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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八方風雨起驚雷(上) 第一百八十五章 公主的決斷 (下) 文 / 唐川

    第一百八十五章公主的決斷(下)

    安吉爾在科克的這個團體裡面出現,是一種必然,也是一種異數,同樣的利益追求和一開始就捆綁在一起的政治立場,這讓安吉爾必然而然的登上科克的這條船,而她初來乍到而且又是他國公主的身份,這讓這個團體的臣子們都有些或多或少的對她有些排斥。

    換了尋常人,在這麼些位高權重的將軍大臣們的逼視下,只怕早就渾身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可安吉爾不是尋常人,這是一個在鬥爭最殘酷最黑暗的皇宮中長大的女人。

    科克對自己的這個未婚妻搜集的資料不少,也多多少少瞭解一些她的能力和性格,這個女人的這番做派雖然一下激怒了他,但這種憤怒只維持了一會,科克畢竟是城府深沉的儲君,他明白安吉爾的這個看似「輕佻魯莽而且沒有禮儀」的行為,一定是一種特地而為之的行為。

    否則,一個剛剛來到勢力集團舉目無親的女人,就敢這樣當著眾人的面發出輕蔑的笑聲,她不腦殘,那誰腦殘?

    可如果安吉爾真這麼腦殘,她能活到現在?

    科克深吸了一口氣,聲音透著一股深藏的怒意:「你有什麼意見?尊敬的安吉爾殿下?」

    科克說得很慢,幾乎是一個字接一個字從牙縫裡面蹦出來的。

    安吉爾一直坐在會議室的長桌外圍,她見科克指名點姓的問她,也不客氣,頓時便站了起來,施施然來到一副高懸著的地圖面前,對一旁的夏爾德微微一笑,伸出自己雪白的手掌:「可以嗎?」

    安吉爾這一微笑,真有勾魂奪魄的威力,這一屋子本來怒氣沖沖的權貴們見到這傾國傾城的一笑,頓時火氣就下降了一半。

    夏爾德愣了一下,他看向安吉爾那張絕美而且極富魅力特點的臉龐,頓時有些口乾舌燥,不敢與她對視,將手中的馬鞭交了出去。

    安吉爾接過馬鞭,優雅的對他點了點頭,拎了拎裙子,又對一屋子跺一跺腳能讓加爾西亞亂顫的權貴們點頭笑了笑。

    自古以來無論哪個世界哪個國家,總有些個女人,她們展露一次笑容的時候,便足以傾一城,當她們再次展露笑容的時候,便足以傾一國!

    男人天生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強烈的**在絕大多數的時候支配著他們的行動和思考,哪怕在眼下這個關鍵的時候也不例外,一屋子權貴們看著安吉爾這個美艷而又優雅高貴的女人,一個個沉默不語,呼吸粗重,剛才累積的怒火在安吉爾的這兩個笑容中頓時消散得無影無蹤。

    儲君科克雖然有時候很容易被安吉爾和唐傑的事情弄得虛火上升,怒不可遏,但是每每最快冷靜下來的,便是這個在皇宮中當儲君當了幾十年的皇子。

    科克看著安吉爾,又看了看一屋子男人的眼光,心中不知道怎麼的突然間升起一個念頭:紅顏禍水!

    女人長得漂亮,這是一件好事,可如果她長得太漂亮,這就不一定是好事了!

    他這裡正想著,安吉爾手持著馬鞭,站在兩米多高的地圖前,突然間神色一凜,她舉起手中的皮鞭,在龐德大陸的地圖上用紅筆標出的勢力分佈線上面遊走了一圈:「先生們,你們剛才就一直在討論,哪一塊版圖又歸順了費爾南德斯,哪一塊地方又倒向了我們,對麼?」

    面對這樣一句廢話,一屋子權貴們卻沒有引起多少憤怒的嗤笑,只是有人在當中不冷不熱的說道:「公主殿下剛才不是在笑我們的這些討論來著?為什麼還問我們?」

    安吉爾微微一笑:「不錯,我是笑了,我只是在笑你們竟然把皇帝陛下甦醒當成了一個絕好的消息……」

    「混賬!膽敢對皇帝陛下不敬!」一名年長的貴族低聲呵斥道。

    安吉爾絲毫不以為意,她眼睛瞄了這名貴族一眼,淡淡的說道:「哦,是亨特侯爵,那難怪了,您當年二十歲的時候還曾經和皇帝陛下一起接受過宮廷老師的教誨來著,那時候您可是風華正茂,是皇帝陛下最寵信的人啊,真是羨慕!可現在,皇帝陛下對您的寵信已經大不如前了,您有多久沒有和皇帝陛下說過話了?我想想,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有七年了吧?怎麼您還記得幫他說話?」

    亨特有些詫異,這個女人怎麼會對他瞭解得那麼清楚,他一雙渾濁昏黃的眼睛緊緊的盯著安吉爾,卻沒有再說什麼。

    他沒有說話,旁邊的人卻覺得安吉爾這番話說得越發的過分,既不尊敬皇帝也不尊敬眼前的老侯爵,當下便有一個中年人沉聲教訓安吉爾道:「公主殿下,這就是你們法爾科帝國的禮儀嗎?」

    安吉爾轉過頭,看了看說話的中年男人,她微笑著說道:「啊,是伊博達拉將軍啊,一直就聽說您是一名勇武的將軍,您臉上的刀疤果然威風凜凜,聽說那是和北大陸的狂暴獸人戰鬥時留下的勳章?啊,真是讓人敬仰!不過,您剛才問我的禮儀?呵呵,您真是有心了,不過我現在既然是在龐德帝國,為什麼還要刻意的去提法爾科帝國呢?」

    安吉爾話中有話的說著,她如數家珍的將這一屋子的權貴認了出來,又十分熟悉他們的往事,言辭中又帶著捧,還帶著刺,優雅的語調中還帶著一股不客氣的矜持之意,最讓儲君科克刮目相看的是,本來其他貴族們眼中還有一些不服氣的神色,可安吉爾最後一句話說出來,頓時讓其他躍躍欲試來給安吉爾挑刺兒的貴族們安靜了下來。

    現在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還分什麼法爾科和龐德?

    安吉爾目光流轉,掃視了眾人一眼,見他們不再說話,自己微微一笑,繼續說道:「我笑,當然有我的道理。既然你們一定要認為我是一個來自法爾科帝國的外人,那麼我這個旁觀者清的外人就來說一點我的看法。」

    安吉爾手中的馬鞭往地圖上的一個地方一點,落點正是加爾西亞,說了句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在我看來,皇帝陛下如果現在就死去的話,倒才是真正的好消息!」

    眾人嘩然!

    屋子裡面的權貴們頓時開了鍋,有大聲痛罵的,有嚴厲指責的,有冷笑連連的,同樣也有若有所思的。

    安吉爾看著這一屋子人,她並不說話,目光銳利,炯炯如炬,在每一個人臉上掃過去,彷彿是在仔細觀察著每一個人的不同反應,然後深深的記在心裡。

    科克有些驚訝於安吉爾剛才的話,但是他是一個極其聰明的人,很快便明白安吉爾這句話所能體現到的作用,不由得驚歎激賞。

    一來,安吉爾一針見血的指出眼下最關鍵的關鍵點:皇帝陛下還沒有舉行讓位大典,他一天沒有將皇位讓給儲君科克,局面就一天不穩定,因為儲君這個位置是皇帝立的,他最後幾天克裡扎十六世不會突然間廢掉科克?

    雖然說可能性不大,但是政治鬥爭最不能做的事情就是不能賭萬一,不能僥倖。

    再往深裡面想想,如果費爾南德斯在這個時候控制住了皇帝陛下,讓他改變主意了呢?

    雖然這個可能性也不大,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一切不利的局面都要預想得到!

    二來,安吉爾這樣一說,頓時就能清楚的看見這一屋子人裡面各自的真心,雖說這些人都是皇宮中城府深沉的老油條了,這一番姿態有做作之嫌,可不管怎樣演戲,有時候細心的觀察總能夠看出一些端倪的。

    想到這些,儲君科克看向安吉爾的目光頓時就變了,這個女人,不簡單!

    直到儲君科克舉起了手,房間裡面吵吵嚷嚷的眾人安靜了一點,安吉爾才繼續微微一笑,說道:「先生們,你們忠君愛國的心思,真是讓安吉爾大開眼界,深表佩服。可是現在,我們必須要看清楚的是,我們的生死都攥在皇帝陛下的手中,而他活不了多久了,等他死了以後,如果找個攢著我們生命的皇帝陛下不是我們眼前坐著的這一位,而是另外一位……」

    安吉爾目光逼人的一個挨一個的盯著一屋子的男人們:「……你們怎麼辦?」

    安吉爾的目光銳利得可怕,縱使是這些宦海沉浮的權貴們也一時間不自覺的避開,不敢和她對視。

    沉默,這一屋子如同墳墓一般的沉默。

    如果熟悉安吉爾的克裡斯蒂娜在這裡看見了她,一定會萬分的感慨,根本不敢把眼前這個渾身充滿了殺伐之氣的女人和那個在角鬥場又叫又哭的女人聯繫在一起。

    科克更是目不轉睛的盯著安吉爾,心中思如電轉:這個女人太聰明了,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更讓人敬畏的是,為了她想要的東西,她總能不顧一切的去爭,去奪!

    為了保住唐傑的性命,她不惜自我毀滅的來找自己談條件;在角鬥結束唐傑活下來之後,她又立刻像換了一個人一樣投入到了這場如同漩渦絞肉機一般的權勢爭鬥當中來,去為自己的權勢地位去爭,去奪!

    最重要的是,這個女人的身上有一種只有極少數人才有的東西,能夠壓得住場的皇族之氣!

    安吉爾目光盯著眾人看了好一陣之後,她才緩緩的一笑,手中的馬鞭再一次在地圖上指點了起來:「你們局限於一城一地的得失,總是在想:一旦政變爆發,一旦雙方的力量展開衝突,敵我雙方之間的力量對比差距到底有多少……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我們為什麼一定要把戰爭拖到那個時候呢?為什麼我們不在加爾西亞就解決一切?而一定要讓衝突擴散到整個帝國?」

    「哧……」權貴中有人發出一聲嗤笑。

    旁邊的夏爾德彬彬有禮的在一旁說道:「尊敬的安吉爾殿下,能容許我說兩句嗎?」

    安吉爾像是料到有人會說話一般,對他點了點頭。

    夏爾德欠了欠身,施了一禮,然後說道:「我的殿下,您剛到加爾西亞來,有些事情您也許不清楚。費爾南德斯殿下一直喜歡網羅各種強者,經營自己的勢力,在他的手下,強者不計其數,其中就包括一名能夠使用空間傳送術的魔法師。一旦他政變失敗,那麼他可以通過空間傳送術,瞬間逃離帝都,去一個我們根本不知道在哪裡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無論輸贏,費爾南德斯如果想從帝都逃脫都是極其輕鬆的而且是必然的?」安吉爾反問。

    夏爾德歎了口氣:「是這樣,我的殿下。」

    「那我們沒有能夠精通時空傳送的魔法師嗎?」安吉爾問道「讓他們通過空氣中的魔力波動,找出傳送點,摸過去,在傳送點等著他們!」

    夏爾德苦笑著搖了搖頭:「早就試過了,狡兔三窟,沒用的,我們的魔法師說,這種傳送點在帝國之內多達數百個,根本不可能一一安排人手。而且,費爾南德斯就算不用空間傳送逃走,他也可以選擇走海路,他身邊有強大的水系魔導師,十天的行程他一天就可以到。」

    安吉爾點了點頭,臉上也沒有沮喪意外的神色:「所以,你們就一直在設想著在正面戰場和他打長期的持久戰?」

    夏爾德無奈的說道:「我們的皇帝陛下正是在這種曠日持久的內戰中奪取的皇位,如果可以的話,誰想把帝國打成一個爛攤子呢?更何況,費爾南德斯在帝都之內的勢力絲毫不亞於我們,他完全有可能在政變中直接取得勝利。」

    「政變?」安吉爾笑了起來「真是一個很好的詞眼!可我們為什麼要等著讓他出手呢?」

    夏爾德的臉色更苦了:「我們沒有皇帝陛下的旨意,沒有大義的名分,如果我們先出手,那麼隸屬於費爾南德斯的諸郡就會有直接起兵的借口。」

    「大義的名分……」安吉爾臉上的笑容說不出是嘲諷還是感歎「所以,我們只能被動挨打,等著費爾南德斯先動手,然後我們佔著這個大義的名分,指責費爾南德斯圖謀不軌,企圖兵變?」

    夏爾德看了看一屋子的人,點了點頭:「是這樣。」

    安吉爾呵的一笑,看了看眾人:「現在你們明白,我之前為什麼發笑了?你們一定要等著這個大義的名分自己從天上掉下來嗎?如果費爾南德斯一直忍著不動手,你們怎麼辦?一定要忍到皇帝陛下讓位大典那一天嗎?」

    科克在一旁突然間沉聲道:「不這樣難道還能怎麼樣?」

    安吉爾看了他一眼,然後意味深長的說道:「這也就是我剛才所說的……皇帝陛下如果現在真的死了,這才是絕好的消息!反過來,皇帝陛下現在沒死,反而甦醒過來了,這才是最壞的消息!」

    這屋子裡面的人忽然間眼睛一亮,看向安吉爾的目光都忍不住帶上了幾分異樣的神色。

    這裡都沒笨人,是笨蛋也熬不到這個位置,活不到現在,就在安吉爾之前說過這些話的時候,他們當中有些極聰明的人便已經猜到了安吉爾想說什麼,現在安吉爾又重重的點了一遍,於是所有的人都反應過來了。

    只要殺死了皇帝,那麼按照規矩,皇位就必然而然是儲君科克來繼承,那個時候,大義就在自己這一邊了!

    政治鬥爭往往如此,大義這種東西看起來就好像遮羞布,彷彿不重要,但是有它沒它,是完全兩種效果,無論是誰,都拼了命嚮往道德的制高點上面站,想搶這大義的名分!

    當下便有一些貴族顫抖著嘴唇,說道:「你的意思是,要……要……弒……」他話沒說完,便被旁邊的人用手給堵上了嘴巴。

    但剩下那個字沒說出來,所有人都知道是什麼字!

    弒君!

    這兩個字太可怕了……

    它們就像魔鬼一樣從地獄中鑽出來,讓這裡的權貴們渾身忍不住戰慄發抖!

    但更多的人一邊顫抖著,眼中一遍流露出一種異樣的光芒,彷彿心中的魔鬼被人釋放。

    這個念頭不是沒有人想到過,可是克裡扎十六世和他的父親十五世不一樣,十五世雖然在位時間很長,但是總體來說是一個碌碌無為的君王,而克裡扎十六世則不同,他戰功彪炳,文武全才,在他的手中,帝國完成了對南大陸幾次的勝利征伐,龐德帝國的文治武功到他的手中達到了一個鼎盛時期。

    這位皇帝無論是在民間百姓的心中還是在權貴大族的心中,都是敬如神靈的角色。

    試想想,克裡扎十六世在奪取皇位的時候,帝國經歷了十年內戰,整個帝國幾乎糜爛,帝國人口幾乎下降了一半!

    可就是這樣的爛攤子,克裡扎不僅沒有讓它在自己的手中崩潰,而且還依靠著自己的強大力量讓這個古老的帝國重新崛起,煥發了勃勃生機!

    最為了不得的是,他一方面以鐵血手腕重建帝國的時候,他同時還頂住了來自凱爾斯曼家族的巨大壓力,扶植起了能夠與凱爾斯曼家族一較高下的克倫貝爾商會和光明神教。

    在龐德帝國史冊所記載的皇帝中,諸多的皇帝都被凱爾斯曼家族所控制,成為了聽人擺佈的傀儡,極少有能夠不受這個龐大家族完全控制的皇帝。

    而克裡扎十六世便是其中之一!

    可以想像,這樣的皇帝幾十年執政下來,在臣子心中的積威有多麼深!

    所以,有些貴族權貴們的心中即便是冒出弒君這個念頭,也飛快的打消了。

    可現在,安吉爾這個「外來人」大膽的指出了這麼一條出路之後,所有人都動容了,就連科克也是臉色陰晴變幻不定,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安吉爾。

    都說這個女人心機深沉,手段狠辣,現在一看,果然不是虛傳!

    房間裡面安靜極了,科克的臣下們都紛紛用目光死死的盯著他們的儲君殿下,似乎在等待著他的決定。

    而安吉爾則低垂著演練,目光看著地面,沒有人能夠通過她的眼睛看見她在想什麼。

    壓抑,這令人窒息的壓抑!

    房間精美牆壁上高懸的燭台突然間爆了出一個燭花,這細小的聲音猛然間所有人心頭都是一跳,如同一道雷霆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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