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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三章 滅絕(中) 文 / 光線

    龐大的斑斕血色山一樣壓過來,潔白如玉的手掌連紋路都清晰可見。太一道長山嶽般的身軀越來越近,袁箏子目不轉睛看著那隻手掌,被凌厲掌風壓住,一動也不能動。

    空氣中詭譎的顫抖益見強烈,與飛道長廝殺的小文小武忍不住扭頭朝顫抖中心處看去,而原先保護袁箏子的李大軍已遭震飛兩丈之遙,眼見公主直面死亡,自己卻躺在地上無法動彈,情急之下發出絕望的尖叫。

    場中所有人在這一刻停住手靜下來,扭頭回望空中的太一道長,每個人都雙目圓睜,眸子裡充滿巨大的恐懼,顧不得傾盆大雨,大張著嘴,任由雨點打進去。

    太一道長屏住呼吸,拼盡最後一點力量,希望能飛過最後兩尺距離。

    可是體內「彭彭」的爆炸聲越發密集,每一個關節開始裂開,無數個痛苦竄上腦子,支出去的手看似完好無缺,他卻知道,皮下骨骼已碎成塊了。

    七竅裡的血無休止流淌,整張臉粘粘糊糊,便在血跡斑斑的臉上現出一絲苦笑。淚水湧出眼眶,道教援不了城外苦戰的徐子清了,他也無法殺死圍攻萬壽宮的韃子首領,因為,三個時辰的鏖戰已使他燈枯油竭,而「毀天滅地」則耗盡了最後一滴精血。

    眼裡突然冒出一團散亂的金光,與姑娘仍有半尺距離,那姑娘眸子中升騰的瀕死絕望已清晰可見,太一道長卻明白,僅僅半尺之遙這一生都越不過去了。

    想法剛過,只來得及喊出一聲:「清廬!」眼前便一黑,那個絕望的韃子姑娘,身後驚恐的尖叫,蕭歌聲嘶力竭的痛哭,以及建康城牆傳來排山倒海似的廝殺聲突然消失,跟之而來的是黑暗,還有無邊無際的寒冷。

    有負你了,子清!

    蕭歌,記住你的清廬!——

    這具軟綿綿的身子浸泡在面前雨水中,大量的血液頃刻之間染紅十丈方圓。這就是強橫無匹的太一真人?

    袁箏子彎下腰,忍住仍在澎湃的恐懼,顫抖著手指探去他鼻翼,一觸即縮,飛快收回手,似乎害怕這個已沒有任何氣息的人仍會傷害她。

    控制住發抖的身子,朝跪在雨中痛哭的南派諸道士瞧去。在那裡,剩下的三十餘人大哭著伏首接受被殺出性子的小文小武等人的屠戮。

    嘴角掛出一絲冷笑:幸好有人通知萬壽宮於今日叛亂,哼哼,那時還不知宋軍會來攻城,否則,強橫如斯的太一道人由內殺向城牆,定給阿術增加極大麻煩。不過,現在卻好了,內患已消除,我圖蘭多公主又為大元立下大功。

    詔道長被太一一掌擊飛,受了重傷卻並未死去,掙扎站起,由弟子們扶著走過來,低頭瞧瞧那具屍身,心裡一酸,竟有了哭的衝動:列祖列宗在上,我道教傳承千年有餘,一直與各門各派爭雄,教中英雄人物輩出,卻無一能趕上太一真人的武功。如果他接受並派要求,南北兩支合而為一,得他高明至極的武功相助,道教發揚光大不難矣。只可惜,本該大放光彩的太一真人卻死了,在我手中死了!道教的莫大損失啊!

    慢慢抬起頭,環視屍殍遍地的萬壽宮,眼淚終於脫眶而出,臉龐的每一塊肌肉在抽搐,將皺紋擠滿整個額頭,這個人便顯得無比難看:怎麼會是這個結果,道教自相殘殺,神人一樣的太一道長死去,三百多名萬壽宮道士死了個乾乾淨淨。是耶非耶?列祖列宗在天有靈,我不過希望南北合派,壯大道門聲勢而已啊。

    耳傍傳來袁箏子咬牙切齒的冷笑,玄武殿前一顆顆頭顱在鋼刀下躍落,那群不反抗的道士嚎啕痛哭,卻無人求饒,沒有任何人發出慘叫,任由韃子砍斷脖子,任由肆意的屠殺——哀莫大於心死,所有感覺和思維已隨心中神的死去而逝去。

    血色的紅在眼裡跳躍,帶來接收萬壽宮的北派道士,不忍再看同門遭受殺戮,開始阻止韃子,爭吵四起,眼見這夥人又要發生內亂——

    蒼天啊,太一道長是人嗎?吳智躲在五十丈外的大樹椏枝上同樣發著抖,身臨其境般感受著太一道長剎那間的最後輝煌,如山的壓力從萬壽宮廣場瀰漫到五十丈外,他幾乎與場中人同時發出尖叫。

    「天王,走了吧,聖姑估摸著召集好人了——」孫快樂嘴唇蒼白,卻比吳智早些從震憾中驚醒過來,此時裂嘴一笑,壓低聲音偷偷說道:「天王好計策,道教算是完了,卻正是光明教五千人大現神威的時候,呵呵——」

    「咄,閉嘴,怕他們聽不見麼?」明教的智慧天王冷冷盯了孫快樂一眼,低喝:「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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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韃子完敗,阿術立命殘軍撤出建康,卻又下令全城縱火。他對副將阿剌墨說道:「南蠻作亂,使我內外包抄之計毀於一旦。今大軍既去,不得將城中人民、財寶留於徐子清。即令,橫掠全城,百姓無論老幼悉數斬馘,房屋悉與焚燒。」

    當日雨後天晴,天清雲朗,我軍已入城與敵展開巷戰,阿刺墨受阿術之命脫離戰鬥,指揮所部軍隊,縱橫建康,沿街投擲火把點燃民居,兩千人馬急速馳騁,遇著遭火勢逼出的逃難百姓,立即揮刀殺了,一路馬蹄滾滾,一路人頭落地,官道大街血跡斑斕,慘號從每個角落響起。而建康城中的漢奸趁機興風作浪,伴隨殘虐的韃子往來擄掠,紛紛竄入豪屋巨室,燒殺搶奪,*殘害,無所不為。這一天,這座歷史名城內外交困,滔天火光和硝煙瀰漫了城市上空,建康,遭受著與襄樊、郢州等地相同的慘禍。

    阿刺墨也沒落得好下場,阿術全面潰敗,來不及接應那支毀城部隊,顧自往太平撤退。完成了大將軍的任務,阿刺墨回頭卻發現陷入宋軍包圍圈。最初還督率元軍,盤踞雨花台,企圖負隅頑抗。但宋軍集約民軍洶湧而至,人潮如海,火球和巨石無有間隔的砸來,小小隊伍再也抵抗不住。於是阿刺墨放棄雨花向北奔逃,可是宋軍弓弩攢射,八隻弩箭從後背貫穿前胸,將他射得像刺蝟一般。餘下千餘名韃子和漢奸雖見頭領死亡,但仍不肯投降,繼續死鬥。

    那時我已接收大元建康行宮之府邸,眼見全城被韃子毀壞得不成模樣,心頭本已大怒,又得知殘敵頑固,立即揮兵前至,希望在他們身上找到憤怒的渲瀉口。

    雨花台下,楊二率六千人將敵人圍得水洩不通,頻頻發動攻堅,卻毫不見功。頓住馬蹄,怒斥楊二:「以眾凌寡,良久不得手,你還有什麼用。」

    扭頭向胡應炎下令:「此部敵人不留活口,盡屠了,以還他們殘虐報應。」

    胡應炎默不作聲,抽劍向前一指,旗下兩千人加入戰鬥。

    看看身邊紅著臉的楊二,再仔細往戰場中望去,卻發現此部敵人各色人等混雜,身著皮革的韃子兵、穿布衫的漢奸,甚至還有兩百多名青衣道士,圍成圓形圈子抵抗宋軍越來越猛烈的進攻。

    又過去一柱香功夫,胡應炎指揮已達八千人的隊伍仍不能順利殲滅敵軍,連將縮成小小一團的敵陣形都無法分割開。

    雖然明白他們負隅頑抗,此際使胡應炎一時無法得手,時間長了卻絕難逃被全殲的命運,但我還是對韃子的戰鬥力大為吃驚,牽動韁繩縱馬靠近些,於此方才明白久攻不克的原因。

    殘敵人數雖少,卻個個身懷武藝,那些道士與其他人背靠背相互配合,高低跳躍之間,成功擋住四週一浪高過一浪的攻擊。而著韃子服的人群裡,三道人影尤其厲害,揮刀舞劍,騰跳挪躍之間傷人無數。極目眺望,霍然是小文小武,以及一直看不慣我的李大軍。

    他們也看到了我,卻不打招呼,收回目光繼續死鬥。於這時想起小文救我時的話,那時他說:「只願別在戰場相見,我可不忍心殺了徐大善人。」而現在,他即將死在我手裡了。

    心裡突然泛上猶豫,他救過我,袁小文也對我不錯,如今要放過他們嗎?

    正想著,戰場裡竄出個尖利的聲音:「徐子清,這個人你想不想要?」

    迎著聲音瞧去,一個瘦小人影雙手高舉,將手中之人吊在半空中。吃驚更甚,心裡生出一股劇烈的憤怒,蕭歌小小身子被他舉著,那雙泫泫欲滴的淚眼,穿過衝刺廝殺的狼藉戰場,乍然撲入眼簾。

    「蘇墨!」怒吼聲剛過,身後蘇墨疾風一般掠去,接連踢飛五名擋道敵人,倏忽間臨了蕭歌身傍。

    三名道士竄出,迎頭截住,捉住蕭歌那人又高聲叫道:「快住手!」說著,翻手亮出一把匕首,比著蕭歌脖子,嚷道:「徐子清不要小姑娘命了?」

    蕭歌自幼失牯,惟一的哥哥又遠在北洋,此時單薄身子在半空中哆嗦,臉色蒼白,淚珠悄悄滑下,小嘴緊閉,流瀉的憤怒中又顯出一絲倔強。

    兵馬一動,便是開弓沒有回頭箭。理也不理挾脅我的人,牢牢盯住哆嗦的蕭歌,火一般的憤怒越燒越旺,嘴裡不住發出大喝,催促蘇墨殺了那人。

    蘇墨與道士交手數招,已震飛一人,弓指如鉤,又掏去另一人眼珠子。威脅我的聲音再次響起,卻帶了細微顫抖:「徐子清,你不認得我了?」

    聽他這樣說,我方才認真觀察這個無恥的惡人,哪知又一次震驚接踵而至,竟讓我懷疑自己的眼睛了。擒住蕭歌的人面目熟悉,正是權林楊,只嬌好玲瓏身段作襲花團錦簇的女裝。

    「啊!」驚呼從嘴裡冒出,彼時友人成了現今敵人,我便是神仙,也算不出伴行江湖,默契如生死之交的人,會在此時拿一個可憐孩子脅迫我。

    聲音繼續顫抖,「只兩年時間就忘了我麼?」權靈洋有些氣急敗壞,罵道:「該死的徐子清,不顧忌我,也該為這孩子想想,她是你的蕭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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