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什麼,白澤自從一進得這房間中來之後,和孔雀的這位大伯說話的時候,就總感覺到對方的態度,有種高高在上,俯瞰自己的意思,就算是再怎麼和顏悅色,擺出一副「親民」的樣子,可骨子裡面的語調和口氣,也都彷彿是在「施捨」給自己什麼好處似的。
而這種感覺,也令他從心裡往外的不痛快。
他是一個很傳統的武人。
為人處事,心性率直,講究的就是個『快意恩仇』,行事手段雖然有些時候看似過於激烈,不受約束,可身為武人最看重的卻也恰恰就是這一點。
能忍讓,卻絕不受辱。
這一次他受裴炎父子之請,礙於顏面,不得不來見上一面,說明白一些東西,年紀雖輕,輩分也小,但若以江湖規矩而言,以他如今拳法宗師的身份和地位,既然清淨無求,自然也沒有必要去看人臉色。
從這一點上講,他也認為,自己應該是和對方有著平等的地位和身份的,否則若只是單純的「招安」,白澤根本也不屑一顧,雙方的談話也肯定進行不下去。
所以,白澤說話的時候,才會直言不諱的提醒了一下,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的確,剛剛孔雀大伯在言談中對於白澤的招攬,所提出的一系列的條件和待遇,對於任何一個人而言都是十分具有誘惑力的。只要白澤點一下頭,不但可以立刻避免了許多麻煩,消除掉暗中一些有心人對他的算計和惡意,而且從此之後從軍之力肯定也是一帆風順,以他的本事,三十歲前晉陞實權的少將軍銜,這在國內只怕也是建國以來極少的特例了。
但是,事實上這些都不是白澤所需要和看重的。
如果他要參軍,早在成都的時候。同樣是中將,張庭堅給他的條件也不比現在差多少。
好馬還不吃回頭草呢!
何況是白澤,一心於武道,整幅心思都已經撲在了拳劍之上。最忌諱的就是被人約束。命令,因為那麼一來,溫水煮青蛙,人就要徹底失去了上進的「心意」,就好像如今的郭追夫妻一樣,整日忙於世俗之事,反倒自己斷了自己日後更進一步的可能。
曾經目睹了木道人這般的神仙人物。腦袋裡還有一道更加神秘的袁公劍意,渺渺不可測度的劍氣飛天,不把這些東西全都親身經歷了走過一遍,就連白澤都不會原諒自己。
與之相比,世俗之間的種種,對他而言只不過都是不怎麼重要的「瑣事」罷了。
如果不是功夫還遠遠不到家,需要人生的歷練來打磨自家的心思,家裡還有父母親人。只怕他也早就學了木道人一樣,捨棄一切,披髮入山求道去了。
「哈哈哈哈哈……。」乍一聽到白澤的話,孔雀的大伯臉色頓時就是一變,但隨即這老人和裴大海又對望了一眼,臉上立刻便露出了幾分調侃的笑容。
「真是個少年人呀,初生牛犢不怕虎。我看過一些資料和視頻,也聽過幾位武術界的老前輩比較中肯的評價,知道你的功夫很厲害,甚至有人說自從建國以來,能在二十歲前達到你這種地步的,只有你一人而已。但是一個人不管再怎麼強大。也畢竟只有一個人而已,是很難和集體的力量相互抗衡的。再說一句你可能不喜歡聽的話,如今時代不同了,俠以武犯禁這種事是很難行得通的,你功夫再高,即便是用在了正確的地方。也只能影響一個極小的範圍,對大局起不了任何作用,這根本也不是你願不願意退縮的問題。我們的國家是一個整體,從你之前行事的手段和態度來看,如果沒有一定的約束,不知道日後還會惹出多大的麻煩出來,我想你也不願意整天東躲**,與天下人為敵作對吧,那樣的日子,想來更不適合你。」
孔雀的大伯笑了笑,「你現在之所以在做了那些事情,還能安然無事的坐在這裡,都是總參裡有高層的領導,對你心懷善意的緣故。但即便如此,這種善意是不是可以保持更長的時間,這誰也說不好,就比如上一次你把日本小澤家族的人打傷了,最後不治而亡,雖然因為兩會的緣故,國家駁回了日本人和韓國人的要求,但仇恨已經結下了,就輕易不會了結。而且據我所知,這一次日韓兩國大動干戈的背後,還有美國人的影子,你殺了人家的亞洲情報主管,中情局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對你執行最嚴厲的打擊了。」
「雖然是在國內,他們不敢明目張膽的對你下手,可像前幾天那一次假手於自有傭兵殺手的刺殺活動,肯定不會就此罷手。你再厲害,也比不過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情報系統吧!如果沒有國家依靠,不管你走到哪裡,都會有人對你進行跟蹤暗殺,甚至在你頭頂大氣層之外,無處不在的間諜衛星也會時時刻刻的鎖定你為目標。就算你可以僥倖逃過幾次,但事態一旦擴大了,就會變成國於國之間的暗戰,由此而引發的各種損失和傷亡,你能擔得起這個責任麼。再好比,民國時候有個王亞樵,被稱為殺手之王,連蔣介石和國民黨軍統的特務頭子戴笠聽到他的名字,都要心裡發虛,想必這個人應該是很厲害了吧,但最後還不是被殺了。」
「這麼說倒也沒錯。對我而言,對手的勢力的確很大。」白澤認真的聽著,也不得不承認面前這位老人說的都是「事實」,自己的功夫雖高,但樹敵也多,按照一般道理而言,在這種情況下,加入軍隊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有了國家作為靠山,一切敵人自然就都是「紙老虎」,一戳就破。
而且自從殺了那幾個美國人之後,白澤心裡也都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向來只知道佔便宜絕不會吃虧,而且好面子的美國人絕不會就此放棄對他的追殺,以後的日子肯定會更加刺激。這就好像是打了小的,出來老的一樣,挖出蘿蔔帶出泥。麻煩總是一件接著一件,沒完沒了。
「年輕人就是年輕人,只知道匹夫之勇。其實今天我特地從京裡要來見你,也是應了老裴之請。他是你爺爺的徒弟,自然看不得你吃虧,另外當年白老先生在軍中的時候也曾幾次救過我父親的命,這都是換不完的人情債。所以,你大可放下你的戒心和疑慮,我之所以要你進入部隊,也都是為了你好。並不是要從你身上謀取什麼利益。你的功夫雖然不錯,但是又有什麼能值得我花這麼大的心思在這上面呢?簡直是開玩笑!」
孔雀的大伯說起話來,漸漸的情緒也有些激昂起來,腰身挺得筆直,正要再說些什麼的時候,卻被一旁的孔雀十分隱晦的拉了一下衣袖,抬眼看了一眼孔雀,突然眼神動了一下。身子往後一靠,聲音重又變得雲淡風輕:「該說的話,我都說了。雖然你剛才的選擇並不符合我的心意,但是就連我也不得不承認,你的確是個很出色的年輕人。能夠堅持己見,並始終如一,這本來就是成功的最大因素,難怪我們家孔雀這麼欣賞你,這次還要陪著我來見你一面,你真是個很特殊的人呀,令人印象深刻。」
「大伯,你胡說些什麼呢?」一向英姿颯爽的孔雀突然臉上微微紅了一下。十分小兒女態的站在原地跺了兩下腳,倒是讓白澤看的呆了一下,隨即也使得原本氣氛有些緊張的房間裡頓時輕鬆了許多。
「好,好,都是大伯的不是,失言了。失言了。」孔雀的大伯突然之間,爽朗的大笑了起來,神態之間看得出是對自己的這個侄女疼愛之極。
「多謝您的教誨和指點,小子年少無知,先前的確是想的差了一些,希望您大人大量不要介意才是。我雖然仍然要堅持己見,但對您的好意,卻已真正的感激不盡……。」
白澤感受到週遭氣氛一鬆,知道自己從前卻是想的有些差了,當下也不猶豫,話鋒一轉,說話時也變得彬彬有禮起來。
只在心裡一個勁的嘀咕著:「原來老爺子當年在軍中救過孔家老人的命,難怪會專程趕來見我一次,孔雀的這個大伯身上氣息雖然不怎麼討人喜歡,但行起事來倒也有始有終,是個有些豪氣的。看他的年紀想來當初也是在軍隊裡干的,只不過和張庭堅老將軍一樣,都是文職,說起話來不溫不火,不太符合我的胃口……。」
本來只道對方是看中了自己的武藝,要行那招安之事,沒想到峰迴路轉,居然又別有內情。白澤在心裡吃了一顆定心丸的同時,也是忍不住長長的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今天這一關算是過了八成了。
「感激不盡倒也不必,我今天既然肯來見你,話也說到這裡了,就不會輕易收回,這個承諾對你仍舊是有效的,只要你小子哪天想明白了,我這裡的大門就會對你敞開。」
孔雀的大伯淡淡一笑,又拈起一杯茶,喝了一口,「你們白家的人,都是個牛脾氣,一旦決定下來的事情,就不會輕易改變,當年白老先生在人生最巔峰的時候,執意退役,隱居山林,多少大領導親自出面挽留,都沒有用。你的這個決定,其實也在我的意料之中,不過話雖如此,我的態度已經表完了,也該輪到你表一表態度了,今天見你除了我的事之外,老裴另外還有點私事求你。」
「哦?裴伯伯還有私事求我!」白澤眼睛閃了一下,看向一旁始終就不見說話的裴大海。
「什麼私事,我們爺倆沒有那麼多講究。」裴大海說起話來,有著一種軍人乾脆直接的簡練風格,看到白澤臉上神色,也不繞彎,只把臉色整了整,便直接說道:「你不願意當兵,進部隊,這都能依你,但是我這件事你一定要答應我,不然我就打電話到你家直接找老爺子和你娘,把我幹的那些事情全都告訴他。」
「這個就沒有必要了吧……。」白澤頓時一臉哭笑不得。
這個裴大海還真是和老爺子說的一樣,性情雖然豪爽,可做起事來忒的有些不擇手段了。雖然他之前在成都做的那些事,都已經在上次回家時和老爺子說過了,老爺子也老而彌堅性情越見火辣,說他做的好,干的對,行俠仗義本來就是習武之人應該做的事情。這也沒什麼可以後悔的。但這些事情,家裡的老娘卻是一點都不知道呀,以白澤母親的性情,一旦知道了白澤的所作所為。痛心疾首倒是未必,可肯定是要牽腸掛肚,要替他擔心不已的。
家裡的事情本來就已經夠亂了,那幾百萬的外債壓在一個中年婦女身上,四及種種,這也成了白澤心裡一處最柔軟的所在。
兒行千里母擔憂!
何況是白澤干的那些事情,早就已經超出了任何正常人的想像之外。
「哼。既然害怕被家裡人知道,幹那些事情之前怎麼就不知道好好思量思量,這下子惹了一屁股麻煩,知道害怕了?」裴大海哼了一聲,說起話來雖然表情嚴肅,但語氣之間卻總有一股子長輩對小輩兒的關切之意:「不過你也不要擔心,我好歹也算是你的師伯,不會叫你太為難的。只是你的這一身功夫。如果不用在正地方,發揮發揮作用,就白瞎了。前幾天衛老給我打電話,曾經說起了你和『刺刀』那一隊人的戰鬥,槍林彈雨中,戰果輝煌,我才想起來老爺子當年在軍中的時候,可是有一整套閃躲子彈的規避動作的,所以我就想請你以私人的身份去幹城軍校,幫我好好教教那些小兔崽子們,時間嗎,一共十天。也耽誤不了你什麼事兒。這麼一來,也許就能從這一屆的學員裡,挑出幾個人才。」
「你看怎麼樣?」
「原來是這樣?不過要是只以私人的身份去當幾天教練,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我還在上學呢?學校裡的事情怎麼辦?」白澤算了算時間,距離伊麗莎白號靠岸的時間還有十幾天。倒也會耽誤了他的正事,想了想,也沒有表現出太多的牴觸。
畢竟話已經說到這裡了,面前這兩位,一個中將,一個少將,能夠在這種事情上這麼遷就自己,已經是十分不容易了。況且裴大海還是以私人的名義,打出親情牌,他思來想去也實在不好拒絕。
「你只要同意,學校的事情找裴炎辦一下就好了。另外,這段時間根據我的情報,日本的小澤家族已經有了一些私底下的小動作,還有美國人的漏網之魚,一天沒抓到一天就不能大意,你去軍校待幾天,也能吊吊這些人的胃口。干城軍校是國家一級保密單位,前身就是清朝洋務運動時候的干城軍官學堂,可謂歷史悠久,雖然現在的學校是在建國後重建的,但自身底蘊還在,歷屆學員都是在各大軍區中擇優選拔的尖兵骨幹,甚至很多中央警衛團的成員都是從我這裡輸送出去的。和你交過手的郭追和黃鶯也在這裡進過修,後來還當過一段時間的教官。」
「不過,這次你去需要注意一下,這屆學員裡有幾個是很特別的,都是京裡大軍區的子弟。這些人從小跟著名師學藝,素質過硬,全軍比武大會也拿過前十的名次,所以眼高於頂,一個個全都是惹禍的根苗,你去了以後,可以打,可以罵,可以使勁的教訓,但千萬不能手太重了,打死打殘。我的意思是要你好好殺殺他們骨子裡的傲氣,然後才好下放到各地部隊去。」
「哦,全軍比武?那肯定是高手如雲呀!」白澤一聽,倒是在心裡多了幾分興趣。
中國幾百萬的解放軍,自然高手眾多,能在全軍大比武中脫穎而出,拿到前十名次的,不用想就一定是高手中的高手,尤其是能在軍校進行深造的,顯然也不會是年紀太大的。
「是不是高手,你去了就知道了。我的這些兵可都是好苗子,多教些本事給他們,傳承下去,你小子功莫大焉。所有人都會感謝你的。另外有了這一段經歷,你以後再有什麼麻煩,我們也有借口多護著你一點。」
「怎麼樣,你小子不吃虧吧?」
「好,就這麼辦。」白澤點了點頭。
「那好,到中午了,咱們一起吃個飯吧。吃完飯我也要走了,再見面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回去有機會的時候給你爺爺帶個好,就說孔家的老大祝他長命百歲,有機會到京裡串串門,家裡老爺子想著他呢!」看到事情終於告一段落了,孔雀的大伯站起身來,往外就走。
「總算是搞定了!人情債真不好還呀!」白澤眨了眨眼睛,心裡不由暗暗感慨了一聲:「不知道那個在總參替我說話的人,到底是誰?雖然有心問問,但看這意思,眼前這兩位大佬似乎也對那人有些顧忌,不肯多說,這麼一來我倒是不太好強人所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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