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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六十章 東奔西顧 文 / 光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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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麗的分割劃——

    德佑三年三月二十日,這一天下著傾盆大雨,整個江南在暴風驟雨中顫抖,成了混混沌沌的水鄉澤國。但冰冷的雨水無論如何猛烈,也無法澆熄江南境內的遍地烽煙。

    臨安東面,阿刺罕已被張世傑和徐清之合軍擊潰。

    西面,秀王與阿術於獨松關至莫干山一帶激戰。

    北上方向,湖州為中心的西太湖至平望,環線四百餘里,胡應炎、陳昭、張信峰,一批徐清的將軍率部游擊,猶如捕捉不到的幽靈。姜才,這位徐清的部下運氣好得讓人無法相信,他以一隻孤軍固守織裡,威脅湖州城防,卻直到現在仍未被伯顏丞相殲滅。

    阿里海牙搖搖頭,阻止一位將軍要求上戰場的請命,下達一道簡單的命令:「固守。」

    阿塔海站在他身邊,面沉如水,目不轉睛望向正南方向的皋亭山——那裡,是進攻南朝京城的主戰場。宋朝禮部郎中陸秀夫,奉陳宜中之命,親上皋亭山抵擋自德清出動的阿里海牙和阿塔海。

    這個進攻南朝京城的主戰場正由伯顏安排佈置,不過尊敬的丞相大人卻離開主戰場,準備撤退至太平。

    遠遠望去,皋亭山紅旗招展,伴隨激烈的廝殺聲,不斷有身著朱紅戰袍的大宋戰士冒出來,揮舞長槍和鋼刀,奮不顧身衝向元軍陣營。

    要擊敗這只陸秀夫率領的軍隊簡直易如反掌。阿里海牙眉頭跳動,眼裡的精光強烈得幾乎要將皋亭山那批宋兵燒死。陸秀夫,一個文人,居然領兵打仗。哼,南朝重文輕武,安得不敗?

    他極端輕視那個臨安的小朝庭,但他沒笑出來,眉頭反而皺得更緊了——這回,是我們敗了,驕傲的大元帝國!

    在江南的整個戰場上,帝國與南朝軍隊全線激戰,你來我往雙方陣勢不斷變化,無數支部隊相互突擊,你突入我防區,我迂迴你身後,陣地犬牙交錯,交織做了一堆。又有阿刺罕潰敗之後,希望重整陣線再戰,分別出謝倉、據海鹽、占沈蕩、守海寧,竭力組織部隊反攻,更使得之局勢混亂不堪。

    但是,當時間推進至當日下午,這潑天大雨也小了一些,而戰局,終於在此時塵埃落定。

    德佑二年三月初十至三月十八日,雙方九支部隊共計十六萬人,以澉浦為中心,環黃灣、謝倉、通元、六里村、海鹽、乍浦、澉浦水域,方圓一百五十餘里,在擁擠的半弧形陣地內開展激戰。最中心處的阿刺罕幾面被困,澉浦大營終告全面崩潰。

    再過兩天,到三月二十日,阿刺罕倉促組織的反攻戰線再次瓦解,戰線的支撐點——通元,重回徐子清之手。

    通元丟失,阿刺罕組織的戰線再無用處,於是謝倉守軍棄城北上,海寧主將不顧軍隊隻身逃竄,海鹽被張世傑順勢輕取。至此,亂紛紛的澉浦戰役完全結束,宋軍全面大勝。

    這個雨天成了江南戰場的分界線。

    從徐子清於施家橋發動的第一次突襲開始,宋軍歷經三個半月時間,擊垮伯顏丞相的整支左路軍。而丞相大人所親領的中路軍之側翼,赤祼祼暴露在徐子清面前,其中間突破的戰略部署徹底瓦解,進攻臨安的陣形不復存在。如此,他非但再不敢企望進攻臨安,反而應該考慮自己是不是會被宋軍吃掉。

    這可真是淒慘的局面。

    黑沉沉臉色的阿塔海咬牙問道:「固守?」

    阿里海牙重重歎口氣。

    固守!進攻臨安的這支軍隊要不被宋軍吃掉,只有固守這一途了。

    當水軍潰敗的戰報傳到陸秀夫對面的敵人手裡時,阿里海牙立命先鋒將軍阿塔海,立即停止攻勢,收攏部隊,固守皋亭山之北,觀望戰局的發展。

    他的安排是正確的。緊接著,伯顏的命令傳達下來:暫緩攻擊,穩固當前戰線,維持前後交通,提防徐清——徐清盤踞澉浦,北上湖州,西攻德清,卻是方便得很。

    阿里海牙是進攻臨安的主將,阿塔海收回張望皋亭山的目光,低下頭去看握住戰刀的那隻大手,悶聲悶氣地說:「固守有用麼?徐子清居江左,南朝秀王駐西面,恐怕固守下去,只能惹來徐子清和秀王的進攻。依我看,要不立即進攻臨安,要不立即退守湖州,穩定後防再整攻勢。無論如何,都比半死不活吊在這裡的好。」

    健康行省的右丞,畏吾兒貴族阿里海牙,終於笑了笑,側目而視,話語間卻沒有絲毫笑意:「上兵伐謀,其次伐兵,其下攻城。阿塔海將軍,你是其上其下?」末了,他還意猶未盡地補充一句:「只知埋頭打仗,不看全局,是為蠢將。」

    阿塔海的臉便更顯得黑,嘴唇翕動,憤怒地看著阿里海牙。

    阿里海牙仍然笑,不過笑容裡充滿輕蔑,「這不叫固守,這叫觀望。此時不但我等觀望,便是丞相也在觀望。非但要落實徐子清之動向,即便阿術右路軍的進展狀況,也在等待之中。不僅如此,如阿刺罕無法在長江入海口之橫沙島頂住張世傑,那麼,整只江南軍隊盡要後縮。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得防止張世傑進入長江,會同揚州李庭芝從北而下,與南面宋軍發動大包圍——阿塔海將軍不要心焦,這是必須要等的,不定咱們還得回平江作戰。」

    平江?阿塔海大吃一驚,退回扼守太湖至東海半腰的平江,那豈不是說我軍在浙江道作戰全面失敗了嗎?

    很顯然,這是伯顏如今必須得考慮進去的。他左、中、右三路大軍,現在左路已不復存在,中路軍被我粘在湖州一線無法動彈,三條腿的凳子頓時失去了兩條,這樣的陣線太不穩當。回平江,匯合包圍文天祥的部隊,充實兵力之後再整攻勢,便成了伯顏可能的一個選擇。至於阿術的右路軍嘛,也許很快也要退兵了。

    在澉浦戰場取得大勝的同時,阿術的軍隊已突出秀王防線,先是擊潰報福趙准部,再於白水打敗楊亮節部,緊接著直抵秀王沿東天目山佈置的陣地。秀王卻不與元軍接戰,領軍往臨安方向撤退,一退就退出五十里,到達餘杭方收住步子。

    阿術反被秀王莫名其妙的退卻弄得滿腦子糊塗。這名蒙古的大貴族,身世非常顯赫,其父兀良合台,曾是成吉思汗的侍從,蒙哥大帝的宿衛,忽必烈的總督軍。祖父更了不起,竟是成吉思汗麾下勳臣速不台。

    本人也是武功了得,(此武功非彼武功,指戰爭中的軍功)自童年時代起,便被父親抱在懷裡參加戰鬥,成年之後,為元朝立下的戰功更是數不勝數。忽必烈在史天澤病亡後,曾考慮任阿術為四十萬大軍之統帥,但其貴族氣息太重,不能容人,方讓伯顏領的軍。

    畢竟阿術是忽必烈朝中的頂尖帥才,在戰場中被磨練得小心謹慎,看到宋軍奇怪的行動,當下停下軍隊,遍遣斥候刺探宋軍撤退目的,卻探到秀王撤退途中,布下許多散兵游勇,潛至各處埋伏。

    阿刺罕的大敗已經讓阿術提高了警惕,不敢再像以往一般長驅直如。他知道,這次宋軍發動的反攻,早早預謀好了,竟然主動放棄一座座城池,誘敵深入,以此大膽地作出長程迂迴,然後發動一個接一個的包抄。

    長途奔襲,大範圍迂迴,這種戰術在當時看來非常先進。十三世紀的作戰,受後勤保障,以及部隊機動能力所限,往往採取以城市為依托,你攻我守開展攻堅戰的作戰方式。即使迂迴作戰,其距離一般不超過百里。元軍西征中東和歐洲時,史書記載,蒙古士兵利用大量散騎,圍繞戰場作一百里的迂迴,而後抄後路進攻敵軍背部。這在當時,已是很驚人的大距離機動了。

    像我派遣張信峰和尹玉,自施家橋經七八十里山路奔襲毛竹山,後又有放棄施家橋,放棄盛澤,放棄平湖,北上南下轉戰幾百里,然後夾擊澉浦,這種超距離的大迂迴外線作戰,確實在此時聞所未聞。

    平湖之際,我分遣胡應炎、張信峰和陳昭等人奔襲各處,使用聲東擊西的法子,在正面引住敵人,另遣游擊部隊四下騷擾。這種戰術最大用處在於:一般情況下,受騷擾的一方不會坐等敵人四下攻擊,必會分頭追趕進行掃蕩的敵軍。到了此時,又不可避免地分散自己兵力。要知道,如果拿五千人四處游擊,而對方企圖捕捉這支東躲西藏的部隊,卻需用多出敵人好幾倍的兵力才能辦到。這就是伯顏苦歎的四兩撥千斤之法。

    我敢用這個法子,其根本在於元軍在江南無多少騎兵,機動性並不比我軍優勝。我軍卻有熟悉地形,又得民心之便利,知道何處可解後勤保障之憂,從而能夠解決一系列行軍和部隊機動等矛盾,因此敢於發動大規模的游擊。

    阿術有了阿刺罕的前車之鑒,又屢吃秀王這種戰術的虧,現在還沒有了中軍和左軍從側翼掩護他,我的在中間的部隊隨時可能配合秀王發動夾擊,便只有更加小心,將部隊停在東天目山一線。還遣人回湖州請示伯顏,他有沒有必要再強行進軍。

    至於牛富和朱溪的健康,他們收縮戰線,放棄蕪湖、太平,把來自江北的六萬敵人一路逗來健康城下,牢牢吸在那裡,使戰局膠著。伯顏苦盼的六萬援兵,一步也前進不了,更別提進入江南戰場,對他施以援手了。

    而元朝對大宋的全面戰場上,局勢同樣陷入膠著。西南方向,張玨在四川路重慶府阻滯元軍攻勢。西北方向,淮南北二道的元軍,被李芾牢牢吸引在潭州。夏貴帶領兩萬餘人並未按朝庭命令,回援臨安戰場,而是和李芾在淮南遙相呼應,與元軍在淮河一帶展開激戰。在揚州的李庭芝位於正北方,他收到樞密院要求其南下作戰的命令後,立即整軍進攻當面的鎮江,將董文炳的重兵牢牢拖在長江一線。由長江南下的中間位置,又被文天祥固守平江,如一顆釘子鉚在元軍腹部,使之斷為兩截。

    此時,忽必烈的兒子,大元的皇太子真金終於浮出水面。這位曾經親臨一線刺我重傷,被我誤以為是金盔將軍的太子,自新城出發,乘李庭芝與董文煥水戰之時,趁虛攻打李庭芝俾將王華,駐守的瓜洲,以求解決屢克揚州不下的困境。王華從城外山寨側擊,又遣人從地道中鑽至敵人背後,終是擊退真金。但自己身中數箭,雖沒戰死,卻落個重傷。

    真金貴為太子,理應是元軍主帥,但他此次上戰場,卻奉忽必烈之命體驗下情而來。蒙古人是馬背上的民族,當然要知道馬上作戰的滋味,於是真金便作了伯顏軍中的一名中級軍官。

    可惜他運氣不佳,伯顏在蕪湖與賈似道決戰時,將他放到認為最安全的阿術軍中,哪想到遇到初上戰場的徐子清,落得連敗其手下。然後從新城出發追蹤揚州出去的回援臨安軍隊,沒想到領軍的仍是我,結果又輸一陣。最後一回,他駐守的新城被我打得成了破城一座。

    南宋這個戰場真不是他的好地方,瓜洲之戰結束後的第五天,忽必烈將他調到西北戰場,替代玉昔帖木兒主持西北軍事,真金才算鬆了口氣。

    李庭芝被真金猛攻其後防,又一時不能渡長江以取鎮江,便立即回軍退守。經過揚州稍稍整軍後,復攻旁邊的泰州。

    也是李庭芝時來運轉,偏生防備揚州的董文煥大意,剛把韓郅換作了泰州主將。韓郅衝鋒陷陣極為勇猛,卻是個好淫無度,欺壓士兵的將軍。其人一到泰州,便日夜欺拐民間婦女,耽溺酒色,虐待士兵,還將供應給軍中的糧食,販賣至黑市以圖暴利,種種惡行相當讓人不恥。甚至我治理健康之時,有商販從他手裡買得軍馬五十匹。

    李庭芝圍了三天,到第四天,他的前鋒張俊率部進入西城門戰場,韓郅卻因己方勝利而驕傲自大,竟然只領五千士兵出陣迎擊。張俊立即分成左右兩翼分錯交攻,眼看就要展開一場激戰,豈料當面敵軍處竟只有韓郅一人。原來雙方還未發起對沖,韓郅的士兵便一哄而散,逃得乾乾淨淨。粗暴無情的韓郅,甚至連同一陣線的士兵們都極為憎恨,對他不顧而去。

    韓郅好不容易殺出宋軍重圍,快馬飛奔逃回城門。沒想到厚重城門卻緊緊關閉,任他如何叫喊大門就是不開。等到李庭芝隨張俊入城後方才得知,竟是受到韓郅虐待的泰州居民們奮起反抗,將元軍趕出城中,並佔據了整座城市。

    董文煥派出的援兵救援也來不及,只接著逃回來的韓郅。而後董文煥派兵與跨江打到揚中的李庭芝纏鬥,方才堪堪將揚州部隊堵在長江沿岸。

    這時候,臨安戰役的第一階段已結束,大宋在江南的戰略局勢得以穩定,徹底扭轉了整個江南戰局。

    我在嘉興收到揚州部隊已過江的消息,立即報告張世傑,而後寫信給李庭芝,建議他不顧鎮江之敵,只管脫離揚中之戰鬥,南下平江,配合文天祥守城,阻止伯顏可能的回軍平江之舉,並爭取早日與大軍匯合一處。

    但李庭芝不許,他擔心一旦離開泰州後,揚州不保,自己更可能陷入腹背受敵的苦戰當中。我卻忍不住苦笑:真是老成持重的將軍,當真穩打穩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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