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王對王
「你以為,刺殺皇帝是一件簡簡單單的事情嗎?」房間裡面沉默了很久,儲君科克突然間開口說道「在這個世界上,想要我父親性命的人,多得像天上的雲彩!可是,我的父親依然活得比誰都久!」
科克緩緩的站了起來,他的聲音低沉之中透著一股深沉的無奈與感慨:「外人想要行刺他,就必須要衝破這個世界上最嚴密的保護,光是在守衛在他身邊的皇家侍衛當中,九級劍鬥士就多達十五名,九級魔法師數量更是達到了可怕的十人!別說刺客了,就算是在遠處用禁咒魔法攻擊我的父親,他照樣也能安然無恙。」
「皇帝陛下永遠都有這麼多人保護他嗎?」安吉爾問道。
科克搖了搖頭:「不,父親的身邊同樣也有防衛鬆懈的時候,當他在寢宮中休息的時候,他的防衛是最鬆懈的,不過,這種鬆懈是相對的,他的身邊只是沒有了鐵通一樣的防衛而已,有一個人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始終在陰影中保護著他……」
安吉爾心中一動,隱約猜中了這個人是誰:「你說的是……」
「沒錯,正是劍聖安東尼!」科克歎了一口氣「他就像我父親的影子,永遠在他身後,永遠藏在他的陰影之中。許多曾經靠近我父親身邊想刺殺他的人,都被他殺死了,沒有一個成功的。」
科克抬起眼簾,用一種複雜的目光看著安吉爾:「所以,放棄你這個天真的想法吧,沒有人能刺殺我的父親,只要安東尼在他的身邊一天。安吉爾,我很佩服你的冷靜和頭腦,但是你想到過的事情,難道你以為我沒有想到過嗎?」
「為了這張皇位,我等了幾十年!我一度買通了父親身邊的貼身侍衛,想行刺我的父親,可有一次我看見劍聖安東尼在我面前展露出來近神一般的實力時,我終於放棄了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科克沉沉的說道。
安吉爾微微一笑:「可是,如果他不在了呢?如果他不在皇帝身邊呢?」
科克反問道:「你有什麼辦法讓安東尼離開父親的身邊?你有辦法讓你的影子離開你的身體嗎?」
安吉爾嘴角微微一翹,勾勒出一抹詭異的笑容:「想勾引出對方手中的王牌,就必須扔出我們自己手中的王牌……」
「我們自己手中的王牌?」科克不解的看著安吉爾「我們手中有劍聖安東尼這樣的王牌嗎?」
科克的臉色突然間一黑,聲音陰沉的說道:「別和我說那個海盜可以和劍聖相抗衡,他雖然贏了劍聖,可是在實力上,他還差得遠!」
科克雖然自己不是強者,但是他的眼光的確精準,一眼便看出最後這一場戰鬥的詭異之處。
安吉爾聽到唐傑的名字,雖然臉色沒有變化,可是眼中卻突然間閃過一抹熾烈的精光,她笑著搖了搖頭:「不,唐傑雖然很強,但是他離頂級強者還有一段差距。我相信只要給他時間,他會趕上這些強者的……」
科克冷哼了一聲:「我們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安吉爾反問道:「尊敬的殿下,難道您忘記在劍聖安東尼崛起之前,誰曾經號稱」天下無敵「呢?」
科克呆了一下,眼睛突然一亮:「你是說,卡爾?」
「對,劍鬥士之王,卡爾.波特!」安吉爾斬釘截鐵的說道「只要他肯出手,劍聖安東尼一定會赴約的!到時候,我們就有機會下手了!」
科克撥浪鼓一樣搖著腦袋:「別想了,這不可能的!就像劍聖安東尼是我父親的影子一樣,劍鬥士之王是伯爵夫人瑪格麗特的影子,伯爵夫人到哪裡,他就到哪裡,無論誰開口,他都不會離開的,更不會出手對付劍聖的。」
用王牌去打王牌,這是一件非常可怕讓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因為這種事情不是打牌,並不是大家一人一張王牌,看看誰的大,然後誰贏。
政治對壘,王牌是至關重要的能夠直接影響到戰局的重要因素,它的存在就像核武器一樣,更大的意義是在戰略威懾力上。
當雙方實力接近對等的時候,這種王牌就成了雙方互相維持平衡,互相恐嚇對方的一種手段和武器,無論是誰用,都不會討得好去,因為王對王其最有可能的結果就是:兌子!
大家手中的王牌一起拼光!
雖然也有可能有一家會作為最大的勝出者獲勝,可是像劍聖安東尼和劍鬥士之王卡爾.波特這樣級數的戰鬥,無論最後誰勝,必然不可能全身而退。
如果有人心懷不軌,在兩人任何一個勝者勝利的時候,趁著他實力消耗太大,上前偷襲,那就要釀成可怕的悲劇了!
就算是號稱「魔法在世神」的精靈王,在與海神提拉進行戰鬥對決之後,重傷回到自己的森林,卻遇到低他幾個級數的人類戰士的偷襲,最終慘死。
可見,陰溝裡翻船這種事情並不少見。
劍鬥士之王是凱爾斯曼家族這幾十年來最拿得出手的王牌,而劍聖安東尼,同樣也是克裡扎十六世絞盡腦汁,費盡心機才找到用來對抗凱爾斯曼家族的王牌,這幾十年的對峙下來,他們誰都沒有想過要動用這張王牌,同樣誰也承受不起失去這張王牌帶來的可怕多米諾骨牌效應。
幾乎帝國所有人對劍聖迎戰劍鬥士之王這種事情都沒有抱過希望,因此科克一口便否定了這種可能性。
可是安吉爾由於她是一個旁觀者清的外人,所以她比這裡任何一個人都要敢想,都要敢說。
安吉爾冷笑著反問道:「在這個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是可以商談的,都是有價錢的!凱爾斯曼家族說到底只是一個不斷渴求金錢、權勢的家族,這個家族雖然巨大,但是他們龐大的身軀就決定了他們所要消耗的巨大資源,龐德帝國的金庫中已經見底,血脈已經乾涸,你以為依附在帝國的血管上的凱爾斯曼家族接下來就會有好日子過了嗎?」
「伯爵夫人是一個非常聰明的女人,她一定會明白,如果帝國陷入內戰,沒有一個穩定局面迅速恢復經濟活力的話,那麼等待著這個家族的將是什麼!安吉爾冷冷的說道「去開個價錢給她,她想要什麼,都給她,除了不把皇位讓給這個貪得無厭的家族,我們什麼條件都可以答應她!」
科克被安吉爾這種近乎瘋子一樣的想法震驚了:「你瘋了?凱爾斯曼家族現在已經龐大得連我父親都無法遏制,我如果再讓出更多的權力和利益,這個國家就要改名換姓了,我將成為另外一個傀儡皇帝!」
「對,這真是一個混賬主意!」「就是,這絕對不行!」
安吉爾的這個提議毫無疑問的涉及到了這裡許多人的利益,引起了一陣激烈的反對聲。
帝國的利益和權力就像一個蛋糕,給凱爾斯曼家族多了一點,那毫無疑問他們就會少一些,試問他們如何會同意?
安吉爾目光冰冷的掃了他們一眼,輕蔑的冷笑道:「那好吧,讓那個英俊的王子來做皇帝吧,他一定會手下留情仁慈大方的讓你們過一個祥和舒適的晚年的!」
安吉爾這番話一說出來,房間裡面吵雜的吵鬧聲頓時戛然而止。
所有人面色不甘的低下了腦袋。
眼下擺在他們面前的路很簡單:去找凱爾斯曼家族妥協,然後冒險進行瘋狂賭博式的政變,刺殺皇帝!又或者是,什麼也不幹,坐等著讓位大典的那一天到來,賭一賭皇帝陛下究竟會不會把皇位讓給他。
可問題是,前者風險固然大得驚人,但是一旦成功,科克有可能獲得一個較為穩定的統治環境,他不必擔心國內發生嚴重的南北對抗。因為一旦他佔領了道德制高點,取得了大義,那麼就可以讓更多還在觀望的州郡投入到自己這一邊來,同時能夠威懾那些南方投靠費爾南德斯之心並不是非常強烈的其他州郡,這樣將大大降低他未來清掃全國的阻力。
甚至,他還有可能藉著刺殺皇帝之後的這一波政變,設計一個圈套一次拿下自己的弟弟,根本不給他逃跑的機會!
這樣的結果自然是最好的,付出的代價雖然沉重,但是相比起最壞的結果來說,卻已經好上了百倍,可即便是最壞的結果,也不過就是兩條路當中的後者:和費爾南德斯在帝都大幹一場,然後輸的跑路到自己領地中去,從此南北割據,戰爭不斷。
凱爾斯曼家族不會在這種內戰中撈到什麼好處,他們的利益是和帝國的穩定綁在一起的,安吉爾的提議雖然異想天開,但是成功可能性真的很大!
科克臉色陰沉得像能夠擰出烏水的抹布,他背著手,在房間中來回走動著,房中的權貴們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的背影,聽著這沉重壓抑的腳步聲在房間裡面如同禮堂頂樓的鐘聲,一下一下的敲打在他們心上。
只不過,這個鐘聲是慶典時喜慶的鐘聲,還是祭奠時哀悼的鐘聲?
安吉爾並不像這一屋子人裡面這樣緊張冒汗,她微笑的注視著科克,她知道科克是在衡量這兩者的利弊得失。
為了讓科克更加堅定迅速的做出決定,安吉爾又說了一句話:「其實,伯爵夫人只需要讓卡爾將劍聖約得離皇城遠一點,不讓他及時趕回去,就足夠了,不一定兩個人要拚個你死我活。也許這樣和伯爵夫人說的話,她的要價會低一點,我們還起價來,也更加理直氣壯一點?」
科克聽完這句話,一直徘徊的腳步突然間停止,他猛然間抬起頭來,眼中綻放出一種堅決而狂熱的目光。
房間裡面的眾人一見到這個眼神,突然間明白:科克已經做出了他的決定,一場暗殺與政變從現在開始了!
……
就在兩邊都在緊鑼密鼓,互相算計對方的時候,唐傑好容易送走了所有前來提親的使者,其中也包括被他一個酒杯打中腦門的塔雷拉斯公爵。
對於這些都覺得自己「奇貨可居」的傢伙們,唐傑採取的辦法就是一個字:拖!
「讓我考慮考慮……」唐傑滿臉是笑的這樣回答了每一個前來提親的人。
唐傑並不知道科克和費爾南德斯這兩個傢伙已經暗自拔出了各自的武器,磨刀霍霍,殺氣騰騰,他只是覺得自己只要拖到了安吉爾出嫁的那一天,他遠遠看上一眼,然後便飄然遠去,那就足夠了。
這裡什麼婚姻不婚姻,就都與他沒有關係了,他本來也不屬於這裡。
雖然這些使者們一個個面露失望之色的離開,尤其是塔雷拉斯公爵,這位權勢傾天的公爵大人怒氣沖沖的衝出了盧瑟王子的行宮,腦袋上面的紅包珵亮無比。
塔雷拉斯公爵可以甩手離開,可其他人不行,這些使者們雖然沒有涉及到這一場可怕陰謀風波當中去,但是他們常年在帝都廝混,就如同山中的野獸,敏銳的感覺到地震即將來臨,一種躁動不安的因子在帝都的空氣中遊走瀰漫,他們能夠敏銳的感覺到一種山雨欲來的危險。
所以他們咬了咬牙,大多乾脆就在行宮外面等著,等到第二天再厚著臉皮進去。
唐傑不知道這幫傢伙們磨刀霍霍正準備第二天要繼續搶親大業,他正一個人坐在盧瑟王子行宮的長廊旁邊,一個人愣愣的看著天空發呆。
天色蔚藍,晴空萬里,可唐傑總覺得天上像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推動著一切,這隻手操縱著風、操縱著雲、操縱著鳥類遷徙,操縱著日月星辰的變化,而他也在這個世界中起伏顛簸。
一場激烈的生死大戰過去了,唐傑現在才能夠靜下來想想自己這一段日子曾經經歷過的一切。
從遇到鐵諾開始,唐傑就被一隻無形的手不斷的推動著,然後遇到安吉爾,繼而來到加爾西亞被捲入到一場可怕的風波之中。
這冥冥中似乎像有一股力量在不斷的推動著自己,驅策著自己。
唐傑是一個無神論者,他信奉力量,信奉命運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可是他也敬畏神靈,敬畏冥冥中那虛無縹緲的命運。
他不介意自己是不是在命運中被命運之神掙扎擺佈,因為他知道沒有人能夠超凡脫俗真正成為神靈,只要他有七情六慾,他就無法超脫這一切。
可他真正想知道的是,他將來要駛向何方?
這是一個他必須要急切面對的問題。
唐傑看著天空,腦袋一片放空,連身旁多了一個人也沒有察覺到,直到他長歎了一聲,轉過頭來,這才發現一身灰色長袍的劍聖安東尼正靜靜的站在自己的身邊。
唐傑沒有問他「你什麼時候來的」「你為什麼要放我的水」諸如此類的問題,因為他知道,一切都有它的原因,如果劍聖想說,他終歸會說的,如果他不想說,他問也沒有用。
唐傑只是對安東尼點了點頭,指了指長廊旁邊的漢白玉欄杆:「坐!」
安東尼饒有興趣的打量著唐傑,眼中的目光似乎很激賞他這種淡然的態度,他微微一笑,動作優雅而舒緩的坐在了唐傑的旁邊,然後仰著腦袋和他一起看著蔚藍的天空。
兩個人就這樣,像兩隻大晴天爬上岸曬太陽的烏龜一樣,仰著腦袋,一動不動的看著天空。
盧瑟王子的行宮中那些侍女和僕人們,一個個用看怪物一樣的目光打量著這兩個人,生怕他們又打起來,殃及池魚,因為他們知道,這兩個傢伙一旦動手,只怕這座行宮就不見了!
這兩個傢伙一直看著天空,直到太陽之神轉身離去,月亮之神降臨人世,劍聖安東尼才輕輕的歎了一口氣:「真像啊……」
唐傑不解的轉過頭:「什麼?」
安東尼一雙眼睛瑩然如同深不見底的水潭,不答反問:「你就沒有想問我的話?」
唐傑笑了笑:「剛剛醒來的時候有,現在也有,不過我知道你想說的話,會告訴我的。」
安東尼哈哈一笑,站了起來,轉身緩步離去,然後留下一句話:「跟我來,我有點東西要給你。」
唐傑愣了一下,看著劍聖的身影緩緩消失在黑暗的長廊之中。
他有什麼東西要給我?他以前認識我?
一個又一個的疑問像氣泡一樣浮現出來,唐傑目光閃動,猶豫了一下,然後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