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倚天一看到這個小表妹,簡直以為自己是出現了幻覺,又急又怒,厲聲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跟著同學來的……」白小然有點害怕,同樣弄不懂野蠻表姐怎麼會出現在此地。
「你看到的那個不是陳靜,是另一個人。」陳默說。
白小然必是誤認莫紅眉是妹妹,才到了這條船上。陳默雖然不清楚其他細節,但目前看來,白小然顯然是找到了某個藏身之地。
「那女生不是陳靜?」白小然瞪圓了眼睛,臉上油泥被淚水沖出晶瑩如玉的痕跡。
「絕對不是,你躲在哪裡?現在趕快回去,再過一會就有人來了。」幾天以來陳默也同樣在留心上一層的腳步動靜,知道這個點是固定守衛換班的當口。
「這裡是不是有閘門封著?前幾天開過嗎?」白小然突然想起這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開過,我們就是這麼進來的。」陳默大力揮手,「回頭再說,你快走,走!」
「陳默哥你要小心。」白小然點點頭,依依不捨地望向卓倚天,千言萬語無從出口,只咬牙道,「姐,我一定會救你們出去!」
她走得很快,沒有絲毫拖泥帶水,最後投向陳默的一眼,竟透著無畏與喜悅。
鐵牛已經完全傻眼,不知道好心的小丫頭怎麼會跟兩名新夥伴認識,想到這一下恐怕吃的不會再成問題,倒是樂得不輕。
「你是她表姐?」陳默看著通風口方向,許久之後輕聲問道。
「要不是為了她,當初我怎麼會打你打的那麼狠。」卓倚天哼了聲,冷冷地打量他,「不過現在看起來好像沒什麼用,這丫頭見到你,都快把我這個姐姐忘了。」
「得趕快想法子出去,我怕她出事。」陳默苦笑。
白小然不該被牽扯到這件事情中來的,她不過是個普通女孩。船上有了她存在,確實可以算得上是轉機,但也成了最大的軟肋。
在上一層突然增加守衛,本就是件值得奇怪的事情,陳默不敢想像一旦白小然落入洛璃手中,將會受到如何對待。那混血小娘們在弄死潘驚城的時候,可是連眼睛都沒眨上半下。
卓倚天沒再說話,幾天以來她無時無刻不在盤算如何脫身,真要有那麼容易的話,又何必捱到現在。
她很快注意到,陳默的視線落在了鐵牛身上。
很冷,就如同浸過冰水的刀鋒。
「鐵牛,你過來一下。」陳默忽然笑了笑,這個笑容看不出有任何異樣的地方,但卓倚天卻微微一怔。
洛璃顯然是看中了鐵牛的非人實力,否則也不會大費周折,把他困在這裡。卓倚天很清楚陳默一旦被逼到絕境,就會蛻變成不折手段的瘋狗,現在白小然並不自知的危險處境,似乎已成了壓垮他全部理智的最後一根稻草。
跟白小然相比,鐵牛在陳默心中的份量無疑要輕得多。難道他現在是想孤注一擲,把這個巨人當成籌碼?
看著鐵牛傻乎乎地走近,卓倚天緩緩提起內息。
白小然回到儲藏室後,鑽進對於成人而言根本沒法容身的角落,仔細看著漫畫書上畫出的簡略地形圖。圖是蘸了醬油畫的,每一條線都很粗,沁出的印痕如同毛蟲攀爬。
貨輪離開港口後的第三天,停過一次。
白小然希望到了下次停泊時,自己能跟姐姐陳默還有陳靜,一起順順利利地下船。這個怎麼看都是奢望的念頭,給了她信心和勇氣。如果說之前的幾天不過是掙扎求存,那現在陳默的出現,無疑將過程轉變成了戰鬥。
她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
應該是那次閘門開啟,引起了船長大副的疑心。除了檢查各個艙室以外,守衛被安排到了通往下層的過道處,也就是開啟閥門的電動按鈕邊上。
今天換班之後,守衛捱到凌晨時分終於開始有了倦意,靠在艙壁上打起了瞌睡。他背對著食品儲藏室方向,從白小然這邊,到他那裡,直線距離在二十米左右。
這二十米路成了白小然有生以來,所走過的最驚心動魄的距離。
「龍王號」是本國船籍,但這名守衛卻是西方人種,牛高馬大,兩條粗壯的手臂上生滿了密密麻麻的金色汗毛。他的肩頭挎著一支重型火器,帶光學瞄準鏡,烏黑的槍管在燈光下泛著幽幽光澤,白小然不確定這傢伙是不是上次靠岸過程中剛上船的,想到整條船都變成了匪窩,她有點不寒而慄。
沉悶的雷聲隱隱從外面傳來,夾雜著風浪巨聲。艙壁上鬼火般的燈泡不時閃爍,忽明忽暗,那守衛的影子也跟著伸縮不定。艙裡很悶熱,白小然的臉上額前全是汗水。她早就脫去了皮鞋,包裹著毛襪的小腳落在地面上,沒有半點動靜。
面具女有句口頭禪——到了沒有好辦法的時候,就挑一個最直接的。
守衛鼾聲如雷,白小然躡手躡腳走到他身後,正要去按閘門開關,陡然聽到鼾聲停了下來。那守衛嘴裡吧嗒兩下,伸出大手,眼睛半睜半閉地揉著頭頸,腦袋左右一歪,發出「卡卡」動靜。
他大概是靠的太久,頸椎酸痛,揉了幾下後伸直手臂,打了個有如咆哮般的呵欠。
竟是精神起來。
閘門開關就在他面前,白小然站在他身後,兩人之間相隔不到半米。
現在他卻醒了,儘管還站在那裡沒動,但白小然卻無法確定,自己現在再退回儲藏室,會不會走到半路被他回頭看個正著。
怎麼辦?
白小然的臉蛋全然失去了血色,看著近到幾乎觸手可及的綠色按鈕,卻是無法動作。而就在這個時候,後方隱約傳來了腳步響動。
從上層艙室走下的幾人,正沿著樓梯拾級而下,向著這條唯一通道徑直而來!
背槍守衛轉過頭,怔了怔,咧開血盆大嘴。
下來的幾人手裡拎著伏特加,在上面廚房沒找到什麼好吃的,便跑來了儲藏室。守衛大步走去,搶過一人手裡的酒瓶灌了幾口,嘰裡呱啦說起了鳥語。幽靈威武白小然站在過道轉角,剛才守衛站的同一個位置上,背靠艙壁,已經連氣都快喘不上來。
守衛足有一百八十五公分高,他轉頭的那一剎那,白小然蹲下了身,貓兒般貼在壁角。女孩本就嬌小玲瓏,這下急中生智居然奏效,只嚇得自己險些暈去。
她原本就抱著搏一把的心態出來行事,覺得有表姐在陳默身邊,再加上那個巨人,一旦重獲自由便會大有可為。至於自己的安危,倒是沒怎麼考慮過。
耳聽著守衛跟著那幾人進了儲藏室,白小然再無猶豫,抬手按向閘門開關。她已經預想了無數次這個動作,之前甚至準備好了,只要能完成這一步,即便守衛醒轉開槍也無所謂。
至少這一次,我贏了她。白小然平靜地想。
「嗤」的一聲輕笑在通往下層的過道中響起,暗影中走出一個人來,那雙發亮的藍眼彷彿帶著某種妖異魔力,令白小然瞬間僵硬。
她只是頓了一頓,隨即用盡了全身力氣撲向前方,像是想要用整個生命去按下按鈕,但卻軟軟倒下。
幾分鐘後,洛璃跟隨行槍手出現在了通風口上方。鐵牛看到了熟悉的一幕,只不過這次帶來的不是毛頭,而是白小然。總喜歡玩刀的那個漢子此刻沒再剔指甲,直接把大號獵刀壓在了白小然的頸動脈上。
肌膚已破,一縷鮮血在順著刀鋒蜿蜒,白小然毫無畏懼,只是眨也不眨地望向陳默。
看著白小然臉上淺淺的淚痕,洛璃忽然笑了笑,擰了下她的鼻子,對著艙底道:「陳默,你可以把鐵牛還給我了嗎?」
鐵牛像座山一般坐倒在地上,似乎已被兩人合力擊潰。陳默自從扯開嗓門叫來守衛開始,卓倚天就將佩槍頂在了鐵牛的眼窩位置,殺機畢露。
「你讓邊上那個拿刀的把爪子挪開。」陳默看著洛璃,淡淡地說,「不然我第一個把他的頭打爆。」
手持獵刀的漢子露出獰笑,將白小然挾得更緊。
「心疼你的小女朋友了?」洛璃搖搖頭,「走水路很慢,也很無聊,我還以為你能繼續躲下去,多陪我玩幾天的。」
「你ting沉得住氣啊!」陳默跟卓倚天對視了一眼。
洛璃像個被誇獎的小女孩般笑了起來,微現嬌羞之色,「可是你讓我很失望呢!」
「這大個子傻乎乎的連話都說不明白,你抓了他有什麼用?」陳默問。
「帶回去玩玩。」洛璃笑得很甜。
陳默最後看了眼她手上閃閃發亮的那枚戒指,走到鐵牛身邊,一腳踏上對方肩頭,「你想玩,我就偏偏不讓你玩。」
卓倚天打開了佩槍保險,槍口大力頂著鐵牛右眼,像是想要插進顱腦中去。
洛璃在高處冷冷地看著,秀眉微蹩,「陳默,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善良的人,沒想到還是看錯了。放你們下船是不可能的,你要動手的話,你的小女朋友會遭遇這世上最痛苦的死法。」
「我不信。」陳默只說了這麼一句,然後便被舉起。
鐵牛坐倒的位置,距離東邊艙壁很近。他驟然一聲霹靂般的狂吼,雙手抱起陳默,龐然身軀從坐姿到站立,如同刺破地表的秦嶺天山。
陳默被他全力高拋的同時,發動阿瑞斯機器人進入超限爆發狀態,反向踏在鐵牛肩頭,借力再發力,整個人頓時成了一支怒射高空的巨箭。
鐵牛的肩膀在陳默再無保留的蹬踏力量之下,竟發出了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同時腳底的大片鐵格急劇凹陷,就如同踩在爛泥地裡。
六米多高的通風口被陳默一手搭上,一手摧枯拉朽扯開鐵柵,見機最快的一名槍手當即摟火。
陳默的身軀頓了一頓,低頭看了看胸前湧出的血液,然後瞪向那人。
那槍手對著他眼中沸騰狂暴的殺意,當場tui軟後退。而下一刻,就在其他槍手準備齊射時,陳默已從原地消失。
橫飛四濺的血肉炸成了大型禮花,挾著白小然的那條壯漢還未來得及動刀,已被一拳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