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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七十一章 殊死之戰 文 / 光線

    夜靜更深,健康全城燈火闌珊,八條大街人影寂寥,偶爾響起兩聲犬吠,或聞幼兒的啼哭。

    站在承明門下遠眺,儘管夜色蒼茫,城外的世界卻血一樣的紅。通天火光遮月蔽雲,漫延去了天際,爆炸與號角尖銳而密集,從天地間任何一個角落鑽出來,鋪天蓋地,一舉撕碎健康城內的靜寂。

    城外是個空前巨大的戰場。健康至太平,方圓百餘里地,六十萬人殊死搏鬥,每一寸地土都有鮮血激濺,每一片天空佈滿飛翔的箭矢和炮彈。

    在戰役發動前的一刻,忽必烈調派的援軍到達太平,伯顏攻南大軍猛增至三十五萬。而我,毫不顧忌新來的變化,悍然發動十萬人馬,將兵車器械全部進至前線。不但健康人馬空城而出,我連邀李庭芝,張世傑,使大宋在江南的三路大軍傾巢出動。

    二十五萬宋軍與三十五萬元軍,六十萬人擠在長江兩岸,區區百餘里地沒留下一點空檔。車架如山,兵馬如潮,每一寸土地擠滿士兵,隨便一個轉身回頭,面對的都是敵人迅猛的鋼刀。

    六十萬人戰鬥,悍然而慘烈。

    站在承明門下,遠遠望去,密集如雨的彈矢清晰可見,以至於讓我產生錯覺,竟覺得天空由箭矢和彈丸組成。

    咬緊牙,我說道:「進攻……」

    面前幾位軍廂指揮使面色鐵青,雙眼赤紅,露出一股要拚命的凶狠。

    我的手又在發抖,連眼瞼都止不住的顫動起來:「沒有停歇,永遠進攻。殺不完韃子,不必回來見我。」

    已歸我指揮的正三品將軍孫虎臣,還有胡應炎,牛富,姜才,騰文俊,五個人的面目在通天火光下顯得有些猙獰,咬緊牙,從嗓子裡迸出幾個字:「是,進攻,殺不完韃子,不回來見您。」

    再沒有多餘的話,五員軍隊的統兵大將扭身躍上馬背,抖韁揚鞭,縱馬奔出城去。五道鮮紅的大氅被疾風帶起,飄揚旋轉,就像五柄染血的利劍,剎那間刺進黑夜,消失在夜幕的盡頭。

    朱溪從門後轉過來,遠眺那鋪天蓋地的黑,沉默半晌,方才喃喃說道:「畢其功於一役……」

    話語輕柔,起了一串顫音。我扭頭去看,這個清秀的明教護教使者臉色青白,雙瞳一片血色。

    「緊張麼?」

    掉頭往城門裡走,我捉住自己發抖的手,努力使語調平淡:「此一戰保天下三十年平安。緊張麼?」

    其實我知道,不但朱溪緊張,天下人都在緊張。臨安君臣上下,健康的徐家軍、揚州的李庭芝、水路的張世傑,甚至遠在淮南的夏貴,四川的張硅,全天下的目光都聚集在這裡,每一個人的心臟都繃緊得要斷了。

    因為,對面太平的韃子援兵齊至,到發動戰役的那一刻,伯顏手頭有兵三十五萬。而我方,天下義軍來援,也不過二十五萬之多,比韃子少了整整十萬。尤為重要的是,擁有一等台國候,驃騎大將軍,樞密院副相,江北諸路節度使,等等諸多頭銜的,聞名遐邇的徐子清大人,決意以硬碰硬,強攻太平。

    固執的大將軍聽不進任何意見,連張世傑和李庭芝也勸阻不了他,甚至大將軍威脅張、李二位大都督,說是他們不配合這次進攻,健康的十萬人也要單獨發動攻擊。可是,誰都知道健康軍隊的失敗是任何人都承受不了的,他一敗,江南門戶大開,整個江南戰局至此無法收拾。

    大將軍成功威逼張、李配合他的行動,接連下達命令:牛富領軍先行,強攻太平右翼之良田崮,那裡由阿術帳下將軍楚程之鎮守。胡應炎督率各路義軍,主攻北面,那裡是伯顏防守的重點。姜才渡江而去,直打太平對岸的黃梁。騰文俊沿岸而走,掩護即將發起進攻的水路之張世傑,同時接應自揚州而下的李庭芝。而孫虎臣,這位朝庭的老將軍,執行總預備隊的任務,率兩萬軍押後。

    大宋二十五萬人便這樣分七路齊攻太平,但齊頭並進的幾路大軍不足以使朱溪臉色青白,更不能讓天下人無比緊張。

    正如所有人的看法,我從來都是進攻,我的攻勢從來沒有正經套路。我的整個計劃中,七路大軍,共二十萬人發起的攻勢,全部都是佯攻,只為執行一個目的:掩護中軍。

    那是整個計劃的核心——小將軍蕭吟,提督中軍五萬人,從敵人防守最嚴實的正中位置進行突破,單刀突進,直撲太平。

    朱溪緊張得語音顫抖,我雙牙緊磕,便因為那位小將軍執行的任務。嗯,現在很多人開始叫他「玉將軍」,一個面紅齒白,眉清目秀的青年將軍。

    德佑三年十一月初八,大宋的軍隊發起了最猛烈的攻擊。健康至太平全線激戰,敵我六十萬人殊死戰鬥,悍然決絕,就像鋼拈對鐵錘,以硬碰硬,誰也不會後退一步,雙方發誓要殺得對方血流成河,屍骨無存。

    我邀李庭芝從北岸揮軍以攻,攻擊太平之右翼,張世傑從水路沿長江直打太平,我在健康的軍隊從正面發起突擊,胡應炎、牛富等人放過伯顏佈於太平正面的花山和良山等軍寨,仍然繞兩邊而行。如此陣式,便讓太平城裡的伯顏認為宋軍想要包圍他們。

    這很是讓韃子笑話,包括伯顏在內。

    驕傲得失去理性的南朝驃騎大將軍啊,居然要用二十五萬人去包圍三十五萬人!

    董文炳駐守花山,他笑得肚子發痛。翻翻兵書,沒有任何一本兵書寫有弱勢一方包圍強勢一方的吧。宋軍在健康和揚州一線,統共不過二十來萬人,便是這二十多萬人全加一塊,也圍不了太平。有花山、良山、江左江右十數軍寨的拱衛,太平如今構築得固若金湯。

    伯顏卻只笑了幾聲,他雖說一點不擔心徐子清的進攻。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嘛,他連如何對付張世傑、李庭芝,都有了預案。但是,隨後而來的戰報則讓他再也笑不下去了。

    面前那位探子面如土色,說話時氣喘得有如拉風箱,一付多說兩句,就要喘不過氣倒斃在地的樣子。

    看他如此驚惶,伯顏立即知道發生了大事件。不待他問,探子總算沒有憋氣而亡,面如土色的奏明元軍所面臨的困境。

    「張世傑水軍已過良山,逼近太平,不過二十七里地。李庭芝全軍出動,沿江岸而走,連下太平右翼之數城。徐子清當面強攻,立於太平城外的每一座軍寨都遭受猛烈攻擊。更為重要的是——」。

    探子面目淒苦,快要哭出來:「太平後方要塞,蕪湖,突然豎起大宋的紅旗。」

    如同驚雷乍起,伯顏頓感頭昏眼花,一個趔趄摔到地上。

    那探子眼見丞相大人的親衛開始救護,自個兒吞了無數口水,牙根咬得發酸,卻終究不敢耽擱,接著往下說:「徐子清自健康出兵,當天,不但蕪湖城降,蕪湖之後的江寧降,當塗降,無為降,巢湖降,含山降……太平的後方,十城連降。如此,不用徐子清動手,一舉斷了太平駐軍的後路。」

    伯顏掙扎著站起,一張臉白得像紙,手足不停地痙攣,整個人突然之間變得極其虛弱。他拼盡精神,破口大罵:「呂文煥,無恥奸賊!」

    他猜得沒錯,正是呂文煥所為。

    呂文煥曾於月前說過,獻城十座。

    呂大帥掌兵多年,當真言出必果,說獻城十座就是十座。他本身是宋朝大將,韃子軍隊內部宋朝投降的將領又多,其中相當一部分由呂文煥勸降。呂大帥再勸這批將軍降回宋庭,倒也不是難事。

    幸好,眾城之降,一時半會對太平構不成威脅。伯顏緩口氣,問道:「阿術、阿里海牙、阿刺罕那些人,知道這消息麼?」

    探子搖頭。

    再問:「徐子清、張世傑、李庭芝,三路宋軍進展如何?」

    「水路有阿刺罕抵擋,江右有阿里海牙與奧魯赤坐鎮,他們分別頂住了張世傑和李庭芝的攻勢。阿刺罕甚至開始反攻,準備在江面上擊敗張世傑,報還澉浦大敗的仇。」

    伯顏冷冷盯著探子,一言不發。

    「徐子清的軍隊。」那探子再次吞嚥口水,目光有了閃躲:「十萬人從健康出發,全線平推至太平,我軍憑著先前建下的寨子,都守下來了。不過……」

    那探子說得吞吞吐吐,伯顏終於忍耐不住,吼道:「什麼不過?阿刺罕在長江已有反敗為勝的跡象,阿里海牙和奧魯赤頂住了李庭芝。徐子清僅有十萬人,要從健康直攻太平,卻嫌兵力單薄。哼,他要打來太平,只怕不死也得脫層皮。你居然還『不過』,總不成他的士兵個個都是飛將,飛來了太平?」

    呼地站直身,伯顏凶狠地盯住探子,眼眸裡的怒意簡直要燒死那探子。

    「是是。徐子清要打來太平確實不容易。不過……」探子小心翼翼覷著伯顏,變得面紅耳赤,哼哧半晌,總算鼓足勇氣:「徐子清旗下的蕭吟,就是人稱玉將軍的那位年青人,沒有任何徵兆,突然出現在花山,握兵五萬,猛攻花山。玉將軍的士兵,咳咳,真成了飛將。他們居然製成巨大的孔明燈,燈下再吊座籃,幾千人坐在上面,趁夜色,從天空中降到花山軍寨。花山丟失……」

    伯顏這回沒來得及罵他,只聽『哎呀』一聲,健康行省的丞相大人再次摔倒在地,人事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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