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歷史軍事 > 傲天下

龍騰世紀 第九章 魔鬼 節二 文 / 光線

    密密麻麻的火箭、火炮,無邊無際的火把和篝火,鋪天蓋地般將夜色撕得乾乾淨淨,大地便顯出一遍絢麗的血紅。火光映照下,元軍陣內炮塔林立,巨大的回回炮將石頭砸向城牆,內裝燃油的震天雷被拋上城頭,龍井炮和銅將軍進入攻擊陣位,碩大的鐵球帶著火焰衝向站滿宋兵的垛口。

    無數馬隊在火光中往來穿梭,上百架幾乎與城牆一樣高度的井闌被他們簇擁著推至陣前,站在上面的射手甫一進入攻擊位置,便拚命拉動手裡弓弩,將箭矢射向守城的敵人。雲梯也被推到城下,抵住我軍攻擊,將之靠上牆壁,幾千重甲戰士便沿著梯子攀爬,向上強攻,企圖奪取城頭。

    六十個千人方陣黑壓壓聚集城腳,六萬人紋絲不亂。在幾乎望不到邊的人群裡仔細搜索,中軍位置一面杏黃色帥旗迎風招展,一名彪形大漢手持長戢端坐烏椎馬上,方正大臉顧盼生威,周圍幾十員將軍在其令下來往奔馳,我知道那人是阿術,他領伯顏之命攻擊揚州,卻被瓜洲堵在了長江岸邊。

    透過瀰漫硝煙,又見那裡奔出十幾名令兵,手持各色令旗往兩邊繞去。而後,自元軍兩翼傳出驚心動魄的吶喊,左右各五個千人隊加入戰團,推出先就爬滿人的五十架雲梯,幾千名士兵托住它們,將之硬生生靠去牆壁。

    雲梯甫一靠穩,上面吊著的戰士跳過垛口,嚎叫著撲入垣面,拚命抵擋守軍士兵的攻擊,企圖為隨後而來的部隊開闢戰鬥場。但那是徒勞的,大宋軍隊早有準備,該處十幾名守衛立即將躍上城頭的敵人砍為數段,再一窩蜂衝過去,使力推出靠往城頭的雲梯。高約十米的沉重梯子,吱吱丫丫側身翻倒,連著掛在其上的幾十名士兵轟然砸在敵群中。不但雲梯上士兵一個個不見能活,地面部隊躲閃不及的也被砸得血肉模糊。

    中軍也發生變化,擠作一團的戰士突然讓開一道口子,士兵組成的狹長甬道出現一根尖頭包鐵的巨大木樁,由五十名戰士抬著,飛一般奔跑,狠狠撞上城門。

    巨物撞擊的喀嚓聲立即傳上箭樓,腳底發出綿長的震動,案幾啪噠倒地,從磚石縫隙、青石築建的屋頂,掉下屑末,閣樓裡立即充滿嗆人的煙幕。

    牛富急沖沖跑進來,手裡拎著的寶劍沾滿血水,隨著叫喊一滴滴往下掉,在磚石上摔得粉碎,濺起一朵朵霧般的血沫,「將軍,敵人大舉攻城,六萬人已有四萬投入戰鬥,胡應炎可以行動了。」

    元兵攻擊越來越猛烈,所在的這面牆體上儘是他們的人影。我卻裂嘴一笑,想起了胡應炎。

    回瓜洲第一天,我便召開會議,柴旺雖對國重義被拘極為不滿,對我卻沒有意見,無他,國重義全軍都是我救回來的,當然感恩的了。而姜才手下張順、張貴、余顯、劉成蔭等人,不服義軍頭領管轄朝庭武將,非但言語中充斥藐視之意,我的命令也不得執行。

    恰遇元軍挑釁,擄來兩百多名百姓,推到陣前,笑罵著叫陣,一邊當著城牆上萬宋軍的面,對平頭百姓百般ling辱,偏不殺死,竟讓他們變成圓滾滾的肉球——割下那些人的耳朵,剁下他們的鼻子,又砍去四肢,還大喊辱罵:「漢人豬豕也!」

    忍痛不過的慘呼和叫罵陣陣傳來,一聲比一聲隨著江風飄蕩,淒慘無比,直讓人只覺入了人間地獄。

    劉成蔭咬牙便欲提兵拚命,卻讓我阻止,「尋死麼?這是北兵激將法,你指望四萬之眾能與六萬敵人野戰?」劉成蔭哪肯聽我的,拔刀就往城下跑。還一邊罵道:「丞相昏庸,怎麼派這麼一個膽小怕事的廢物來。」

    把我氣得渾身發抖,那只魔鬼又在胸膛跳躍——大戰在即,絕不容誰膽敢有擄我的威嚴。朝蘇墨喝道:「拿下此人。」掉頭又問胡應炎,「軍前抗令何罪?」胡應炎在瓜洲代我領軍時受他們氣久矣,當下冷冷回道:「死罪。」

    沒有多餘的話,當日下午集合全軍,示大都督令,行都統制權,當眾斬了劉成蔭,怒斥禁軍各將:「在其位謀其政,本將受封四品忠武將軍,與爾等同為大宋命官,如今更是瓜洲都統制,全城軍民皆受我管制,誰要再敢抗令,定斬不饒!」也不顧他們強忍怒氣的眼神,接著召開軍事會議,定下對敵調子:示弱於敵,不與接觸。

    韃子便越來越猖狂,連射勸降書入城,然後開展不間斷的攻擊,阿術又命人陣前邀戰,我則高掛免戰牌,緊縮城內,絕不出城應戰,甚至放出瓜洲主將想逃跑的風聲。

    宋軍如此不堪,經過連場大勝,輕取無數城池的韃子兵愈加輕視,到最後,即使一個百人隊也敢大搖大擺逼近城牆。第六日,這種輕視日益明顯,不但使張順、張貴、柴旺、余顯等一幫禁軍將軍怒火中燒,胡應炎、牛富等北洋將領同樣氣紅了眼。紛紛請戰,要求予敵迎頭痛擊,打擊他們的囂張氣焰。

    我笑笑,卻拿著射入城裡的降書下令:「胡應炎率軍趁夜出城,潛到左側五里外的莫愁崗。」又說道:「你等當真以為徐子清不同情鄉親父老,不以恨韃子殘暴?可是我軍勢弱,連敗之下士氣不振,無法與敵展開野地浪戰。只有培養北兵驕橫,讓他們輕視我軍,以為宋軍不敢攘其鋒芒,如此才能露出北兵的漏洞。這個漏洞便是輕敵。」

    六品校尉劉義問:「胡將軍領軍出城,空出的兵力必讓阿術發現,這樣一來則暴露我軍目的。」

    我問他:「瓜洲百姓多少?青壯多少?」

    「全城四萬人,青壯六千。」

    「征民夫上城,補充缺口。」

    諸將便露出不忍之色,我冷冷看著他們,再問:「韃子破城所害更烈,只怕四萬百姓無一活得好的。小慈乃大慈之賊,犧牲上千人救活四萬,孰是孰非?」

    他們便歎息,就如現在牛富的歎息——

    「唉,將軍快下令吧,再晚一些只怕真攻上來了。」

    側目視之,全城每隔50—100米有一個突出敵台(也稱馬面),台上築敵樓一座,共72座,卻每一座盡陷廝殺中,還有十三處敵台被敵人奪取,成功開闢出陣地,後面的元軍士兵如潮水般沿雲梯綿綿而上,將當處一點點蠶食,於是,開闢出來的戰鬥場慢慢變大,敵人也越聚越多,生生將防衛陣線撕出十三道裂口。

    自縮而返,使敵人首尾難顧,這是早就安排好的。我軍四萬對阿術六萬,人數雖少但據城而守,防務不吃力,只遺憾北洋大炮和火槍在歷次戰鬥消耗過大,彈藥盡殆。被迫無奈,我只能與元軍打一場真正的冷兵器戰爭。

    在阿術發動再一次進攻前,派胡應炎領三千馬軍、三千重裝步卒潛出城去,埋伏到莫愁崗。而瓜洲以本城誘敵,讓敵人深陷攻擊當中,無力顧忌陣角穩定。甚至還讓出十三座敵台,吸引近一萬五千元軍在那些檯面奮戰,造成他們城上城下的分離之勢。

    「點燃狼煙,發朝天炮。命令胡應炎行動。」

    牛富應聲得令,扭頭跑出,稍頃,五堆狼糞冒出濃淡青煙,上百顆朝天炮囂叫著衝上半空,啪啪啪連響,炸成一百朵光彩奪目的花。

    一盞茶工夫,西北方向突然響起大片摧魂奪魄的馬蹄聲,在月色纏繞下,那裡冒出黑壓壓上千面軍旗。戰鼓驀然擂動,號角與金鑼喧天鳴叫,胡應炎帶領六千人風馳電掣般發動了突擊。

    這支部隊閃電一樣刺入元軍陣內,在還未反應過來的敵群中左衝右突,把六十個千人方陣沖得東搖西晃,一時陣腳大亂。

    嚎叫聲、刀劍聲,槍炮聲、擂鼓聲、廝殺聲隨即大起,混作一處響徹雲霄。眼底下敵群洶湧,四周都是殘忍的慘叫和各種炮彈襲來的呼嘯,身後城池裡充斥哭泣和嚎啕,民居一座座被擲進城內的巨石和鐵球砸得粉碎,青黑的硝煙遍起,火光到處瀰漫,殘垣斷壁中竄出逃遁的百姓——整個城市亂成一鍋粥。

    我不再瞭望,提過平躺桌上的戰刀,招呼了蘇墨,急奔甕城下。

    尹玉、王福、楊二已在那裡集結一萬五千名重裝步兵,十五個軍都指揮使身披鎧甲站在最前面,在他們身後是一千五百名手持巨盾的士兵,再往後,幾乎將全身遮擋完的盾牌間隙處露出一柄柄閃著寒光的,長達兩米的戈矛,最後,便是一萬名連頭帶腳盡裹在鋼鐵裡的魁梧悍士。

    頑主被牽過來,我翻身上馬,驅轉馬頭緩緩從將士們身前經過,大聲吼道:「也許我們會在以後哭泣,會在以後害怕慘烈的戰鬥;也許在我們之間發生過爭執,甚至互不理睬;也許我們對沒有停歇的廝殺感到厭倦,再不想提起手中的刀。但是,在這一刻我們不能忘自己是漢家的子弟,不能忘記身後遭受災難的百姓,他們是我們的兄弟姐妹,是父老鄉親。不能忘記前面的敵人如何殘暴地對他們,更不能忘記江北的漢人成了敵人的奴隸。在這一刻,我們不會哭泣,我們不會退縮,舉起手中戰刀,豎起長矛,攜手並肩,把狂暴猖獗的敵人殺個乾乾淨淨。」

    身邊的每一名戰士露出堅毅神色——我已走到隊伍盡頭,返身縱馬急馳,戰刀從露出盾外的戈矛上劃過,響起連串鏗鏘的脆聲,使盡全身力氣吼道:「大開城門,全軍衝鋒——」

    厚重巨大的城門發出剌耳吱咯聲,將領和士兵發出低沉的吶喊,急促沉重的腳步聲驀然響起,一直傳出城去。

    此時元軍約一萬多人在城頭與守軍廝殺,牆根下又有三萬部隊,另有一萬五千人做著戰鬥準備。只一味發動猛攻,整只大軍脫離銜接,卻沒防到胡應炎從側翼殺來。阿術立調驃騎撤出城牆前的戰場,捕捉橫衝直撞的宋軍。卻於此時,瓜洲中門大開,我率重步洪水般直衝沖攻出城,將猝不及防的城根下元軍殺得人仰馬翻。於此,先被胡應炎擾亂中軍,攻防之勢尚未轉變過來的元軍立即陷入全面混亂。

    胡應炎提六千人幽靈似的東竄西跑,這支部隊象緊握的鐵拳,一拳拳打在元軍腹部,將六十個方隊擾得七零八落。阿術調去截擊的騎兵剛返身撲去,我又從城中出來,不直接進攻帥旗所在的中軍,一萬五千人分兩股左右而去,把城牆下的元軍與雲梯上攀爬的戰士分割開,在進一步打亂敵人作戰序列的同時,還讓攻城將士陷入兩面受敵的絕境。

    許夫人,陳昭,王勇,白大虎,以及所有禁軍將領自不會閒著,立即照計劃開始對城頭敵人進行圍剿。他們點燃事先便放置各處敵台上的煤油,噴去手裡捏出汗來的金汁火炮,滾燙的開水,火藥硫磺,甚至捕鼠夾子,組成了遍及整個垣面的陷阱。

    可憐的攻擊方後盾盡失,在城牆上撤又撤不下,攻又攻不進,一萬多人在陷阱裡哀號,忍受烈火與刀槍的屠宰。從十丈高的城牆摔下去的,被火燒死的,燙傷的——刀光劍影下頭顱到處滾動,殘肢斷臂無處不在,鮮血將瓜洲堅固的城牆染成凶煞的朱紅。彷彿只在剎那間,驚惶失措的城頭元軍只剩下傷殘的五千餘人,無法再戰,只有縛手就擒,或者跪地求饒。

    城牆局勢緩和,守軍開始配合城外作戰的部隊,將銅將軍炮,投石機,突火筒,霹靂球,長達三米的巨弩,還有硬弓——各種武器射得像密集的蝗蟲一樣漫天而至。

    這裡不再是月光的世界,火光、鮮血、閃亮的刺刀、青黑色的硝煙奪去了月亮的色彩。在這一刻,城下三股鐵流轟然相撞,無數戰旗搖晃,遮天蔽月的瀰漫硝煙中,幾百支人馬往來穿梭,手起刀落,人頭掉地,每個人都變得野蠻無比,像瘋子一樣嚎叫著衝鋒。到處都是吶喊嘶叫的聲音,近十萬部隊捉對廝殺,無數馬蹄與狂奔的腳步使大地顫抖,山嶽為之變色,而戰火,映紅了整個天空。

    元軍此際已失城關上的一萬五千人,城下部隊被我切成兩截,那裡有大約兩萬人正遭受來自敵台和垛口上的猛烈攻擊。而中軍兩萬五千人被胡應炎衝亂陣形,又受我一萬五千名大宋赫赫有名的重裝步兵與胡應炎六千人夾擊,再無法組織有力抵抗。至此時,阿術大勢已去,敗局已定。

    不過,這員元朝的悍將極為了得,見機不妙,不顧胡應炎仍在肆無忌憚的左衝右突,立即盡拔全營兵馬,黑壓壓呼嘯著撲向我那支將他與城根下元軍分割開的宋軍。

    他想背水一戰,逼出士氣,然後救回包圍圈裡的軍隊。我不是傻瓜,不會和他硬碰硬,保存實力是我的當務之急。立即收縮戰線,將兩側部隊盡歸中軍,屯於城門下,卻放任阿術救援。又使令兵連擂五通戰鼓,通知王勇、許夫人、陳昭等城頭將領加緊壓迫夾縫中那只軍隊。又敲響金鑼,命胡應炎脫離戰鬥,仍往莫愁崗而去,而後據山而守。

    鑼鼓喧天,號角響起,命令得以執行,每支隊伍急速從戰陣中脫離分開,在牆頭士兵掩護下,各自奔去預定陣地。阿術順利與困境中的軍隊匯合,可此時他無法再展開攻擊。先不說有沒有銳氣和兵力,便是我屯於城門處的方陣都吃不下去,並且,胡應炎退回山崗,在那裡虎視眈眈,隨時可以側應瓜洲城池。

    來不及帶走輜重,他收攏部將後以驃騎壓陣,弓箭手和持盾兵作隊尾,片刻時間便理清隊伍,秩序井然的整隊退卻。我端坐馬背,冷眼望著那群殘兵敗兵,心裡卻在想,阿術果然不負盛名,頃刻便成功整頓部隊,並排出完備的撤退陣勢,竟讓我追擊不得。

    窮寇勿追,我也不用擴大戰果。是役宋軍大勝,元軍輕敵之下戰死二萬六千餘人,傷者無數。我軍據城相抗,得城牆保護,戰死兩千一百人,受傷士兵不過千五之數,協助守城的平民傷亡慘重了些,達到五千人。以共計八千的傷亡為代價,收穫卻頗豐:繳獲弓箭萬簇,鋼刀幾千把,油料和火藥等軍資輜重更是不計其數。而此時,我回到瓜洲才八天——

    &網——網;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