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打岔,又過去半個多小時,寺廟裡突然響起來聲聲鐘鳴,遠遠傳來,卻是仙峰寺的和尚已經開始做「早課」了。
峨眉山上雖然寺廟眾多,貴為普賢菩薩在人間的道場,但近幾十年以來,開闢成旅遊區後,每日遊人如織,喧囂好似街區鬧市,早就沒了往日的清淨平和,所以真正意義上的「出家人」並不算多。整個山上也就兩三百的僧尼。
剩下的便多是一些有名無實的「假貨」,雖然剃了光頭,穿著僧衣,實際上不過只是和城市裡上班的人一樣,別說什麼佛法修持,就是照本宣科叫他熟練的念下一部「金剛經」來,都不容易。
或者更多的,應該算是一種吸引遊客的「表演」。
仙峰寺規模不小,早課的時候,也有二三十號的和尚在一起敲著木魚唸經,鐘聲響過,每每都能吸引來不少早起的遊客在一旁圍攏觀看。若是「善男信女」,少不得也會「隨聲附和」一番,虔誠禮拜,隨後慷慨解囊,給寺裡的「功德箱」添些「香油錢」。
打發走了孫蕾和先後幾波聞訊趕來的同學,白澤回到房間裡,他的東西都在包裡,也沒什麼好收拾的,只四下簡單看了看,見沒有什麼遺忘的,就打算直接走了。
或者往上一路走到洗象池雷洞坪,或者順著來路下到清音閣五顯崗,在那裡才能找到下山的車,直達峨眉山市。
好在白澤腳力驚人,就算不用上功夫,用平常的速度也遠比普通人快的多,而且他體力好,能拿捏住皮膚的毛孔,閉住氣,一口氣走上幾十里山路根本不當一回事。現在又沒了孫蕾這幫同學的拖累,所以不管怎麼走,向上向下,滿打滿算也用不了一個小時。
拎了包正要下樓,就在這時忽然就從外面傳來一陣喧嘩,夾雜著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驚呼聲,一下匯聚在一起,頓時打破了整個寺院清晨的寧靜。
「又出什麼事了?聽聲音像是從後面的大雄殿,和尚們做早課的地方傳過來的!」白澤一愣,不覺有些好笑,自從他昨天夜宿在這裡之後,整個晚上到現在,這廟裡發生的事情就是一件接著一件。
先是侯三半夜尋仇,然後早上又和那兩個練散打的年輕人起了衝突,現在和尚們的早課似乎也被人攪了!這仙峰寺可真是熱鬧。
「抓住他,這瘋子又來廟裡偷吃供品,褻瀆佛祖、菩薩、簡直罪孽深重!千萬不能叫他再跑了……阿彌那個陀佛!」
白澤耳朵一動,走到窗前往下一看,就看到有個渾身髒兮兮,赤著雙腳,穿著破爛衣裳的人,正笑嘻嘻的一路飛奔而來,手上還抓著兩個蘋果,一邊跑一邊吃的汁水四濺。與此同時,在他身後還追著大大小小的幾十號和尚,為首的一個五十多歲,披著袈裟,跑的已經呵斥帶喘,滿頭大汗,卻兀自一臉怒色,緊追不放。
聲音也大的出奇,連離得老遠的許多遊人都被驚動了。
只是在這時候,敢於真正出面出手阻攔的人,卻是不多,那前面搶了供果的男人,臉上烏漆麻黑,頭髮也不知多長時間沒洗了,長長的垂下來,遮住半邊臉,油膩膩的,似乎還有湯湯水水的東西往下不斷滴落,一看就不是「正常人」。不是這山裡的流浪漢,就是神經有問題,要不然那老和尚也不會大呼小叫,稱呼他「瘋子」。
一路上的人見此情景,連躲閃都嫌有些來不及,誰還願意觸這霉頭。
就是那些一直在後面追趕不放的和尚們,也有些虛張聲勢,雖然搖旗吶喊,一個個義憤填膺的模樣,卻大多都也隔得遠遠的,大聲喊叫。一幫三十多歲的年輕人,還沒前面的老和尚跑得快。
好在寺院裡面總也有一些到專程到峨眉山拜佛還願的人,聽說有人連佛前的供品都敢下手來搶,頓時炸了鍋一樣,一群上了年紀的老頭老太太,連同身邊的「侄男外女」,倒也湊足了幾十人,呼啦一下攔住了去路。
一時間,亂手與喝罵同飛,前面的那人頓時陷入到了人民群眾的「汪洋大海」中。
「有意思,這山裡處處都是旅遊區的工作人員,怎麼跑進來這麼一個人!」白澤在樓上看的熱鬧,不由也是一笑,但隨即過後,目光掠過那瘋子的身上,卻是頓時吃了一驚:「不對,這瘋子居然還是個高手!」
居高臨下,白澤看的清楚,這個所謂的瘋子,雖然被人群圍住,不斷廝打,但到現在為止,又何曾有人真正的碰到他身子半點。所有人的手都用力揮舞著,抓撓著,又徒勞的落在了空處,這人雙手抱著頭,看似被一群人嚇得驚慌失措,嘴裡叼著半個蘋果,還流著口水,但腳下一動一動,卻始終穿行在人群中間不經意露出的那一絲空隙當中。
任憑四面八方的人用力多大,出手多快,卻始終都還慢了一步,一線之差彷彿天涯海角。
而且這人在人群中沒頭蒼蠅似的一陣穿梭,腳下的速度卻始終不見慢下來,但凡身前有人攔住去路,又密密麻麻沒有縫隙,他人往前一擠,猶如羚羊掛角,白駒過隙,不等那些人反應過來,人就從中擦身而過。
生似在他的身上塗了一層厚厚的油脂,不但滑不留手,而且毫不著力,一扭一扭,所有的人只要一靠近他的身子,就不自覺的向兩側「避開」。
「高手,大高手!」白澤看的兩眼圓睜,如醉如癡,「傳說太極拳最善卸力,若得真傳,練到最上乘的境界,全身上下毫不著力,就連羽毛這樣輕柔的東西都能卸去落勢,沾不上身,當真是一羽不能加,繩蟲不能落。以前聽老爺子說,還只以為是過去老人誇大其詞,沒想到竟然真能有人把內家功夫練到這種地步!簡直不可思議。」
白澤練得功夫都是外家拳法,雖然其中也有呼吸練氣的訣竅,但卻偏於剛強,不比內家拳善於養生,能滋養五臟六腑,經脈元氣。雖然之前他也通過各種渠道學了一些內家功夫,太極八卦之類的,也能打得有模有樣,但無一例外都是難以觸及到這些拳法的根本所在,練得都是皮毛架子,平時拿來耍耍,舒展筋骨倒還可以,要想以此為台階達到延年益壽,令自己內外兼修的地步,卻是如同做夢一般。
當今國內,內家拳三大拳種,太極,八卦,形意,練得人最多,但其中能得到真傳的卻是少之又少。白澤就是想學,也沒那門路!
然而現在,就在他面前的這個瘋瘋癲癲的男人,卻顯然是已經將內家拳練到了叫人驚心動魄的地步。
遠遠的似乎覺察到了什麼,那人群中的「瘋子」突然一張嘴,吐掉咬著的半個蘋果,一扭頭就朝著白澤的方向看了過來。
轟!
這一剎那,兩人相隔一兩百米,目光撞在一起,白澤只覺得腦袋裡轟的一響,緊接著就是一陣轟鳴。那人的眼睛就這麼淡淡的一瞥過來,整個人的氣勢就瞬間上升到了一個白澤無法想像的地步,忍不住渾身一個激靈,登登蹬往後倒退了三步。
胸口起伏好似巨石壓胸,白澤的呼吸一下子急促到了極點。
那一瞬間,在白澤的眼裡這個人,已經不再是之前那個渾身髒兮兮,破破爛爛,如同瘋漢一般的模樣。他的眼神竟是如此的犀利,隔著幾百米外閃動的亮光,就彷彿就是黑夜中高懸頭頂的那一縷縷星光,剛一映入眼簾,就叫白澤承受到了無比巨大的壓力,幾乎就此喘不過氣來。
一個人只憑輕飄飄的一眼望過來,就能叫白澤這樣身懷絕技,做事只憑一心的人,忍不住連連後退,只憑這一點他就能斷定,這個瘋子一樣的人,絕對是個不世出的大高手。比起昨天被他踢死的侯三之流,不知道要厲害了幾十倍。
因為至少侯三還能被他一眼看出身上的功夫,而這人,若不是被這麼多的人攔住,就算站在面前被他看上三天三夜,肯定也看不出來,只以為是個神經病。
據說當一個人的拳法,練得精細入微,返璞歸真的時候,就能把身上所有的氣息收斂的一如常人,如果不是本人願意,任是多大的高手都休想從他身上感覺到半點異常來。
而且拳法之中,歷來就有「眼打」之說,講的就是過去的一些大拳師,練眼如神,精神凝練,往往和人不用交手,一眼瞪過去,就能將人看的冷汗淋漓,如墜夢魘一般,而不得不跪地認輸。
「莫非這人就是這般的人物!」
白澤的功夫絕對不弱,能一眼驚得他倒退三步,他的境界究竟又到了什麼地步?
白澤的血液,瞬間頓時沸騰起來。
連忙一晃腦袋,拎起背包登登蹬三步兩步,躥下樓來,果然就看到那瘋漢這時已經游魚一般,幾下就從人群中間擠了出來,哈哈笑著,一路跑出了仙峰寺的廟門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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