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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004章 文 / 游泳的魚

    第004章

    「奶奶。」樂子衿俯在奶奶床邊,蒼白的臉上有一絲紅暈:「你看,誰來了……」她清麗的眸子仍舊紅紅的。

    崔泰哲站在病床外,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樂奶奶……也是第一次看到他的小妻子強忍住眼淚溫柔的說話….更是他第一次看見病入膏肓、毫無意識的人……

    樂奶奶的眸子渾濁…臉色臘黃……目光定定的,沒有絲毫的游移…只是,眼眸有濕意……

    可是,樂子衿知道,奶奶在聽……她拉著崔泰哲的手:「奶奶,他就是崔泰哲……」她努力睜大雙眸,不讓淚水溢出……

    崔泰哲有些動容…他的一隻手扶在樂子衿肩上,俯身朝著樂奶奶說:「奶奶,我是子衿的丈夫崔泰哲……很抱歉沒有在結婚前來拜訪您……您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子衿的。」一向冷漠的他,從來沒有如此溫情的對一個陌生人說話,只因她是他小妻子的奶奶,所以,他的話語中,夾雜著溫和。

    樂奶奶的淚溢出眼眶,歪斜著的唇有些輕輕的張合……她的手緩緩的移向樂子衿。

    樂子衿握住奶奶的手。

    樂奶奶的另一隻手又往崔泰哲那邊移……很緩,很輕,很遲鈍……

    崔泰哲握住她的手。

    樂子衿回頭抬眸看他……

    他的手,已經緊緊的握住那枯黃的手,一改往日的冷漠,而是溫和的喚著:「奶奶。」

    樂奶奶努力想要讓兩隻手合攏,可終是力不從心…

    崔泰哲用大掌包裹著樂奶奶和子衿的手,他的掌心,溫暖而柔軟,完全沒有世下男子的粗糙。

    樂奶奶有些動容….她的視線有些迷離……

    「奶奶」崔泰哲俯身湊近樂奶奶的耳畔,用極低的聲音說著什麼話……他話音剛落,樂奶奶有些動容……豆大的淚水流了出來。

    樂子衿替奶奶擦去淚水,指尖上余有濕濕的溫熱……她一驚,之前奶奶的淚水,都是涼涼的……「奶奶?」

    樂奶奶歪斜的唇有些動容……似乎是想笑,可是,卻無能為力……

    當崔泰哲從醫生辦公室出來之後,撥通了蔣軼堯的電話,沒有一絲寒暄,直截了當的說:「我需要最權威的腦科專家……是的……馬上,現在,立刻就要!」

    蔣軼堯的舅舅是國際有名的腦科專家……但他正在倫敦參加研討會……當蔣軼堯帶著舅舅的同事,同樣也是腦科專家的醫生來到附院時,樂奶奶已經過世。

    樂子衿當時在場,當樂奶奶的呼吸停止時,她早已淚流滿面,暈倒在病床旁。

    崔泰哲,a市最忙的人,每天手上過的單上百萬千萬,可是,卻把所有的工作推開了,一心張羅著樂奶奶的後事,凡事親力親為。

    是的,他想為她做些事情……至少,做她有力的臂膀……不讓她再流淚彷徨。他對她的在乎,已經超越了他對感情的所有過往。

    「奶奶!」樂子衿從昏睡中驚醒……夢見奶奶帶著她放風箏,可是,放著放著,奶奶卻不見了……她驚的叫出了聲。

    「姐!」子墨從病床旁的沙發上一躍跳起:「怎麼了?」

    樂子衿一身冷汗……她的眼觸及子墨臂上的黑紗時,淚眼朦朧……她無力的靠著枕頭,不語。

    見她流淚了,子墨也濕了眼眶,他用紙巾替姐姐擦拭著淚水。

    子衿撲進他的懷裡,雙手伏在他的肩上,哇的一聲哭出來:「子墨,奶奶走了……子墨,子墨……」她最最依賴,最最喜愛的奶奶離開了,永遠的離開了……她悲痛難當,聲聲喚著弟弟,帶著無比的淒涼與哀愁。

    樂子墨流淚了,可是,他迅速擦掉自己的眼淚:「奶奶走了,姐,你還有我,還有姐夫……」

    姐夫?

    姐夫!

    樂子衿漸漸收住哭聲,「他呢?」是的,奶奶是下午過世的……可牆上的鍾卻顯示八點了…窗外,已經一片漆黑……「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樂子墨替她擦乾眼淚。

    一天一夜?24小時?她竟然昏睡了24小時,她一慌,伸手握住子墨的胳膊:「奶奶呢?」是的,醫院應該是不允許奶奶停留這麼久的……她嘲弟弟吼起來:「子墨,你守著我幹嘛?奶奶呢?你怎麼不看著奶奶?」

    子墨努力抑制住她的慌亂:「姐夫說,有他在,讓我在這兒陪你。」是的,從前兩年,他見崔泰哲的次數寥寥無幾,而且對他有很深的成見……自從那次舞會,他改變了對他的看法……而這一次,奶奶去世,他們共同忙碌的那一下午,他不得不佩服他清晰的思緒,條理的佈置……而且,姐姐昏迷之後,他對姐姐的關愛,那是無法抑制的真情流露……所以,子墨喊了他一聲姐夫。

    「子墨,我要去看奶奶。」

    靈堂。

    樂子衿第一次感覺離奶奶如此的遠……雖然,只隔著一片花海……

    奶奶靜靜的躺在一片花海中,經過化妝師的整理,她的面容栩栩如生,那原本歪斜的唇已經合攏,此刻的她,是如此的祥和與安靜。

    其實,她只要一伸手,她就可以觸到奶奶的臉……

    但是,她卻忍著……

    她的眼淚早已經流乾……

    她的肩膀輕抖著……

    一雙溫暖的大掌履在她的肩頭,寬闊結實的胸膛出現在她身後……他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攬著她,讓她靜靜的依靠。

    叔叔一家也來了。

    白梅、樂欣妍母女匆匆的拜別。

    不顧白梅的阻擋,樂志遠堅持要守靈,這是他們婚姻存續幾十年來,他最最執拗的一次……

    因而崔泰哲在,所以白梅也不好動怒……只微悻悻離開……

    而子墨,被崔泰哲與樂子衿勸回去休息了。

    深秋的夜晚……

    冷。

    出奇的冷。

    前半夜,三人靜靜的,沒有人說話,只是靜靜的坐著。

    「累了吧?」崔泰哲伸手,試圖要讓她靠在自己懷裡……

    樂子衿搖搖頭,長髮披在肩上,蒼白的臉沒有過一絲血色……唇角乾渴。

    他觸碰她的手,卻發現,她的手冷得嚇人……他脫下自己的西服,披在她的肩上……寬大的西服下,她顯得嬌小而纖瘦。

    滾燙的開水在他小心翼翼的吹呵下,漸漸成溫熱,他送到她的唇邊,她木然的接過……很快,一杯水見了底。

    他又替倒了一杯,吹得溫熱時遞給她,可是,她卻抬眸看著他,將杯子推到他的唇畔……他朝她溫柔的笑笑,然後喝了一口,接著卻再送到她唇畔,仰著杯子,溫熱的水進入她柔軟的唇。

    「冷不冷?」

    樂子衿搖搖頭,喝了溫開水,心底舒服多了……

    他攬著她的肩膀,:「困了就睡會兒。」

    樂子衿搖頭,她沒忘記,奶奶還睡在花海中,只短短一夜的光景,她怎麼能睡去?

    「靠著我。」這樣,她會舒服很多。

    樂子衿沒有再拒絕,輕輕的倚在他的肩頭……但是,失去親人的悲痛讓她沉默著……心裡一片默哀。

    下半夜。

    夜更深。

    夜更涼。

    沉寂的空間,一片淒涼。

    花海中,奶奶仍舊靜靜的躺著……那樣安靜,安靜得連呼吸都沒有。

    趁著崔泰哲離開的一小會兒,樂志遠說:「他對你很好。」是的,一向懦弱的他,原本對侄女有愧疚……現在看著崔泰哲細心的照顧她,他的心裡,有些慶幸。

    樂子衿不說話。

    「都怪我太懦弱了……」依他的收入,其實他完全可以讓母親住在家裡……但是,白梅一再強硬的態度讓他沒轍……因為他在事業上,還要過多的依賴白梅娘家

    …母親的突然辭世……他很痛苦……

    「叔叔,」樂子衿的聲音有些低啞:「奶奶不會怪你的。」奶奶在多年前已經對小兒子徹底失去希望了……但是,她卻從不在樂子衿面前說小兒子的不是…

    樂志遠痛苦著……是的,他,心有餘而力不足……慚愧,痛苦……

    東方發白時,有工作人員陸續進來。

    將樂奶奶被抬出靈堂時,一夜沉默的樂子衿咬著手背哭了出來……難以割捨的親情…她要上前,阻止奶奶被抬走……可是,崔泰哲卻抱著她的腰,對於她的拳打腳踢毫不動容…

    最後,她累了,伏在他的懷裡,像小貓一樣,嚶嚶的哭泣。

    崔泰哲的眼眸間有濕意……

    他心疼。

    心疼她。

    他的手撫摸著她的長髮,輕輕拍著她的背……他無法勸慰她……因為,他知道,她是真的悲痛,真的難受……真的痛苦……或許,哭出來,發洩出來,會好一些……

    當太陽的第一抹光輝出現在東方時,奶奶的骨灰已經下葬。

    子墨抱著奶奶的照片走在最前面….…而身後,是崔泰哲與樂子衿……樂志遠一家緊隨其後……

    樂子衿生病了。

    高燒不退。

    醫生剛剛給她打了退燒針……

    她面色潮紅,在床鋪間睡得不安穩……

    「爸爸,推高些……再推高些……」她囈語,頭微微的偏側著。

    她不安的翻身:「奶奶,爸爸媽媽去旅遊,我和子墨在家陪你……」

    「子墨,別哭……」昏迷中,她的眼角有些許淚滴:「爸爸媽媽只是去了很遠的地方……子墨,姐姐陪你好不好?」

    「奶奶……我怕……我不敢,嬸嬸會不高興的。」她瑟縮的身子有些緊繃:「欣妍的鋼琴是我的……為什麼我不能彈?……我要上學……叔叔,我不敢要你的錢……嬸嬸……」

    「我沒有偷東西……我沒有偷……別打我……」她的眉間微皺,緊閉的雙眸沒有過一絲要睜開的痕跡,她的囈語,越來越明顯,她的情緒越來越激動。

    「我不嫁!」她的聲音特別的清晰,「我才十九歲……為什麼要鋤掉這些花?……奶奶,」她有些嗚咽,「子墨,你怎麼不去上學?……嬸嬸……我願意嫁……願意嫁,只要奶奶……只要子墨……我什麼都願意。」

    …….

    她在說什麼?斷斷續續……可是,唇齒之間,卻又是如此的清晰。

    她的胡話,他多少也聽進去了一些,可是,隨著聽明白之後,他的心卻驀得疼了起來……她,從前過的是怎樣的生活?嬸嬸?在她的話裡出現的比較多……可當她提到她時,卻是有些顫抖,有些緊張,她這是在怕她……還有,什麼不嫁?什麼願意嫁……

    崔泰哲一直守在她的床頭,聽著她一整晚的胡言亂語,天剛剛亮時,他伸手履著她光潔的額頭,發現她的溫度降了一些,心底稍稍安穩了些。張羅樂奶奶的喪事,第一晚,他淺眠,第二晚守靈,他一夜未睡……而剛從墓園回來,她就病倒了,他又是一宿未睡……實在是太睏了……

    不知睡了多久,樂子衿終於醒了……頭昏昏然,額角沉重不堪,一隻手,橫在她腰上,她轉頭,他的睡顏落入她的視線。

    平時注重儀表的他,此時有些許落魄,他神情疲憊不堪,唇角一圈黑黑的鬍渣,她,從未看見過他如此不修邊幅的模樣。

    他曾說:不是因為交易,而是因為……我愛你。」

    她動容……那是他第一次對她說我愛你。

    她相信。

    這幾天,他的表現可圈可點……如若沒有他……奶奶的葬禮怕會是另一番淒涼的景象……雖然她並不在乎一些塵世的浮華,可是,畢竟是她的親人,她不願意看著奶奶離世之後淒涼的喪禮……

    他對她,體貼入微,照顧有加,甚至,連子墨也是一口一個「姐夫」。

    他應該很累了吧。

    樂子衿的手撫過他唇畔扎手的鬍鬚……手指傳來微微的疼痛,是的,他是真實存在的,而且就在她的身邊。

    「醒了?」她的觸摸驚了淺眠的他,他深遂幽黑的眸子有著濃濃的倦意……可是,他醒來的第一件事,則是伸手履著她的額角,發現額角傳來的溫度時,他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因為,她退燒了。

    她覺得孤單,想依著他。

    於是,靜靜的靜靜的,靠在他溫暖的懷裡:「多睡會兒。」是的,她知道,他很倦。

    崔泰哲低頭,唇落在她的眉間。

    兩人相擁著,沉沉入睡。

    待到午後,他們才醒來。

    餐桌前,幾樣清新的小菜,一鍋粥。

    崔泰哲盛了粥放在樂子衿面前,「先喝粥,暖胃。」他把她當作小孩子一般哄著。

    而一旁的黎雅筠,則是靜靜的看著,看著她一向引以為傲,自負立的兒子竟然也有如此溫柔的一面……她真的跌破眼鏡。

    「好點了嗎?」飯後,黎雅筠看著樂子衿懶懶的靠在沙發上……雙眸無神的睜著……

    樂子衿憔悴的面容淡然的一笑,可是,這一笑,竟然比哭還難看。

    「學校那邊,已經幫你請了一個月的假,這段時間,你就在家裡好好休息。」雖然不是她的女兒,可是卻勝似親生女兒,黎雅筠看著她無神的模樣,心疼。

    「謝謝媽。」樂子衿的唇輕輕說著,是的,奶奶剛去世,她的心情很沉很沉,根本無法靜下心去學習。

    黎雅筠伸手替她捋過額畔的一絲短髮,「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子衿,堅強一些。」

    樂子衿頭重腳輕,甚至,連點頭搖頭都覺得是負累。

    這些日子,崔泰哲靜靜的在一旁陪著她。

    他知道她心底沉悶,於是,不說話打擾她,只是靜靜的看著她,對於她偶爾的一起舉動給予幫助:比如她唇一抿,他知道她要喝水了;她手一碰他,他就會將她的手緊緊握住,他知道,她在害怕。

    夜晚,他在她的房間裡陪著她……可是她卻很容易驚醒,每次驚醒之後,額上全是密密的汗珠。

    「做噩夢了?」他低語。

    她點頭,他擁她入懷,將她纖瘦的身子擁在懷裡,給她溫暖。

    就這樣,她會很快就入眠,而且,會一覺睡到天亮,起初幾天,她時常夢到奶奶、夢見到爸爸媽媽……後來,情緒漸漸安定。

    起風了。

    崔泰哲回房間替她拿著薄羊毛開衫,可是,在大廳裡卻遍尋不到她……他驚得一身冷汗……

    「子衿!」他的心狂跳不止,就像是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一樣……他瘋狂的在大廳裡來回尋找,廚房沒有,衛生間沒有,儲藏室也沒有……他掀開每一扇落地窗簾找尋她的身影……當他絕望時,卻透過落地玻璃窗,看見了她落漠的身影。

    她正坐在鞦韆上,唇輕輕開合著,似乎在說著什麼,她雙手緊握著鞦韆的繩索,可是,頭卻只是偏向另一邊,呆呆的,望著天空囈語。

    崔泰哲的心跳漏跳了一拍……此時的她,就像是一個天使一樣,讓他覺得是那樣的年輕,那樣的純潔……

    當他經過花園,快走到她身邊時,她突然看著他,頭毫不經意的斜著,白皙的面容讓她看起來特別年輕:「推我。」

    崔泰哲高興極了,這幾天,她幾乎沉默不語,偶爾的幾句話卻是他問她,她答,可是,現在她竟然主動的對他說話了。

    鞦韆在空中飄蕩,蕩起好看的弧度……她披散在肩上的頭髮,飄逸的跟著鞦韆的弧度飛翔著……

    「呵……呵呵呵……」迎風撲面的感覺讓她似乎回到童年,回到樂宅,回到那個鞦韆架下……俊朗的爸爸,美麗的媽媽,可愛的子墨……她的唇畔,有發自內容的微笑。

    崔泰哲見她開心了,推得更歡了。

    「我累了。」當鞦韆回落時,經過他的身旁,她說著。

    崔泰哲減少鞦韆的弧度,最後將鞦韆固定下來。

    她突然朝他笑,淡淡的笑容卻讓她的臉瞬間鮮活了起來,清麗的眸子裡不再有血絲,唇也恢復了紅潤……她雙臂伸開。

    他上前,想要摟著她的腰抱她下來,可是,她卻低頭,清亮的眸子看著他,唇卻有著一絲頑皮:「我要你背我。」

    她不再沉默了,崔泰哲狂喜。

    轉身。

    她縱身,俯上他的背。

    迅速的,

    他雙手向後,摟住她的腿。

    她好輕、好輕。

    樂子衿的雙手摟著他的胳膊,將頭枕在他的後背上……他身上淡淡的古龍水傳來,她心底,平靜著。

    見她樂不疲憊,他背著她,在花園裡繞圈圈。

    「爸爸。」她低語。

    崔泰哲一怔,背微微的僵直。

    她復而將頭湊到他的肩膀上:「泰哲。」

    崔泰哲心底漫過無邊的溫柔,他以為,她將他當作爸爸了,卻沒想到,她的思緒竟然是清晰的,而且,還如此溫柔的喚著他的名字——這,是她第一次這樣親呢的喚他:「嗯。」

    「謝謝你。」她又將頭安靜的放在他的背上……

    是的,這幾天,他給她的,是包容,還有無盡的溫柔與呵護……

    她已經二十二歲,從十歲開始,她的思想似乎就已經成熟了……

    奶奶過世,她悲,她痛……她覺得世界都在旋轉,唯有她一個人孤零零的……

    可是,他在她身邊,用他那溫柔的心包容著她,呵護著她,每每她孤單時,只需側頭,就能看見他溫柔的眼睛……每次夜晚從噩夢中驚醒,她會在他懷裡,像是倦縮著的小貓一樣尋求他身體的溫暖。

    她愛他。

    已經很久了。

    即使,即使有一段不開心的事,但是,她仍舊愛他。

    有了他的呵護,他給的愛情,她從失去奶奶的悲痛中醒過來了……是的,奶奶沒有遺憾,因為,她發現,奶奶去世時,僵硬的臉上,卻有著一抹滿意的笑容……很淺很淺的笑容,可是與奶奶如此親密的她,卻能捕捉到。

    「謝謝你。」她又說了一遍,聲音大了一些。

    「小傻瓜!」崔泰哲寵溺的說,可是,卻沒有停下腳上的步伐,他的小妻子,他的小精靈,他的小天使……終於,醒了。

    當她要求下來時,他一蹲著,她便靈巧的從他身上翻下。

    「這是白玫瑰。」樂子衿指著一從玫瑰說著,已是深秋,玫瑰葉子逐漸凋零。

    「我知道。」

    「知道我為什麼喜歡白玫瑰嗎?」樂子衿沒有回頭,而是伸手去觸碰花莖上鋒利的刺。

    「為什麼?」他發現,往常在他們談話間占主導地位的他,竟然被她牽著鼻子走。

    樂子衿回頭,白色的襯衣將她纖細的身子裹得嚴嚴實實的,他替她穿上的羊毛開衫讓她覺得溫暖,她的目光看著他,有著淡淡的羞怯:「因為……我爸爸曾親手給媽媽種了一叢白玫瑰……」她邊說邊走著,偶爾回頭看他:「每年夏天,玫瑰都會開得很漂亮,媽媽會把它們插在花瓶裡……」她的眉微微一緊:「後來,他們去世……每到白玫瑰盛開的時節,我都會帶著爸爸親手種的玫瑰去他們墓前……媽媽見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這是他第一次聽她講起她的父母,頗有些好奇:「那叢玫瑰還在?」

    樂子衿眼色稍稍微黯,那日清晨,樂宅裡那叢白玫瑰被無情的挖掉了……「不在了。被挖掉了……就在,就在前年……」

    「所以,你就在這兒種了這叢玫瑰?」崔泰哲說。

    「不是我種的。」樂子衿唇角微微上翹:「你猜猜,是誰種的?」見他猜不著,她說:「是媽媽,你媽媽。」

    崔泰哲有些汗顏,伸攬過她,低眉看她:「對不起……我都不知道你的這些過往……幸好我媽……我真該謝謝她。」

    「我很幸運,也很幸福。」樂子衿回望著他:「雖然我早早的失了雙親,可是,我感謝你,感謝你給了我婚姻,感謝你的爸爸媽媽這麼疼我……我覺得上天真的是太眷戀我了……」

    「還有,我愛你。」崔泰哲已經許多年不曾說過這三個字了……可是他卻是第二次對她說:「我會讓你幸福的。」

    她踮腳,摟上他的肩:「剛才你背我……我好像回到童年時,爸爸背著我在花園裡玩的情景……泰哲,你會再背我、陪我蕩鞦韆嗎?」

    「會。」他低眉,額角抵上她的,是的,只要她開心,只要她歡喜,他做什麼都願意。

    「不會覺得我太幼稚?」她看著他,如此近距離的看著他,眉眼間,近在咫尺。

    他低笑:「只要你喜歡就好。」

    「謝謝你,」她輕吻著他,猶如蜻蜓點水一般……

    他呵呵輕笑,心情像是三月的春光一樣明媚。

    「小時候,爸爸抱著子墨,推我蕩鞦韆,媽媽會做可口的點心……」腦海中,已經模糊的一幕讓她感觸頗深,不禁幽幽說:「那個時候,好幸福。」

    「我也可以天天陪你蕩鞦韆。」他承諾道,他想彌補她失去的那些幸福。

    「我沒有安全感,我怕做噩夢,泰哲,我要你每天都陪我睡。」她的臉突然間變得緋紅,是的,他們應該做真正的夫妻。

    「我每天都在陪你睡。」原本曖昧的話語,在此時此刻,卻顯得異樣的親呢。崔泰哲沒忘那晚她發燒時的囈語……他會努力的,好好愛她,呵護她,給她一個最幸福的人生。

    樂子衿雙眸微閉,將唇緩緩的抵向他的。

    崔泰哲閉上雙唇,等待她的溫柔。

    可是,

    她鬆掉摟在他脖子上的手……然後……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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