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醞釀(二)
瑪格麗特在信紙上婆娑的手指突然一停,她聲音好奇的問道:「她殺了一個人?什麼人?」
但她不等卡爾回答,很快就明白了過來,微微一笑:「我知道了,一定是侍衛吉爾,對嗎?如果我猜的沒錯,我們在達姆城帶回的這個叫艾瑪的女孩,她家破人亡,現在又身處在一個陌生之地,高度緊張和高度仇恨的情緒下,她做出一點極端的事情來,也是很正常的。更何況我把她帶回來之後,就因為關注阿托斯寶藏的事情沒有對她進行安排,把她一直丟在了一個偏僻的地方。」
「每天為她送飯的就是侍衛吉爾吧?他一定以為這是一個女犯人,又或者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女孩,所以,吉爾貪圖艾瑪的美色,想施暴於這個可憐的女孩兒。可沒想到,反過來被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小女孩給殺了……嘿!」瑪格麗特悠悠的說著,彷彿這一切都親眼所見。
卡爾見瑪格麗特一猜全中,眼中閃過一絲崇拜之色,他笑了笑:「夫人睿智,全部讓您說中了!」
瑪格麗特淡淡的笑了笑:「話說回來,這個叫艾瑪的女孩有點意思,手無縛雞之力卻竟然能夠殺死一個二級的劍鬥士,這倒是可以好好培養培養,你去把她帶來,我親口問她幾句話。」
卡爾點了點頭,轉身出了門。
過了一會,他領著瘦弱的艾瑪走了回來。
艾瑪一頭棕黑色的長髮凌亂,身上的衣服幾天沒洗,顯得十分邋遢,但女孩天生麗質的容顏卻不因為這身潦倒的模樣而有半分的衰減,反而為她平添了幾分惹人憐愛與同情的姿色。
瑪格麗特翻過身子,饒有興趣的打量著艾瑪
女孩身上這件衣服的紐扣和開口處全部用針線緊緊的縫合了起來,不讓人能輕易的撕開或者脫下,她一進屋,雖然低著頭,步伐緩慢,但是從她緊緊抿著的紅唇中能夠看出,這具瘦弱的身軀中深藏著一股沉默而堅強的力量。
這是一個外表上看起來十分柔弱,但是內在極其剛烈的女孩!
瑪格麗特在心中為艾瑪初步下了一個判斷,她笑了笑,並不追究艾瑪殺死侍衛的罪責,反而問道:「你怎麼殺死他的?他可是一個二級魔劍士!」
艾瑪沒有料到這個看起來高高在上的伯爵夫人第一句話竟然問的是這個,她心中暗自一驚,抬起頭來,一雙充滿警惕和敵意的眼睛看了一眼瑪格麗特,她開口說道:「再厲害的男人,在脫了衣服以後都是一樣的,沒有強弱高下之分。」
瑪格麗特愣住了,她沒有想到如此充滿智慧和嘲諷的一句話竟然出自面前這個年幼是少女之口,她愣了一下,突然間哈哈大笑了起來:「有意思,真有意思!這句話誰教你的?」
艾瑪低著頭,雙手握拳捏緊,微微顫抖著:「我的母親……」
瑪格麗特用一種欣賞的目光打量著艾瑪:「你在我這裡,想得到些什麼?」
在瑪格麗特看來,人與人之間都是互相利用的,各自在對方身上取得自己想要的東西,主僕之間也是如此。
艾瑪聽見這話,她渾身顫抖了一下,眼神突然迷茫了起來。
我想要什麼?
我的父親、母親、妹妹、我的家,都已經沒有了!
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我還想要什麼?
這個問題真把艾瑪問住了!
這些天她一直沉浸在痛苦和不安之中,根本沒有時間和精力來思考這樣的問題。
那一夜家門口如同小河一樣流淌的血河在艾瑪的眼前不斷的飄蕩著,像一條緊緊縛住了她靈魂的鎖鏈,纏繞著她,令她窒息!
一幕幕噩夢一般的畫面在艾瑪的眼前閃過,向她施暴的衛兵、母親嘶喊的表情,妹妹驚恐的眼神,這一切交織在一起,最後定格成一個畫面。
一個滿頭黑髮的男人,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渾身鬥氣金光閃閃,他揮舞著長刀,大聲咆哮著,他魁梧如山,渾身浴血,如同一頭凜然不可侵犯的獸王!
艾瑪的眼神中閃過迷茫,閃過悲傷,閃過痛苦,閃過眷戀,最後當她腦海中的畫面定格在這個黑髮男人身上的時候,她所有的猶豫和迷茫都消失了。
艾瑪跪了下來,重重的在瑪格麗特跟前磕了幾個頭,一字一頓的說道:「請教我殺人的技巧,什麼都行,我要報仇!」
瑪格麗特淡淡笑著,目光在艾瑪的身上打量著:「你要報仇?你找誰報仇?殺死你家人的那些達姆城衛兵嗎?那你可要失望了,這些衛兵在達姆城劫獄事件之後,全部被國王問罪砍頭了,你想報仇也找不到人了。」
艾瑪一張清秀之極的面孔中透著一股冰冷刺骨的仇恨,在她看來,這一切之所以這樣,就是因為一個人造成的。
她緩緩的搖了搖頭:「不,我要找的不是他們。」
「哦?那,難道是……」瑪格麗特眼中奇異的神色越發的明亮。
艾瑪一字一頓的說道:「是的,就是他!唐……傑!」
瑪格麗特沉默了一會,她笑了笑:「真有意思。可你想過,你要怎麼報仇沒有?」
艾瑪緊握的拳頭顫了一下,緩緩的搖了搖頭,小女孩的印象中這個黑頭髮的男人實在是太深刻,太難忘了,他彷彿一尊戰神,即便面對著無數的敵人,在茫茫的人海中也永遠不會被擊倒!
瑪格麗特笑了笑,聲音中隱隱透出一股居高臨下的上位者語氣:「想學殺人的技巧?你手無縛雞之力的時候就已經能夠殺死一個二級的劍鬥士了,等你專門學了殺人的技巧,又會怎麼樣?」
「呵,我倒是有點期待!你的願望很容易達成,不過你要明白的是,作為回報,你將成為我凱爾斯曼家族的奴僕。從此以後,你的每一根頭髮,每一寸皮膚,每一塊骨頭都將烙上凱爾斯曼家族的私有印記,你不再是你自己,你將成為凱爾斯曼家族神聖不可侵犯的財產之一。作為你的主人,作為你的支配者,你將不再擁有自由,尊嚴,你的生命屬於凱爾斯曼家族,你的一切都將為凱爾斯曼家族服務!我讓你生,你便生,我讓你死,你便死,你明白了嗎?」
艾瑪渾身顫抖著,她猶豫了一下,然後重重的點了點頭。
瑪格麗特咯咯笑著,像看著無價瑰寶一樣最後看了一眼艾瑪,重新翻過身,背對著艾瑪和卡爾,懶洋洋的擺了擺手:「卡爾,把她送到瑪麗亞那裡去,她會知道怎麼做的!」
卡爾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走到艾瑪的跟前,沉聲道:「走吧!」
艾瑪站了起來,跟著卡爾走到門口,突然又轉過身,大聲問道:「你難道不追究我殺死衛兵的罪責嗎?」
一旁的卡爾大聲呵斥道:「無禮!要用敬語,稱呼伯爵夫人或者夫人!」
瑪格麗特倒是一點也不介意,她略帶嘲諷的聲音從寬敞奢華的房間中清晰傳來:「那種不顧家法,管不住自己老二的廢物,殺了就殺了,有什麼好追究的?你就算沒殺他,我也要殺他的!去吧,艾瑪,跟著瑪麗亞,她會教你以後該做什麼的。」
艾瑪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瑪格麗特撩人性感的背影,跟著卡爾走下了樓梯。
兩個人出了門,外面月明星稀,海港吹來的冰涼海風讓艾瑪心中倍感心中淒涼,月色下,她單薄瘦弱的身影煢煢孑立,那柔弱蕭瑟的身影中有著一股說不出的哀婉。
卡爾駕過來一輛馬車,對艾瑪偏了偏頭:「上車吧……」
艾瑪上了車,一個人坐在豪華的馬車中,她卻沒有心情去觀賞這輛奢華到了極點的馬車,她低著頭,眼神變幻,像是心緒萬千,又像是在為自己的未來而憂心不安。
馬車行駛了一陣,漸漸的海風中夾雜的腥味越來越濃,顯然已經接近海港,四周熱鬧喧嘩聲也陣陣傳入到了馬車之中。
「吁……」馬伕卡爾一拉韁繩,讓馬車停在了一家酒吧旁邊,他回過頭,對車廂喊了一聲:「下來!」
艾瑪像一隻警惕而又緊張的小鹿,從馬車上爬了下來,她左右打量了一下,四周大街上滿是酒醉喧嘩的水手和放蕩大笑的女人們,在她的面前,一間裝飾頗具特色的酒吧傳來一陣刺耳的喧囂聲,如同一個墮落而狂亂的歡場。
卡爾也不看艾瑪,自己逕自走了進去。
艾瑪在跟著他走進去之前,眼睛在酒吧的門口一掃。
這間酒吧的門口立著兩尊銅鑄的雕像,風吹日曬,已經透出紅黑之色,這兩個銅像是水手模樣的男人,他們喜笑顏開的抬著一個酒桶,容貌形態栩栩如生,在酒桶的正中間烙著幾個字。
綠色森林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