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二流水平
戎瑞的警衛員們來找他的確有大事，設在楊家嶺的軍委電訊處正式落成了。軍委電訊處室負責整個中央軍委和紅軍總部電訊聯絡工作的部門，其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中央和紅軍原本擁有比較完備的電台設備，這些設備一方面是在與國民黨軍隊的作戰中繳獲的，一方面是通過白區地下黨的努力輾轉購置的，在紅軍的作戰指揮聯絡中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可惜的是，第五次反圍剿和紅軍的兩萬五千里長征中，這些電台設備不是戰損就是丟失。中央紅軍抵達陝北之後僅剩下三台能用的軍用電台，各紅軍主力部隊的電台上不能完全裝備起來，還缺少維修的零配件。雖經多方努力過，但國民黨的嚴密封鎖使這些努力都沒有什麼成效。紅軍與張楊的部隊結成秘密聯盟之後，情況有所改善，張學良援助了一些電台設備。但是，最關鍵的大功率電台卻沒能解決，要知道這些大功率軍用電台根本就不掌握在中國人的手裡。日本人、德國人、英國人或者美國人，他們才是大功率軍用無線電台設備生產者和銷售者，而且對中國客戶控制得很嚴，更別說賣給『共產』黨紅軍了。
軍委特勤局成立之後，戎瑞接到的第一批任務中，秘密購置軍用大功率電台成了重中之重的事情。通過在上海的軍火商彼得羅夫和美國斯普林斯菲爾德武器公司的關係，戎瑞利用到美國的機會，秘密購置了一批軍用電台設備和零配件。這些電台設備和零配件被偽裝成各種各樣的商業機器設備，秘密從上海、天津等港口進入了中國。為了這批電台設備和零配件，總軍事情報部和特勤局秘密建立的地下運輸通道幾乎全力運作了起來，確保安全抵達陝北根據地。大批被稱為「騾子」秘密交通員冒著生命危險，跋山涉水，千里迢迢奔向延安。在這些秘密人員中，有一批更加神秘的人員擔任的任務最重，他們就是特勤局紅箭大隊的郭永椿小隊。
自從在西安的秘密任務被戎瑞局長取消之後，作為小隊的領導，郭永椿背負了極大的壓力。後雖經努力，小隊長的職務也恢復了，但整個小隊幾乎處在閒置狀態，一直沒有什麼大的任務命令下來。西安兵諫事變的前一天，郭永椿忽然被戎瑞秘密召見。戎瑞交給郭永椿一份上海港美國進口貨物的提貨單，上面註明的進口貨物是美國產的收音機。當郭永椿聽戎瑞局長說這批收音機實際上是從美國走私進口的大功率無線電台的時候，驚訝得嘴巴都閉不上了。雖然並不懂得無線電設備，但它的價值有多大，曾經的軍委特務團排長卻是清清楚楚的。當年在長征途中，軍委機要科的同志寧可不要自己的性命，也要保住電台。
之所以把大功率電台的押送任務交給郭永椿小隊，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一來郭永椿小隊的隊員名義上都是克林福蘭西安公司的職員，二來他們還擁有國民政府國防部軍需局的派司，這還是軍需局那位主管軍事物資運輸的「蛤蟆少將」張天治的功勞呢。原本戎瑞是打算憑著蔣介石欽封的軍委會特命督察員的身份親自前往提貨的，但考慮到西安兵諫事件的特殊性，他打消了這個念頭。為了保險起見，戎瑞抓起剛剛從戴笠手裡拿到的軍委會特命督察大印，起草了一份特殊公務的公函，想必嚇唬一下一般的軍警特務還是沒有問題的。
戎瑞還特意向南京的張天治法了一份電報，說明有一批貨要從上海經鐵路轉運。張天治自然也是心神領會，戎瑞上校的生意裡面少不了他和陳誠將軍的好處，大手一揮就是一個專用軍事物資運輸車皮。於是郭永椿和他的小隊又重新穿起曾經穿過的國民黨中央軍軍服，乘上了前往上海的火車。從上海提貨，一直到火車的目的地湖北的宜昌，總的來說還算是相當順利。經過在西安這些時間的磨練，表面上看去，郭永椿和他的隊員們再也沒有了以往的莽撞。如果在火車上遇見他們，簡直比中央軍還要中央軍。郭永椿手裡面的派司到處摔得辟哩啪啦響，誰敢不買面子，一准就是一個耳光。一般情況下，這種派頭只能嚇唬一般人，要是碰到比他們軍階高得多的國民黨軍官或者高級特務就不那麼靈驗，只能靠郭永椿的機智了。可這世界就是這麼怪，你越凶吧，人家就越是怕你了。在漢口火車站停留的時候，郭永椿和他的小隊就碰見了這麼個主。
「幹什麼的，打開車廂接受檢查！」長著小鬍子的少校軍官瞥了一眼郭永椿的少尉領章，又瞅了瞅他身後軍姿整齊的士兵。
「少校，我部正在執行公務，你無權要求檢查。」郭永椿不卑不亢地回答道，一路上像眼前這樣的國民黨軍警憲特人員見多了，自然不再心裡發怵了。
「混蛋！」小鬍子少校把臉一擺。「我們是鐵路運輸特別稽查處的，把車門打開！」
「少校，這節車廂不是你這個小小少校能夠檢查的，哼！」少校擺譜，郭永椿也不賴。
「混蛋！……你這個小小的少尉怎麼跟長官說話的？」小鬍子少校所在的鐵路運輸稽查處權力不小，平時也很少會在下級軍官面前吃鱉，這會兒聽了郭永椿的話，頓時臉白了起來。不過，他倒不是存心找碴，這鐵路上的規矩一向是雁過拔毛。剛才，他已經暗中做了個手勢示意對方照規矩辦，哪想到對方竟然視而不見，把他的牛脾氣給提上來了。
「少校，我已經很客氣與你說話了，對不起，請你離開車廂遠一點，不要妨礙我們執行公務。」郭永椿一本正經地對少校說到，說實在的，他可是真的不知道什麼狗屁的規矩。
「呀呵？！……老子今天還非查不可了，來人呀，現在懷疑這節車廂裡面藏有違禁物資，把車門打開檢查。弟兄們，給我上！」少校退後了一步，朝身後的手下們揮了揮手。小子哎，哪個主竟派你這個雛兒出來辦事的。誰叫你壞了規矩的，自己想找死，今天可不怪爺爺發橫了。撈不著油水，掙個功勞也行，呵呵。
小鬍子少校的手下們原本也跟以往一樣，今天只不過是例行公事出來轉一圈，順便跟著長官哢點油水的。這時候見一個小小的少尉竟敢跟長官叫板，頓時掄起袖子就要上前強行打開車門檢查。在他們的眼裡，一個小小的少尉算什麼，這年頭將軍見得多，早已不新鮮了。上個月查扣的那個川軍少將，不也是乖乖地雙手奉上孝敬。
「怎麼，想來硬的？！」郭永椿一看小鬍子少校和他手下的架勢，冷笑了一聲。「弟兄們，都給我抄傢伙！……任何膽敢靠近車廂兩米距離者，就地正法，格殺勿論！」
郭永椿撩起了兩把德國原裝的34年式毛瑟手槍，而他身後的四名隊員都是清一色的湯姆森衝鋒鎗。與此同時，車門打開了，呼啦一聲衝出來十幾個同樣全副武裝的隊員，拉槍栓的清脆聲音頓時響成一片。而原先就在車輛頂上執勤的隊員，居然架起了兩挺捷克輕機關鎗。這下可把小鬍子少校和他的手下們嚇了一大跳，他們哪知道對方會有這麼多人呀。看這架勢，真要是接近車廂，說不定人家還真敢開槍的，有幾個膽小的，腿肚子已經不由自主地開始打顫了。
車站站台周圍的人也不知道這便發生什麼事情了，一看這邊火藥氣十足就要開大的架勢，頓時驚慌失措地四散逃了開去。站台上的異常情況，早已驚動了漢口車站的站長。他原本是不想管閒事的，小鬍子少校和鐵路運輸稽查處的人天天在車站哢油水，這種事情他見得多了。可一看雙方立馬就要火並的架勢，車站站長可就坐不住了。漢口火車站發生火並事件，這還了得。
「諸位！……諸位，有話好好說嘛，千萬不要動氣。」矮壯的火車站站長一邊用手帕擦著腦門上的汗水，一邊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大家都是在執行公務嘛，何必呢……你們說是吧，呵呵！……」
「對，我這是在執行公務！」小鬍子少校這會兒的口氣明顯地軟了許多。
「少校，我也是在執行公務。」郭永椿也不想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只要不讓對方檢查就行了。「你想要檢查也好辦，蔣委員長、軍政部陳誠長官、軍統局戴笠局長，隨便哪一位的手令，或者國防部的命令，只要你有就請隨便查。要是沒有的話，哼哼！……我剛才的話依然有效，任何膽敢靠近車廂兩米距離者，就地正法，格殺勿論！」
「你……」小鬍子少校張了張嘴，心想壞了，這回可碰上硬釘子了。「那你的命令呢？」
「你要看命令是吧，行，你有這權力。」郭永椿也不跟小鬍子少校廢話，從隨身的軍用文件包裡面取出張天之簽發的國防部軍用物資轉運命令，遞給了小鬍子少校。
「誤會……嘿嘿，誤會……誤會……」小鬍子少校對於軍用物資的運輸命令非常熟悉，一看就知道這的確不是自己能夠查得了的。這嘴巴裡面的話立刻就坡下驢了，套起了近乎。「呵呵，小兄弟貴姓，是跟隨哪位長官的呀？」
「國民政府軍委會主席特命督察室。」郭永椿微微一笑，給了小鬍子少校一個白眼。
「軍委會主席特命督察室？……沒聽說呀，你這是什麼……什麼，軍委會主席特命督察室？！」小鬍子少校忽然想起幾個月前發下來的一份通知，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聽說這軍委會特命督察可是最高當局任命的呀，手裡面怎麼說也是拎著尚方寶劍的。雖說是一個不痛不癢的小小機構，而且又是一個戰時才生效的任命，真要是較真起來，可不是自己這個小少校能夠抗得住的。什麼叫戰時，恐怕是誰也說不清的，長官說什麼時候是戰時那就是戰時，長官說不是那就不是。大街上踩死小雞，或許有人會哀歎生靈脆弱。誰知道特命督察長官大人要是捏死一個小小的少校，自個兒家牆角的螞蟻會不會打個噴嚏呀。
「哈哈！……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來雲峰聽得興奮，催著郭永椿繼續說下去。
「後來在還沒到宜昌的時候，我們就偷偷把火車後面加掛的火車廂給脫鉤了，器材物資都交給了來接應的第一特勤隊和地下黨的同志們了。」郭永椿笑了笑之後說到。「把器材物資交給接應的同志們後，我們的任務還不算完成……」
「為啥？」來雲峰急急地問道。
「咱們不是還得給國民黨那邊一個交代不是，所以我們這三十來號人個個被捆得像端午節的粽子一樣，在寒風裡面整整呆了六七個小時呀，哎喲那個苦呀。」郭永椿的表情可沒有一點受苦的樣子。「狗日的國民黨軍警辦事也實在是太邋遢了，我們原本算過了，從他們發現加掛軍用物資車廂失蹤到找到我們這些人應該只有三個小時，可他們整整晚了一倍的時間。，害得我們白白在鐵路邊上挨凍，你說氣人不氣人！……」
「行了，得了便宜還賣乖！」戎瑞拍了一下郭永椿的肩膀，笑著說道。「他們能在六小時裡找到你們就算不錯啦，這還是我們安排在宜昌的人到警察局報警，人家才給找的，還拿了克林福蘭公司的帖子去的。要不然呀，你們就在荒郊野地裡面凍成地瓜干了，呵呵！」
「你們設計的計劃應該說是不錯的，卻遺忘了一點，國民黨裡面的各種勢力和各個部門能力不怎麼樣，但賊精得很。什麼是公務，什麼是私務，分得清清楚楚，只不過都接著公務的名頭罷了。你以為人家會公事公辦嗎，好在你們想不到的，情報處那邊都已經替你們想到了。不過，總的來說任務完成得不錯，應該表揚，給你們小隊記上一功。」
「嘿嘿！」郭永椿高興地傻笑了起來，他知道戎瑞局長的意思，這記上一功就意味著下回還有任務了。
「你打算什麼時候回西安去？」戎瑞問到。
「本來是早上走的，這不是為了見局長一面嘛，所以明天起早就走。」郭永椿回答道。
「很好。」戎瑞點了點頭。「這段時間以來，你們小隊的同志們都幹得不錯，現在你們在西安的身份已經漸漸地固定下來了。克林福蘭西安公司的職員兼我這個老闆的私人衛隊，這種身份很好，有利於我們將來的活動。回去後，告訴同志們，在西安的各種活動一定要注意恰如其分。由美國公司這個背景，一般的認識不會主動招惹我們的。同志們平時既不要太張揚，又不要過於掩飾，既不要懼怕國民黨的各種騷擾，又不能得罪他們，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是！」郭永椿點頭答到，但沒有敬禮。不敬禮是戎瑞對他們特意要求的，這是為了掩飾隊員們的軍人身份。
「來雲峰、管鳳鳳，你們兩個先帶郭隊長去休息吧。」戎瑞轉頭對來雲峰和管鳳鳳兩人說到。
「好勒！」在紅箭大隊的各小隊長中，來雲峰、管鳳鳳和郭永椿接觸得最多，自然很樂意相陪了。
「各位首長、同志們，經過精心裝配和調試，我們軍委電訊處的全部無線電設備及配套設施已經全部到位，可以交付使用了。」戎瑞也止不住非常高興，就向在座的軍委首長和工作人員一樣。「軍委電訊處是我們黨和紅軍的高度機要部門，肩負著我黨和我軍的無線電聯絡任務，它的落成投入使用具有重大的意義。下面我來介紹一下，軍委電訊處的設備和配套設施。軍委電訊處的核心設備是三台大功率無線電台，該電台由美國生產，屬於美國的軍用電台，具有可靠性好，電訊信號發射距離遠的特點。大功率電台的發射功率為五百瓦，加上專門設置的十五米天線陣之後，電台信號發射與接收距離可達到1800公里至2000公里左右，基本上能夠覆蓋我國西起新疆，東至上海，北抵哈爾濱，南達海南島的廣大區域……」
戎瑞剛說到這裡，在座的劉伯承總參謀長等首長和軍委機要部門的幹部們紛紛鼓掌起來。
「好啊，我們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了！」幹部們露出了興奮的笑容。
「在這裡，我要說明一點，我們的大功率電台並不是當今世界上最先進的無線電設備。」戎瑞並沒有像大家一樣興奮得失去理智。「坦率地說，我們的這三台最好的電台，在世界上只能算是二流產品……」
「什麼？！」
「這？！……」
會議室內的首長和機要幹部們都愣住了，他們沒想到戎瑞會這麼評價。劉伯承總參謀長等幾位軍委首長們都露出了深思的神色，他們知道，作為軍委特勤局的局長和軍委電訊處的主要恢復創建者，他不可能無的放矢。
「二流水平的設備，這當然不是我們所想要的。但是，各位首長、同志們，我們卻不能不承認這一點。」戎瑞鄭重地點了點一頭，繼續說道。「當今世界最先進的軍用無線電電台設備出自美國、英國、德國和蘇聯，他們研製生產的軍用無線電台的發射功率已經達到了1.2個千瓦，信號發射與接收距離可以達到八千至一萬兩千公里以上。也就是說，美**方可以通過電訊中心向遠在非洲好望角、東南亞新加坡或者經過博斯普魯斯海峽的軍艦下達作戰指令。蘇聯的軍事情報部門也可以直接向身在美國邁阿密的情報員，下達指令或者接收情報信息。」
戎瑞掃視了在座的首長和機要幹部們一眼，大多數人已經沒有了剛才的興奮，他微微一笑，接著說道：「下面，我著重要說的是無線電信息的加密技術問題。」