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上午第一堂課,陳默足足看了洛璃40分鐘。
洛璃的臉蛋紅了無數次,到第二堂課見他還是如此,終於忍不住轉過頭來,氣鼓鼓地瞪回去,「陳默同學,你在看什麼?」
這句本該理直氣壯的質問,在她口中卻有點底氣不足,即便臉上的表情,也是羞多於憤。
「晚上有沒有空?」陳默咧了咧嘴,大概算是笑了一下。
「你是要找驚城少爺有事嗎?我下課就去問他。」洛璃有點訝異,除了上次海州之約以外,陳默向來當她是透明人,今天卻一反常態。
「我不找他,就找你。」陳默說。
洛璃微微瞪大了那雙藍得讓人心醉的眼眸,遲疑道:「找我啊……那我也得去問過驚城少爺,他讓我去,我才能去。陳默同學,你找我做什麼?」
這個幾乎讓全班男生都神魂顛倒的混血女孩,如今普通話已經說得流利多了,但仍舊習慣輕聲細語,說到「他讓我去,我才能去」這句時,眼神竟是柔順如羔羊。
陳默卻並不認為一隻羔羊能有老虎的力氣,對她的表演無動於衷,「沒什麼,大家都是同學,想請你吃個飯。」
「請不請我吃飯?」馬王爺耳尖,頭也沒回地冒出一句,引得全班哄堂大笑。等到在黑板上寫完算式,他面色不善地掃了眼教室,看到大部分學生都在望著陳默,火氣立降,「看什麼看,安?小光頭現在都是小平頭了,上課上課!」
課間休息時,洛璃給了陳默答覆,說潘驚城已經點頭。胖子早就在注意這對野鴛鴦,把陳默拖到外面直瞪瞪看了半晌,愣是沒看出他有哪個地方比自己帥,「師兄,潘鼕鼕加白小然再加洛璃,皇帝也不換啊!有機會也給我介紹一個,初中部的都行,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那個女的怎麼樣?」陳默隨手一指。
「哪個?」胖子驚喜地轉頭,正好望見隔壁班猛驢姐把嘴張到森蚺的程度,狂野無比地打了個呵欠。
下午放學陳默晚走了一會,洛璃坐在他身邊,低著頭一個個數手指。等到人都散得差不多了,陳默站起了身,「你喜歡吃什麼?」
「聽你的,隨便什麼都可以。」洛璃的回答依舊帶著特色標籤。
林輕影不同意收回那輛別克,陳默見她堅持,也就沒再多說什麼,只讓沈大力有時間去二手車市場轉轉。這會兒於大早已把車停在了學校門口,洛璃上車前向他深深一躬,說了句:「麻煩您了。」
於大皺了皺眉,打火起步。
步行街的夜市最熱鬧不過,漸漸回暖的天氣讓人們換下了厚重冬裝,年輕情侶手挽手走在街頭,每一次對視都帶著甜蜜溫情。陳默跟洛璃算是較為特殊的一對,男的在前女的在後,洛璃必須要快步而行,才能追得上毫無紳士風度可言的邀請者。
沒過多久,陳默見洛璃在一家料理店前緩了緩腳步,覺得還算乾淨,便走了進去。他從沒在這種地方吃過飯,坐下後也不知道該點什麼,便把菜單推給了洛璃。出乎意料的是女孩點完東西,居然還要了兩瓶清酒。陳默從未想到過,清酒會清到如此程度,嘗一口便沒了興趣。洛璃喝了小半杯後,雙頰已然生暈,見陳默被芥末辣到齜牙咧嘴,抿嘴偷笑。
兩人對話不多,無論陳默問什麼,洛璃總會想一想再回答,顯得小心翼翼。
而在不到三刻鐘時間裡,陳默接了將近二十個電話。店裡清雅的背景音樂被山寨機的強勁低音炮完全蓋過,許多食客都投來了訝異的目光,洛璃不敢看人家,陳默卻毫無收斂的意思。拳賽的第二筆分紅已到,幾名老兵都拿過錢寄回家鄉,知道是陳默玩命玩來的票子,這次無論如何也不肯再要。沈大力倒是獅子大張口,跟陳默調五十萬,只說要派用場。陳默知道這傢伙向來鬼點子多,估計是要在招人上動腦筋,也就沒多問。王英慧如今有空就來公司幫忙,她幹過幾年出納,一筆帳記得條理分明。
有一點陳默跟幾名老兵極為相似,小錢方面摳到要死。料理吃完一結賬500多塊,讓他很有點窩火——比白水強不到哪裡去的酒,幾個破飯團,幾片都他媽沒燒熟的魚,怎麼能這麼貴?
「我們能上去看看嗎?」經過連鎖健身房門口時,洛璃望著二樓落地窗後的跳操場景,眼睛發亮。
「哦。」陳默原本就想找個地方。
跳操房裡放著節奏強勁的音樂,震耳欲聾,幾十個運動裝扮的女孩正跟著教練扭腰踢腿。洛璃站在門口看了很長時間,禁不住前台小姐的遊說,眼巴巴地看著陳默,「我能進去跳一小會嗎?說是可以免費體驗。」
「我等你。」陳默走向大廳,另一個前台小姐跟了幾步,在他摸出山寨機後很快轉身。
無氧區有不少人,臥推的臥推,提拉的提拉。陳默聽卓倚天說過,頂尖拳手的腿部力量極為恐怖,深蹲是最常用的鍛煉方式,這會兒便想看看普通人是怎麼練的。
梁民在無意中看到了陳默,原本中規中矩的啞鈴飛鳥動作頓時走樣,手臂肌肉擰得生疼。他是這裡的白金會員,每晚都會來鍛煉一到兩個小時,日益明顯的肌肉線條無疑是動力之源。只不過每當想起那頭野獸在龍船上的暴戾表現,他都會忍不住懷疑還有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必要。
現在野獸就在面前,像個陰魂不散的噩夢。
梁民不想太過示弱,站起招呼了一聲:「陳默,你怎麼來了?」
「我來瞎逛逛,你忙你的。」陳默見到他也有點意外,沒料到這個公子哥還有顆猛男的心,懶得多話,走向區域另一頭。
梁民咬牙片刻,跟了上去,笑道:「鼕鼕下個星期過生日你應該知道吧,潘叔叔把請帖都提前發到我家了,驚城也會去。這次的排場還真是不小,王朝大酒店整個包了,到時候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
他這番話就像好友間的閒聊,實際上卻是在等著看對方的反應——潘瑾瑜夫婦自然不可能邀請這小子,而潘鼕鼕本人也應該不會任性到在這種場合令父母難堪。
「你跟潘驚城好像走得挺近啊!上次跟你們去海州,我坐那小娘們的車,就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那個。她說潘驚城跟其他人不一樣,喜歡身邊的朋友越牛逼越好,這樣才能襯得出他做老大的威風。」陳默這段時間沒少被羅莎莎糾纏,後者對潘驚城恨之入骨,每次提到便會粗口不斷。
「呵呵,她大概是被驚城惹生氣了。」梁民等於是一拳揮到了空氣中,卻被回擊弄得心浮氣躁。他自己又何嘗覺察不到潘驚城身上那股隱含不露的鋒芒,無論在學校,還是在跟那些富家子玩樂時,永遠不會有第二個話事人。一幫同學死黨早就在不忿,說梁民被這個假洋鬼子搶了風頭,他雖然笑笑了事,但時間一長,總覺得有點不是滋味。
「潘驚城身邊的丫頭也這麼說來著,喏,她就在前面跳大神,你不信去問。」陳默指了指跳操房,不改土包子本色。
梁民將信將疑,走到跳操房門口看了眼,然後陰沉著臉去了更衣室。
潘人鳳不過是個保外就醫的罪犯,對於新盟友,梁民也會有不屑的時候,今天這份不屑則轉為了隱隱的憤怒。
陳默顯然沒安好心,但洛璃跟他一起出現在健身房,已證明了潘驚城的態度有所轉變。梁民不喜歡被人蒙在鼓裡的感覺,離開健身房後拿起手機,最終卻還是沒撥電話。
「想玩嗎?」他冷冷地想。
「想玩嗎?」跳操課結束後,洛璃一個人在裡面蹦蹦跳跳意猶未盡,見陳默走進來,笑著問了句。
陳默瞥了眼前台,脫去外衣,順手帶上了門。
洛璃似是被他迥異的眼神嚇住,臉色發白,站在那裡怔怔不動。
「你們大老遠的把我弄去海州,到頭來什麼也沒幹成,不失望嗎?」陳默盯著她,像在盯著拳台上的對手,「明刀明槍多痛快,你那天在船上的本事,現在可以拿出來了。」
卓倚天的主意雖然有夠直接,但他沒覺得自己是這塊料。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想回家了。」洛璃整個人開始發顫,走到門邊見陳默擋在那裡毫無反應,便輕輕推了下對方,眼眶中全是淚水,「你別這樣好嗎?我怕被關在空屋子裡,人越少越害怕,求你讓我出去。」
陳默笑了笑,搖頭,「別裝了,沒用的……」
最後一個「的」字剛出口,洛璃的小手已經再次推上了他的胸膛。仍然是輕緩柔軟的一推,彷如情人間的撒嬌動作,但陳默的腳底卻立即迸發出摩擦地板的「吱吱」聲。他當即後仰上身,卸去部分力量,同時揮出一拳。洛璃偏頭躲過,長髮被拳風帶動,在燈光下絲絲飛揚。
女孩動作變化極快,一手揪緊陳默胸前衣服,另一隻手抓住了他的皮帶,一個擰腰背摔,竟是將他凌空摔出數米開外,砸在地板上發出悶雷般的轟然巨響!
陳默若無其事地跳起,房門卻已經大開,洛璃纖弱的背影在視線中一閃而沒,走得蹌蹌踉踉。
跟在船上時不同,這次陳默清晰感知到了對方的力量變化。從弱到強的瞬間提升,跟卓倚天的內家功夫不同,全無那股練家子特有的綿長厚重,倒是有一點點類似於自己手裡的王牌——超限爆發。
陳默索性又躺回到地板上,四仰八叉臉色平靜。
還有八天,差不多就要開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