輕人打斷他:「好了好了,就這樣。」
那「紅茶館」門口的年輕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攤前,笑說:「師父,今天晚上你的燒烤我全包了,但是我要的時候你再拿進來,行不?我會另外給你加一百元。」
老張幾乎糊塗了,說:「這……」
戴眼鏡的年輕人放下四百元,不由分說的隨來人而去,臨走用一根指頭遙點一下老張,說:「味道弄好哦!等會叫你再拿進來!」
老張望著手裡的四百元,不知是福是禍,僵在原地。
不過錢是真的,他決定在隔壁雜貨店裡買瓶新的麻油,好好擺弄一下手藝,今晚再晚也要等下去,並且已經在幻想自己在那個嶄新的學校食堂裡叱吒風雲的神氣模樣。
那兩個年輕人自然是我和小馬。
小馬推了推金絲眼鏡,有些興奮的說:「那老頭已經懵了。」
我笑了笑。
小馬繼續笑說:「還有那個侍者,那個算命的。」
我說:「給了多少?」
小馬說:「一共一千。」
我微微歎息:「錢這玩意兒,好花難掙。」
我們回到水吧,清涼吃著那半隻烤鵪鶉,很勉強的樣子,我們問:「味道怎麼樣?」
清涼說:「有二分生,好像時間不夠,而且有點陳,不是新鮮貨,比不上我自己烤的。」
小馬心情好像已經開始愉快了,輕快的說:「我再去給你烤一隻。」
清涼拒絕了,我笑說:「你真是個藝術家——老闆,給我們一副撲克。」
清涼睡了個好覺,心情也好,沒有計較,只是指了指油浸的紙袋。
那裡還有半隻省下的烤鵪鶉,是留給我的,他沒有考慮小馬。
空調已經開啟,滿室如春,我們脫去外套,嘻嘻哈哈的打著撲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